又见余孟衷。
这回两个人身上都赋调令，灵州一路可不短啊——雪还这样大。
笑一笑，怕他装不住兜里的调令，往雪里一埋，可什么都没了。
“余御史，灵州天寒地冻，行李别太简了。”

今天没乘我的牛车，因为我已经是个有排面的四品官，可以乘马车了——但今日有雨，地面湿滑，不宜乘车。
所以我遇到了石木亶。
“要穿貂吗？”

“那是穿着显阔气的东西。”
眯着眼觑他，没设防，就漏出来一声笑。
“那里有的是人没得吃穿，御史想穿件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去显摆？”
刀笔弹劾人，多见哭穷标榜清廉的，少见这么清新脱俗的御史。
别致。

这位石将军和他爹石老将军不太一样，他爹从不爱笑，朝上也没见有甚表情，眼前这位倒是常笑，笑起来眼里蓄着刀，开过刃。
“倒也不必，只是下官觉得貂暖和，再没厚衣了。”
越憨越好。

刚想着不标榜，这头就又来了，伸臂示意他边走边说。
袖一张开，漏了风环腕，这还只是汴梁的风。
“你父亲与我同辈，”尾音掐低一点，“我倒是听说过他。”
“天妒英才了。”

这位很有胆，难道他失忆了吗，父亲是死在谁刀下的，天妒英才，我呸。
“没想到。”
——
“您竟听说过家父。家父遭流匪所害，流匪已除，汴京也太平了许多年。”
“听说石将军曾去灵州除匪患？”
我确实不想和他聊许多父亲的事，怕露馅呗。

“余郎风骨。”
死前口若悬河时最显，江山百代，除了这儿那儿的祸患——都好好的。
跟着他一壁走，路过那车迅疾，就抬臂示意他向里。
“除却那个，自然还有流匪作案的事，那时我还在马军司里头。”
闻他后语，只是笑笑。
“是，我方回来，所以对匪一事敏感。”

沿他示意向里一拐，方又并肩了。
“若不是将军们平定匪乱，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
看看，我爹是枉死的，在你石檀剑下。
“灵州一行，还请将军提携一二。”

“自然应该的，灵州我也去过几回。”
这场攀谈差不多就到这里了，牵着马向路边走，“相互关照的事。”
关照也有很多不同的法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风雪渐大，铺面都嫌疼了，回去公主得心疼。
“余郎怎么回去？”

“走回去。”
——回答的过于干脆了，歪头看看他，报以一笑。
“将军，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