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我发现他的每一个行为我都能深深地理解。

也许他是一面镜子，敲打我，警醒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天生，记忆中我大概从小就撒谎成性了，我的人格本质上低劣，经不住什么压迫和诱惑，一二年级我和一个男生同桌，这男生因为外貌很不受班上同学喜欢，与此同时我丢失了几只铅笔，于是不经查证一口咬定是他偷了铅笔，并以此为由在众人面前哭诉把他换走，后来他转学走了。我那时有一个一起在老师那里补习的朋友，她很矮小，姓曾，脸上有雀斑，说实话我挺喜欢她的。我们常常一起讨论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算是志同道合，后来这个女生因为不再补习被老师刁难，也渐渐在班上被排挤，我二话不说，很快就和她断了往来。此后她常常看我，用一种受伤的眼神，我总是很惶恐，甚至会觉得...快乐。后来有一次我胃凉，憋到放学在洗手台吐得昏天黑地，她第一个凑上来，还是用那种纯洁的眼光关心我，我敷衍着害怕得迅速跑走了。我后来和班上的女生打成了一片，还加入了一个小团体，我最开始只是因为想得到夸奖而画画，但她喜欢画画，而且比我更有天分。我想得到老师的喜欢，必须卖力表演，她只需要微笑，因为她真的优秀又长相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的人生一帆风顺。我嫉妒我的朋友，甚至余生都在嫉妒她，可以说，我最后选择画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想着，我总算能超过她了。那时有一个男生喜欢我，长得还不错，老实说我喜欢别人喜欢我，但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想太多，直到后来我的朋友说，她有点喜欢那个男孩。再后来我和那个男孩同桌了，有一次我实在不厌其烦，在课上向老师举手要和他换位置，他当众哭了。怎么办？我立刻感觉到了快乐，这个男孩和我一起打qq堂，甚至跟过我到家门口，每一次羞涩地和我告白，说喜欢我，我的内心完全空白，但我和朋友说起这些的时候，居然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快乐。我和一个斯文的男生做过同桌，那个时候我还不喜欢哈韩，但他带着我一起唱少女时代的歌，他瘦，声音很细，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并且很快乐，可以说我对他有好感，后来我恐惧这份好感。因为他常常挨打，他文静守礼，和我完全相反，却正因为娘被班上的男生欺负，班上每个人都可以欺负他。他天天被打耳光，被踹，我只是坐在旁边微笑。我的一个朋友不喜欢他，所以我陪她一起往他的书包里倒墨水，他的书都不能用了，上课继续受罚，他不补习，所有的辩解和冤屈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最后印象是，他的书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捡，我居高临下地踩了他，和书，他几乎哭着对我说，你们真的好过分。再后来，他也走了。

我从小就撒谎成性，到初中的时候，撒谎技术已经相当高超，这个青春期，很奇怪，有恐怖的东西觉醒了。初一我喜欢我的英语老师，我想显得特别，认真学习了一阵子英语，但我还是比不上别人，因为她也喜欢可爱的孩子，她的课代表也很可爱俏皮，和小学大家虽然喜欢朋友，但也都喜欢我不同。我开始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讨人喜欢的孩子，只是一个有点特殊的孩子。我幼稚的追寻过程屡屡碰壁，那些可笑的谎言和伪装大概像泡泡易破。与此同时，滋长的谎言中，分裂的我开始憎恨身边每一个人，恨的源自于恐惧，恐惧的尽头是害怕真相被戳破。初二英语老师转走了，除开我未完成当上课代表的理想，初恋的破灭，我还彻底丧失了学习的欲望。但青春期的孩子，对性的欲望，升起来了。最开始是一个被欺负的女孩子，她不会反抗，只是调笑，所以她常常会被别的男生揩油，在人群中像好掌握的浮萍，那时我已经很懂这种班级的边缘人，没有朋友，没有申诉门道，不被老师和同学欢迎。因为我很好奇，凭着几个**混球叫我声姐，我也大着胆子上了几次手。其实毫无感觉，平平无奇，但是她最后失控的表情，愤怒，痛苦，充斥着泪痕的脸，我很喜欢。后来我只看，站在窗边，她每天被男生羞辱，被拖进男厕所，成绩一塌糊涂，也被缺德的数学老师骂，她不堪忍受，也转学走了。其实我从不和真正的朋友暧昧地摸来摸去，也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但对有的人却敢，两个人都摸着玩，调情的成分多一些。

初二的时候，我第一次认识这个转来的成，那个时候我不喜欢我旁边的女生，成直接和她吵了一架，她回来趴在桌子上哭，班上的大家也都不喜欢她，老师却喜欢，看着她哭，被伤害，我很快乐，所以我也对成有了印象，但是真正的认识是初二下学期，我和她做了同桌，她跟我说她很羡慕我会画画，我傲慢地说拜我为师，我会教你。在此前我只有一个徒弟，其实我没教过她什么画画的东西。她常年被家暴，我偶尔给她顿饭，她长得漂亮，也不烦人，心思玲珑，偶尔主动和我摸来摸去，除了恋爱脑之外基本没有缺点。成拒绝了我，毫不意外，我早就察觉到她有一种奇妙的骨气，后来在我们聊天中，我意识到，成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你可以伤害她，但只需要和她求饶或者撒娇，她就会无奈地原谅你。还有比这更好的人吗？我对她马上上头了，我喜欢伤害别人，我不想，但我会快乐，可我也不喜欢受虐狂(我遇到过，不值一提)，她不是受虐狂，只是善良，后来我觉得我性骚扰了她一阵子，她很心软，眼睛又漂亮，整个人朴素，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像我一样喜欢她，再后来，我说你去剪短发吧，她真的剪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喜欢极了，我很满意，真的很满意，我人生中没有几次这样满意的时刻，她不仅有骨气，好脾气，还更像我的东西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我有时候无聊，偶尔说想挖出她的眼睛之类的话，她会笑着骂我变态，我要求她必须和我上课牵手，她不会拒绝，让她拒绝很容易，她在别人面前脾气很不好。我假装柔弱，她会对我额外照顾，这么可爱，很容易激起我的施暴欲，即使在众人面前被我骚扰，她也没有流露出害怕，只是脸红，然后骂我，我再求饶，她会原谅我，我不止吻过她的后颈，向下，不止把手伸到大腿，甚至往里，她喘息，颤抖，这很性感，可爱，一切我都很喜欢。直到我用针管笔扎她的吊了青霉素的手，最开始我不好奇，她和我说了，我问痛吗，她摇头。我看着她奇妙的骨气，突然想摧毁这个。我想她说痛，想看她真正屈服一次。我用手按，问她痛吗，她摇头，我用力，依然是摇头，然后我用针管笔戳针孔，但她很有骨气，即使已经痛到涌出泪水，但她还是摇头，持续到下课，我突然很愤怒，然后我甩掉笔，背上书包走了。我不再动手动脚，她有了新同桌，我们俩像从没认识过。我渐渐也忘了这回事。

上高中后，我的情绪更严重了，厌世，恐惧，此前我不和陌生人说话，后来我恐惧一个人去厕所，一个人，实在叫人害怕。我很害怕，总觉得一个人的话，会有东西从黑暗里抓住我。我的第一段确认的恋情，是和初中同学言午。我第一次留意到言午，是因为有人说言午和我戴了情侣表。我们的表款式一样，颜色却完全相反。一黑一白，非常神奇，直到现在也感觉神奇，但也仅限于此。后来我们有机会做了同桌，我知道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除了成绩好之外，我一直都比较喜欢喜欢我的人。对于男性，我的确喜欢靠中性的类型。所以有时候我会怀疑喜欢我的男生是gay，毕竟因为那个时候我确实丑，还是板上钉钉的铁T。言午有两个朋友，一个曹，一个向，他们都或有或无地向我表达过好感，也是神奇之处，其中向是我好感度最高的，他和我做过同桌，严谨，很白，替我收拾桌面，他很纵容我，夏天中午给我扇扇子，我随口说想学折纸，周末坐车给我送折纸书，他给我写了很久的作业，考试的时候帮我作弊，有时候我直接把卷子换过去让他写，我很喜欢这种纯真善良的人。三个人中我不喜欢曹，肌肉男，天蝎座，和我一样情绪重，我知道很危险。我没说过，他们之中我最害怕许，我们互相撩过，当时和朋友假装告白(朋友真心告白了)，我当时对他有点好感，顺手推舟和朋友说我要假装喜欢他，然后说跟他交往，这之后我也没想好，只是玩，他立刻察觉到我的意图，问我是不是骗他 。我尴尬地笑了笑，立刻收拾东西回家了，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尽管他偶尔在朋友面前故作迟钝，被笑，但他真的很敏锐，我冤恨他不会装糊涂，我嫉妒强者，所以，我不是很喜欢聪明人。后来我们几乎没有瓜葛，直到我感觉我的朋友唐有点喜欢他。

唐和言午同桌，我察觉到唐或许对言午有隐秘的好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我十分不喜欢这样，两边都不喜欢。所以我故意旧事重提，唐要撮合我们，这一次我们假装交往了一天，第二天我就说了结束，像是真的随口一提的玩笑，但是我觉得唬住了人，后来我又忘了这码事。直到高中，我的感情游戏全面崩盘，我不是会低头的人，但向的优柔寡断已经让我失望和厌烦。我和言午正式确认了关系。实际上，在我们交往的四年里，我们真的没发生过半点关系，纯柏拉图，甚至不算恋情。他很善解人意，也不烦我，尽职尽责，他陪伴我，填补我我缺失的部分，有点灵魂伴侣的意味，我情绪渐渐稳定。他很好，是小说里的那种好，完美，连说话都无可挑剔。他助人，幽默，朋友很多，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真的善良。或许是刻板印象作祟，或许是我很久之前就不再相信别人，我怀疑过我真正的妈妈被掉包，我甚至想过杀了我爸爸，怀疑一个人不是真的善良又算什么？我很好奇他喜欢我什么，他描绘我，总是像个天使，青春美好，一个特别的女孩，说得我都心动了，差点信以为真。我有谎言和表演，他觉得我不一样，因为我有特别之处。其实我没有，我只有一个秘密，秘密就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在假装自己特别。我害怕昆虫，怕得要死，除开蜘蛛，因为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一只蜘蛛，我织一片网，上面都是美好的假象，欺骗的猎物上钩后收网，里面到处都是腐烂的东西。我还要为此担惊受怕，维持这些虚伪的东西。我和言午分过三次手，第一次分手的时候，我让他不要跟着我上公交车了。回头看见他呆在站台下面流泪，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我突然很快乐，突然又觉得很喜欢，我觉得自己总算看见了一点真实的东西。他和我一样，开了个贴吧，写一些东西，直到现在我们都在写，我想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互相在看。第二次我们和好，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又很孤独，很无聊。他在贴吧里写我的东西，琐碎，日常，甚至规划了我们的将来。我假装我很感动，后来别人问我们为什么和好，我也是这套说辞，无意间发现他写的东西，深受感动，所以和好。其实不是，只是我很害怕寂寞，所以想要人陪我，他十分合适。至于他写的东西，让我恐惧，害怕，感到恶心和厌烦。(但现在我俩已经彻底结束，我只是好奇他走了多远，真正开始像一个朋友。)

我讨厌近，很近让我不舒服，我的领域太小了，除了自己没有办法容纳其他的东西。伤害别人，很不好，我只是讨厌虚假的东西，拐弯抹角，浪费时间，因为无知，所以我觉得我不知道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喜欢，爱。我不知道的东西，没有办法相信它的存在。但是有的人，善良，真实，不需要其他的修饰，我喜欢这样的人。其他的人，谎言太多了，光是分辨谎言就会感到疲倦。为什么不能更直率地说出口呢？比如怨恨你，为什么不可以，你是什么啊？老实说，不是真心的样子很难看啊。好可怜，人世已经那么苦难，还要喜欢我这种人，未免也太可怜了一点，你不是一点也不痛吗？不要故意迎合我的喜好啊，哭得再大声一点吧。

我对言午的感情，很微妙。这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博弈，然后又完全成熟的相伴。这里有一些画面和一些事情，让我无法忘怀。但是如果被感动也能算是动情，那我现在应该十分幸福。但很遗憾，大家都清楚事情从来都不是这样像电视剧一样发展的。但我有时候会突然想起他，这一方面，他做得很出色。当别人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会突然想起来，有个人曾经无数次在我的楼下，跟我说，真的喜欢，一遍又一遍，然后打车走了，却又回来，叫住我，再一次说喜欢我，真的喜欢。那一天的结尾，用被泡在蜜罐里面的甜蜜，充分抵消了我的苦涩。我的苦涩，来自于其他的未知。但是我当时几乎没有考虑过别的选择。有时候说爱情，像是一种催眠。当你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很快就能打消这种念头，可是一当郑重地说出喜欢，似乎就要将这种念头贯彻到底。其实到底有几分喜欢呢？到底是心在作祟，还是大脑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让它变得可信？这是十分可怕的猜想，所以我几乎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过，喜欢。有时候我怀疑如果真的说出口，事情会变得失控，我就不再是遵从内心的我。但是说喜欢，大概是有的，有的时候我会闪过，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如果你说让我和别人一辈子，除了他，我确实好像想不到其他人。可惜我心中对喜欢的定义，并不是一世一双人。仅凭心血来潮，怎么能一锤定音？我只好说再等等，可是勉强是不行的。我不会被催促，不会接受考验，这牵扯很多，《第十二夜》里说，女人的爱像用舌头舔东西。我觉得用这个形容很贴切。 我时常觉得冷，但是又不是真正的冷，我知道我的身体每一寸都是冷的，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刺人的感觉。有时候我分不清楚冷和热，或许身体能感受到温度，但我已经很能忍耐。多年来即使在冬天我也用冷水洗脸，有时候寒冷会提醒我一些事情。温暖和舒适，会让一天变得更加没有踪迹。说谈话，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你不会真正和别人谈论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调情，以一种虚伪的借口。我已经知道，在我心中任何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

我怒不可遏的时候会咬自己的手，只是发狠，不是撕咬，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喜欢，但舍不得它流血，后来的报应大抵是智齿炎。我常常想象自己未来将走向怎样一条道路，恋爱之于我，已是越来越缥缈之物，每到深处，恐慌缠绕，丢弃和逃离显得容易。平淡的剧情让人犯困，我想所有人死，想所有人快乐，有时候照着镜子，里面站着一个跟我脑海中完全不同的人。我恨我，也恨我做的一切，我永远尝试，永远失败，永远没有满意，永远没有正确的选择，我恨我，也恨这些选择，恨这些选择背后的每一个未来。

如果人没有了眼睛会如何?首先会很不方便，其次就是乏味，若是生活在没有图画没有颜色的世界里必然十分辛苦。人偶尔会得到满足，却常常感到不合意。我有一解决之法，可将自己的满足置于他人的不幸之上，暂缓不适，众生皆可嘲，无高低贵贱区分，只管沾沾自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