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翻墙回府的。
借着夜色，狼狈地摸回寝室。
走到镜前，甚至认不出自己——面上一道被抽打出的红痕，还有各种淤青红肿。
抹干净脸上的血迹，从箱子中翻出伤药，坐到榻上正要抹药，却一阵剧痛从臀部传至全身。
伸手碰了碰，实在料不到连这里也受了伤，似乎破了层皮。
不过伤得最重的还是前身和后背，此时依旧火辣辣的。
轻轻脱去衣袍，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上药，刺痛感一阵阵袭来，咬咬牙继续。
却听外头有人唤我名字，是父亲？
此时这般模样实在不愿父亲见着，连忙蹬掉鞋子，牵动伤口也不管，被子一盖一卷，整个人朝内躺在榻上，佯装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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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房里住的大娘又在喊：夭寿！夭寿！是谁大半夜的扑棱身从墙上翻进来，撞着鸽笼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咕咕声。
在这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征讨声中披衣推门出来，手持着阅卷的烛台一盏，一边往我那幺儿屋中走，一边想不知道到底夭谁的寿。鲁国走了之后我延续着她立下的规矩，一家人要一齐吃晚饭，从前我是常常缺位的父亲，而后风水轮流转，轮到我这不称职的父亲日日等待缺席的儿女。鲁国走的时候攸儿还小，规矩一半是他哥哥带的，一半是我睡前小话哄出来的，这些日子说着要去石家演武场学武，被我断然回绝，晚饭便不在饭桌上，还以为孩子心性，有些赌气，总是要大人来低头的。
“这么快就睡了？”
那头鸽子还在嘟嘟囔囔地骂着不速之客，屋内已熄却烛火，扮作静好无事。门未闩牢，两页扉一推，便向内旋开。床上被褥团成一团，鞋袜散成一堆，一团猩红色，少年人粗重喘声阵阵。
“这！这这！有辱斯文.......”
火气直上灵台七窍，小子不知是去杀人越货，还是当采花大盗给人打了回来？避过他散落一地不堪入目的衣物，手抓起染得红梅星星的被角，当即就要掀起。
“穆载攸，你给我下来！”

今日我犯了错。
一是翻墙露了行迹，二是忘了锁门，三是来不及收拾落在地上衣服。
“有辱斯文”四字从父亲嘴中说出，我已经是重罪。
察觉覆盖身上的被子一紧，是 父亲要将它掀起，可我如何能让此时的丑态展露在他面前？
整个人藏在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转过来望着正一脸怒容的父亲。
：父..父亲何事？孩儿方才睡着了。
连声音都佯作睡中惊醒，有些惊讶，还有些发颤——身上的伤痛阵阵。

“好啊，竟学得说瞎话了。”
指着那地上衣衫所覆之处，青砖斑驳，两串湿漉脚印从门外奔到榻下，正当呈堂证供。
“你自己低头看看，这地上痕都还未干，够你睡着一觉功夫？”
“往日教你好好念书你不听，偏学人家舞刀弄剑的邪门歪道，大半夜的窜墙溜瓦，也不知做什么杀人越货勾当去了？”
小子与我角力，非是拿他不住，只是听他狡辩之词信手拈来，真把老父教诲不放眼里，与谁学得一嘴偷奸耍滑的抵赖功夫。悲从心上来，颓丧地一撒手。
“你你你——你糊涂啊！”

原来我今日，还犯了第四个错误。
父亲素来心细，我那些没来得及除去的痕迹甚是显眼，他岂会无视？
见父亲面色颓然，一句糊涂听得我心中一紧。
母亲在我尚年幼时去世，那些个做人的道理皆是父亲和兄长们所教，更以诚、信为先。
抿了抿唇，从被中出，连滚带爬也似，身上伤痕显露人前不顾，忍痛落地，重重伏身叩头。
：孩儿不孝！竟惹父亲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