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幼子及周，得帖赴宴，施文自去同几位闺阁友人叙话，自提酒樽，道过贺词，便与同僚畅谈。席间对饮数壶，不胜酒力，出外透气。却见南枝后头跟了个小丫头，一道瘦小的背影，瞧不清是哪家的小格格。】
【待二人作辞，方遥唤一声，朝她走近。犹记数年前的晚宴，也曾同她林间闲话，转眼这丫头也大了，想来也有许久不曾见过。】
【适才那孩子，已经钻入了宴中，抬手一指】：你府里的侄女儿？

（建昌十二年乞巧，金风玉露，慎王为贺麟儿初诞，特於长子及周之日延设佳宴，京中皇戚显贵尽在受邀之列。）
（领着宜勒图便要朝宴席间去，尚不迭迈上庭前的几层石阶，便被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招手示意宜勒图先行入席，自个儿转而同他再一次没入浓浓的夜色中。）
（自幼便以同他拌嘴为趣，现下一别经年，脾性也丝毫未改：）
临臣哥哥糊涂啦，赫舍里与扬佳比邻而居，若是扬佳府上的小辈，哥哥能不认识？

：哦？【方才只是一撇，那孩子的身影略有几分熟悉，只一时半刻，终究想不起来。见她面有嘲意，瞪上一眼。】
：离得远了，不曾细看，见你牵着，便只当是你府上的格格了。
【宴上鼓乐齐鸣，隐有伶仃悦耳的，便是杯酒交碰的声儿。公务忙，显有今般大饮的机会，眼下立于熏风中，脑仁依旧跃跳着疼，只比在座中，稍稍好上些许】：你何故牵着旁人家的孩子，这般模样，不怕让人当作贩子？

（一番揶揄过后，果见其面上难掩愠色，登时便有几分得意在唇角两靥绽开。）
（可得意不过一瞬，他赫舍里临臣也一向并非任人欺侮拿捏的软柿子，后头亟亟叠来的言语难免又使我霎时铁青了脸色：）
你胡说，我哪里像人贩子了？（杏眸中的恨色熠熠，两排贝齿并着两瓣樱唇锁得极紧：）哪里有我这么好看的人贩子？

【嗤笑一声，出口满是谑语，似是二人相见必不可少的关节】：谁说你好看了？莫不是人家孩子嘴甜，糊弄你两声，你便信了？
【遍览四遭，早已漫上月华，清辉下头，少女纵然横眉冷对，仍不掩盖熠熠星眸，同施文耍性子时，还有几分相似。委实算不得难看，无非耍两声嘴皮子，以示这似兄妹的情分，尚存。】
【忽而又想起什么】：方才遇见你家福晋了。喊住我，问是识得哪家青年才俊，我给躲开了。

（有句老话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现下觉得甚为在理。）
（紧蹙的远山徐徐舒展开来，旋即高高罥起，紧抿的朱唇倏尔一勾，一抹诡谲的笑容便霎时漾上了嘴角。不动声色地朝前迈过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於他的皂靴上，拧着眉头咬着牙狠狠碾上几周，直至鬼哭狼嚎在耳畔跌宕起伏了半晌，这才忿忿地收回。）
（对待这种人，还是粗暴的方式最为简洁有效。）
（分明还是有几分恼的，再听他开口时，乌瞳几近掀过天灵盖去。启唇，是一字一顿的不耐：）哦，是吗？那谢谢你啊。

【忽而足上一沉，委实疼痛，在力竭声嘶中方得以脱身。铁青着脸面瞪着这凶悍的丫头，无怪乎她额娘着急，确实是愁人。咬了牙关】
：适才你对着人家小姑娘，还挺温和的，改日我告诉她你这副模样，铁定躲着你。
【也就她旧日央着我掏腰包时最为乖顺，一转眼便就不认人了。言罢，往边上挪开几步，离得越远越好，只要能听见声便可。】

（其实，赫舍里临臣生得还算是好看，镇日也不失为剑眉星目的少年郎，这也就难怪别看他年纪轻轻，便已然妻妾成群。只可惜，经我将将的一番“蹂躏”下来，他此时如包公般铁青凶煞的面容，委实再称不上好看了。）
（不耐须臾被充溢的得意所替代，胜利的笑容再度浮现於我的两靥。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你看，你这人说话前后矛盾。适才不还说没看清，只见着个背影的嘛？你怎么告诉她啊？
（说罢，咯咯的笑声又一次如银铃般穿林梭叶散开去。）

【哼哧一声，指着那亮堂的宴厅，仍不时传来笑语欢声，不绝于耳。故面上满不在乎】
：我是没看清，不过这宴未曾散去，到里头看一圈，问一问，也晓得是哪家孩子了。
——不过，我懒得。【话一偏，又转了一道说法。若当真入内询一圈，怕是闹好大笑话，而今非昔日年少膏粱，已立业成家，顽笑话自也只在相熟之人跟前说论两声。】

得，和没说差不多，这不就跟大海捞针没甚区别？
（无端地幽幽叹了口气来，一副极其老成的模样，可说到底，竟也不知缘於何。兴许，是在嗟惋赫舍里临臣堂堂八尺男儿，却一如既往得愚不可及呢？）
（倏地一顿，冲他扬起天真的小脸，那里蕴着的分明是求知若渴的诚恳：）欸，嫂嫂们平日里究竟是怎么和你好生相处的？这日子竟也能舒舒坦坦地过下去？

【这话锋转得极快，杀得我措手不及。适才还相互揶揄着，一时又见她认真的模样，不知是迷是幻，还是捣鼓着什么坏水。饶是这般猜着，也陷入一阵沉思，欲答她问。】
：她们——
【思来，除却施文平日里骄纵些，院里一贯是安静的。她生于宗室，比另外两个娇惯些，却不是无事生非的】：平日里都各自在屋里忙活，不然就唠唠家常，还能如何？

不应该啊。（我下意识喃喃，至於轻飘飘的话语是否由清风托入他的耳中，便也不得而知了。）
（那兴许就是几位嫂嫂脾气忒好了些，不愿同他这样的计较，小日子才能过得这般和和美美也没准儿？我暗自诽腹道，并与此同时深以为然。）
（眼见着宴席开始了有一阵子了，二人皆是空着肚子而来，又唇枪舌战了一场，难免饿得两眼冒金星，几近前胸贴后背。暂且商定櫜弓卧鼓、偃武息戈，各自归席果腹去，余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