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光入怀。）
（接到升调令即往京中赶，好歹是踩着门禁入城，点卯待来日，城中不便纵马扰民，然我下马急行，良驹都被拽着小步跑起来。入小时雍坊，便得见下马石。尚未来得及对这两破石头感慨，就见石头边上杵着个人，仿佛两代武安容的掌舵人一道迎我。年余不见，他也变化许多，升调出自官家手笔，自然阖府都知道我前后这几天回来，然年三十站大门口，我仍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大脸让他年夜饭不吃站这儿当门神，就先远远叫人。）
:“哥。”
（身上全是尘土，甚至混着两片树叶，随意拍了拍蹬了蹬腿才走上去，也没敢上手拍他。）
:“指挥使前日撵我连夜走，说还能赶得上年夜饭——还有口汤么？”
（我回来了。）

容一言，是你吗，一言你说话啊

【白日里阳光还好，风里有火药燃烧后的味道，容府的小辈擎着糖糕到处跑，嘴边沾着碎屑，或仰头看灯笼，或举手递春联，有用不完的精力。我从傍晚站到天黑，累了、倦了、乏了也依旧在等，最年幼的弟弟只有四岁，是叔公的嫡孙，手里握着一块糕饼，陪我站了大半个时辰。残阳不见了，方拽着我的衣袖问“哥哥在等谁”，我将小孩揽在怀里，拍了拍脊梁，沉默的一会，面无表情道】等一匹不回家的野马……
【显然，他没听懂，我将他交给老仆，往他手里塞了几颗金珠子，哄他回屋里去。只是等的太久了，仰头看着红彤彤的灯笼，呵出一口热气，双手捂住耳朵，模模糊糊的见了个人影。】
嗯，回来了。【一柄长灯映过二人的眉宇，风尘仆仆的模样落在眼里，堪堪扯出副笑模样】我还没进去，谁敢动筷子，都在等你。
【嫌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抖下一地风沙】我站在这儿等了许久，怎么才到家？

也给我留口汤——（尔康手

：“我这么大脸？”
（我想过家中或会给我留一份，紧赶慢赶回来不过为了饭桌上能齐一齐人，倒真么想哥会直接站府门口，将年夜饭往后推上个把时辰，让全家陪我饿肚子，说实话，就我这脸皮厚的都觉得怪不好意思。一时不知怎么答话，只好嘴硬）
：“我回来迟，何必全家人跟着饿肚子，要是今日回不来咋整？算早，升调令一到就出发，路上遇着场冻雨跑的慢了些。”
（路上杂事也没少遇到，听问起为何晚来，苦水就忍不住往外倒，但又怕说多了他们担心，略略提了句便也作罢，只能把话题往别处引。）
：“若不是疫情没了，我估计回都回不来。幸得户部批的快，钱银物资到位，但也疫情这么久吃了这么久小白菜，半年多没吃上顿好的，就等着回来这顿年夜饭。”
（去年地动引发民哗与疫情，户部事由他经手才能使物资到的如此迅捷，其中细节当也不用我详说。既然是他先动的手，自然就不再顾忌扑腾他一身脏的，也拍他两下，估摸也没能留个脏手印。）
：“往里走吧哥，外头冷——既然都还没动筷子，肘子有么？”

德行。
【笑骂也是骂，一掌悬其肩胛上，生恐使掌中生尘。容家的门楣上镌饰琳琅，养出的后人不知肉贵是常有，我奉皇朝主如神明，观百姓如尘埃，风沙卷尘也好，洪水冲碾也罢，勿沾吾弟衫袂一角。】
【社稷重臣难做，不比金珠玉髓，尚能讨九州主一笑。】
我挪仁圣娘娘修园子的钱救你，你合该往宫中走一遭，去叩谢老娘娘恩情浩荡。
【略点了点头】你再晚到一刻，我便不等了。

（好一句体恤天下百姓，抚掌以示夸赞，也不知夸的亲哥的巧舌如簧还是那没几分真的老娘娘的体恤。至于御史上奏，我当然不会去八百里加急个麦面馒头，老娘娘又不是杨玉环。故也将事情往滑稽了说）
：“真若如此，那就去与陆御史作伴，年初三出发，赶得上吃同一锅元宵。”
（来回几句不是老娘娘就是吃的，不是费神就是惹馋虫，不由步子迈大些，但又不好在武安侯府里拽侯爷。）
：“得了，真把我说饿了，咱们走快两步——到底备着肘子没，刚又给你绕过去。”

西北风大，我自不能由你去就着沙子吃汤圆，至于陆……
【略笑了笑，倘使有镜，我能分辨出这不同寻常的笑】他爱去自便去了吧，提笔做刀的手，扑风挡沙想是不在话下，西北——是个好去处。
【不比他一个武人，又吃准了他半步不敢往前越，一路走的缓慢，只呵出口热气】急什么，缺不着你一口肉吃。

：“随他去，不缺一个烧荒的。”
（这南海陆便也带过，委屈他一个正经伯爷沦落如此田地。再闻下句，便知果然是亲兄弟，损人损的一个赛一个让人觉着欠打，瞧他慢条斯理，着急直接表达在言行）
：“急着见人，我缺这口肉么？”
（说话间差个拐角，明知定哥知姐等都在屋里候着，一着急便直接两手往他肩上一搭，把他往前推）
：“僭越了小侯爷，快走快走——”

好好照顾着，陆氏金玉将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又是正儿八经的两榜出身，切不能委屈了人家，那一手好文章诛人性命，且能剜骨掏心。
【话里半真半假，影影绰绰，终究不过一个外人，三言两语不再提。正堂中有缭绕的人间烟火，笑闹几句，亦入人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