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歌呗呢，几斗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醉醺醺的女孩用手撑着头，樱色的头发垂落在耳朵两侧，微微眯起的眼有波粼粼的微光，她拿起桌上的另一杯威士忌，顺着玻璃杯壁，棕色的透明酒精被推到歌呗面前，几滴酒精溅在了桌上。
清吧的音乐悠扬平静，不同于夜店五光十色的灯柔和了歌呗曾锐利的轮廓。
玻璃杯滑过桌子摩擦的噪音盖过分贝不大的人声。
亚梦好像听见歌呗叹息了一声，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眸依旧平静透亮。
“是哥哥啊。”
她眉稍微动，提起记忆中的男人不再有年少的热切，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如画笔点亮了夜空，曾如陨石般轰轰烈烈的眼眸最终也更像静谧夜空的漫天星辰。
亚梦笑了笑，推给歌呗的酒杯又被她绕了个圈拿回来，醇香的酒精刺激着辛辣的喉咙。
“你别喝了，明天还有课。”
歌呗拿走了亚梦手中剩下一半的酒精，她看见对面的女孩眨了眨眼，像精灵看见树林里的甘露般灵动，手中泛着迷人味道的威士忌如罪恶的源头，她最终还是拿起了杯子，再放下时空空荡荡。
搀扶着走路歪歪扭扭的亚梦走出清吧，凌晨一点的东京街头只有少许几辆汽车驶过，路边的街灯将大树的影子拉长，她曾疾驰在黑暗的路上追逐着空中的微光。
肩上的女孩嘟囔着在说些什么，平日活泼好动的性子喝醉了也安宁不下。
歌呗听见她念了很多次“几斗”这个名字，如她儿时顽固地咽下“哥哥”编织起一个长达数年又不切实际的梦，她记得自己曾在圣诞树下的寒风中望着空荡荡的街头，也记得刚刚女孩说到“分手”时没有流泪的悲伤。
水温放的正好，她打湿了毛巾又拿起卸妆棉轻柔地擦过亚梦依旧有些热腾腾的脸，她擦过眼角时好像看见了一滴水珠。
也许只是毛巾没有拧干。
她的动作稍微停顿又恢复如常，抱着不省人事的亚梦，给她盖上被子，歌呗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走到客厅的阳台打开了窗户，夏日算得上燥热的空气扑打在脸上，她听见知了也在叫着。
［那歌呗呢，几斗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他曾是她懵懵懂懂想要撞到头破血流去追逐的光，直到跌倒过数次，膝盖上擦破的伤口和夜里沉寂下来的温度才撕碎了她困住自己的梦，一场由谎言开启的美梦破碎后竟也剩下点点星光。
她以为他是光，才发现他是影子。
歌呗双手搭在窗台上，抿了抿嘴，早晨出门时喷上的香水味现在也还绕在鼻尖。
夏日的夜晚有晴有雨，空调运作的声音响彻过整个夏天。
她身边出没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纠缠许久，有的萍水相逢。
几斗于她，是融化于黑夜的影子。
是她回头就能看到的怀抱。

3.
伦敦不是个惹人喜欢的城市，歌呗拖着行李箱走在雾蒙蒙的街道，连绵不断的阴雨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穿高跟鞋，不会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摔一个大跟头，又遗憾于没有赶上五六月份的伦敦，错过了明艳的天空走入阴沉沉的街道。
她头上的伞流淌着雨水落在她肩膀的一侧，身旁的男人微微倾斜过雨伞。
“你没有被淋湿？”
歌呗仰头看向比她高上不少的哥哥。
“没事。”
几斗漫不经心地说道，护着她走向两个人定的民宿，他下意识地右手臂用力了些，因为雨水浸湿的布料站在了肌肉上，黏糊糊的感觉不太好受。
她不喜欢雾都，不喜欢阴沉沉的天和永远超市的街道。
可两个人的足迹还是没有局限在小小的民宿。
他们在泰晤士河边坐了许久聊着这些年来没有交流的生活，雾蒙蒙的远方像是他们不知所以的过去，几斗笑她曾幼稚得顽固，歌呗反击几斗也曾是个倔强的小孩，直到河面被阴风吹起一朵朵水花，波纹飘向看不见的河道尽头，灰色的天空渐渐漆黑下来，他们打赌有几颗星星最终一颗也没有看见。
歌呗躺在草坪上，湿漉漉的小草有些冰凉，几斗打着伞撑在她上方，让她的妆不会因为雨水花掉。
她拉扯过几斗的衣角，看见他猝不及防地倒下突然笑了起来。
几斗索性将伞放在草上，立在歌呗的侧前方，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看不见星星的天空。
“几斗。”
她叫他，又不继续开口。
“嗯。”
他回答，听见她好像狡黠地笑了笑。
天上有乌鸦飞过，漆黑的身体与夜空融在了一起，几斗想起自己也曾一身黑衣跳跃在黑夜里的枝头，在灯光下如昙花一现又重归于没有生命的夜。
他眼里的歌呗不一样。
一头金色的长发总能照亮漆黑的夜空。
“歌呗。”
他又叫她，两个人刚刚沉静了许久。
“嗯？”
歌呗偏过头，看向他在岁月里成熟的侧脸。
“你不准染发。”
空气又安静了许久，几斗侧过头刚好看见歌呗挑眉的模样，她看着他，弯起了眉眼，他作为哥哥也总是惊叹于她明亮的紫眸，里面好像蕴含着万千星辰又在时光里凝固成宝石，他看见她手撑着地坐了起来，挺直的后背看上去纤弱却又在这些年里独自承担着一整片天空。
她回眸，偏头一笑，
“知道了，不染发。”

4.
淋雨的结果就是感冒，身体虚弱不少的歌呗比几斗更容易发烧不适，去教堂和钟楼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几斗看着床上安分躺着的歌呗叹了口气，刚刚泡好的药只能带着几颗软糖才能哄这个明明已经成年很久的女孩喝下去，就像他们年少时歌呗看着苦苦的感冒药脸皱在了一起。
“我不喜欢伦敦——”
歌呗慢吞吞地说道，皱起好看的眉头，把错误推在外面不断的雨天。
“下次不来了。”
几斗好脾气地说道。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下次去哪里，聚少离多的他们说不清楚下一次兄妹的旅行会是几年后。
只是歌呗从睡梦中醒来时旁边一定会有泡好的药和便签，有时几斗正在厨房准备食物，有时几斗独自出门去采购一些食材，拍摄好看的照片，让歌呗即使在床上也能看遍伦敦的景色。
“你这是在试图补上过去二十年的温柔吗？”
歌呗好笑地看着他。
“这是在透支接下来十年的温柔。”
几斗拍了拍歌呗的头，意料之中被她没好气地反手打了一下，歌呗嘟囔着就知道他突然抽出时间陪自己肯定又是预兆着接下来的消失，作为闹腾的妹妹她将埋怨发挥到了极致。
她的额前突然有些冰凉。
她看见男人突然低下身子，在躺着的她的额前轻轻落下一个吻，如羽毛一样，歌呗一度以为自己坠入了另一个梦境，一个快要让她溺水的梦境，拉开的距离和冷凝下的温度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我们会陪伴着彼此到永远。”
他低声开口。
歌呗的嘴唇动了动，她想起她曾看过的话。
“Always and forever.”
他们是出生起就伴随的存在，如氧气一般，如影子一般，无论是交叠还是撕扯都会带来疼痛，唯独如影随形是最好的形态，唯有死亡能斩断他们的羁绊。
于歌呗，几斗是她回头能看见的怀抱。
于几斗，歌呗是他伸出手的如获至宝。
她年少时吻过他的唇，长大后他的吻重新落在她的额头。
他们周围的人来去匆匆，唯独彼此是时光中不被抹去的永恒。
分别时，他们转身得没有留恋。
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从不会走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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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 萌几呗的人好少啊呜呜 精品文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