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未眠 你仍在保护我
“祖母，我害怕，祖母，你在哪里？”
“我好想你。”
……
“别怕，祖母，在的。丫丫，别怕，祖母一直在的。”
“祖母不走，祖母在你身边。”
……
夜，深了。
我睡觉又做噩梦了，梦见祖母还在我的身边。
“丫丫，祖母给你唱歌，你赶快睡觉，好不好啊。”
“好。”
“摇啊摇，小船一直飘荡在远方，丫丫啊，以后一定有人爱着你的。”
……
“丫丫，过来，你看祖母给你留了什么，你小时候最爱喝的牛奶，暑假回来，就别走了，和祖母多待会儿。”
“祖母，可牛奶都过期了啊。”
……
“丫丫，祖母带你去摘果子吃，祖母带你去打水仗扔石子吧。”
“可我已经长大了，功课很繁忙啊。”
……
那一年，我出生，祖母80岁，还是依然身体健康，一头白发，却梳的整整齐齐，身穿一件藏青色的花格子衬衣，虽然已然破破烂烂，但仍朴素。祖母生来爱干净，就算我们家家境贫寒，她仍一年四季，每一天，都离不开清水。乡里面的人总能看见祖母在水码头上，用操劳了一生的双手将水面上的浮草轻轻荡开，然后用清水清洗她那双龟裂的双手与面孔，就算衣服再破，被子再破，但却仍然是素净的。
就这样子的一位老人用余生护我完整的童年。
自己做饭，洗衣，样样都行。还经常带着我去山涧寻蜜桃吃，陪我去小溪里打水仗和抓小鱼和小虾。
人们常说，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有的人则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我属于后者。小时候，和爷爷奶奶还有祖母生活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乡村里，虽然没见过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尝过所谓的汉堡薯条等零食，亦然没有乘坐过飞机火车等交通工具。但是快乐的。那间小瓦房，灯，虽然昏暗不清，门口的屋檐也很低矮，竹凳也破烂不堪，却承载着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在小路上斗小鸡玩耍，给小猪喂食，去鱼塘里弄得满身是泥。这就是所谓我的童年。
那年我5岁，祖母85岁，却成为了我生命中唯一一次在冬日里的暖阳。
“丫丫，过来坐，别哭了，奶奶等会才回来，祖母给你烤地瓜吃。”
“你看啊，这个地瓜多好吃啊，祖母给你烤。”
祖母满脸宠溺的看着我，拭去我眼角的泪痕。
“丫丫，别哭了，祖母在的。祖母给你唱歌听。”
祖母用她那慈祥的声音唱着歌谣。
“丫丫，乖。祖母一直爱着你，就算祖母走了，以后一定还会有人爱着你的。”
“丫丫，我们虽然家境贫寒，但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不知不觉中，我靠在祖母的肩头睡着了。而她要给我烤的地瓜仍热乎着。
那一次，那一年，那一天，却成为了我在以后冬日里无可复制的温暖与柔情。那块地瓜，无论我以后在街头遇到买地瓜的，再怎么去品尝，再怎么去闻，却再也没有那个味道了。
雨过天晴，必出彩虹，六岁的时候，祖母陪伴了我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彩虹。我们坐在屋檐下，吃着面条，畅谈一早上。
在我的记忆中有那么一次，仿佛是天空全黑了，现在称为日全食，年幼无知的我，拿着一根棍子，在石子路上戳动。天，忽然黑了。我也被石子绊倒了，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人。我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祖母在黑暗中闻声寻来。
“丫丫别哭，祖母在呢。”
那一刻，我才真正的长大了。停止了哭泣。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膝盖上的灰，对祖母破涕而笑。
那天，日全食退了，我长大了。祖母也教会了我就算摔倒了也不要哭，因为她一直在我身后。
……
“祖母，她们都说我，说我的名字，为什么叫丫丫，都说我很难听的话。”
“丫丫，乖。丫丫，多好啊，祖母喜欢。她们不喜欢就不喜欢，祖母，会一直喜欢你的。”
“丫丫，乖啊，去了城里一定要好好读书，祖母一直在你的身边的。”
……
“受了委屈就跟祖母说啊，祖母帮你撑腰，看谁敢欺负我们家的宝贝。”
……
祖母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烙印在我的心里。
……
那年，临近中考，而祖母已经去世两年了。
她走得那个晚上，我一整宿都没睡着。家里兄弟姐妹多，但生前她最疼我，最爱我。什么东西都要藏起来给我吃。妈妈曾对我说：“祖母真的很爱你，怕把你举到头顶领略风景，怕摔着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生前住院的那段时间，无论谁到她面前，她都是喊着你的名字，就算只有最后一口气了，那天，她也是硬撑着等你回来，见你一面，喊着你的名，就这样走了。”
是啊，祖母真的对我很好。在我顶着中考压力的时候，她总是托梦告诉我。“丫丫，别怕，祖母在的，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不用那么在意凡尘世俗的眼光，祖母一直在你身边，祖母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保护你。”
“祖母一直在的。”
……
今晚，海棠花又盛开。我未眠。你又来了，在我的梦中，还是穿着那一身藏青色的衣裳，还是那一鬓如雪的白发。和我一起，仍旧是挽着你的手，跟你说悄悄话，靠在你的肩头，听你讲故事。
忽的，你不见了，我伸手去寻找，醒来，发现你早就不在了。
次日清晨，我在这个村子里徘徊着，走你走过的路，听你听过的声音，赏你赏过的花。城市喧哗，噪声不断。乡村田野，更适合你安宁于此。
今夜，海棠花未眠，你仍在我身边保护我。
作者：胡银瑞#胡银瑞##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