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绯沙子下定这个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决心时,房间外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哈啰,绘里奈!」
绘里奈和绯沙子被这个愉悦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房门口。不知不觉间,那里站了一名银发的少女和黑发的少年。
银发少女和绯沙子曾在新年和假日时见过几次面。少女名叫薙切爱丽丝,是绘里奈的堂妹,在绘里奈五岁时前往北欧。根据来自父亲的情报,早在绯沙子侍奉薙切家之前,绘里奈就经常和爱丽丝玩在一起。不过,她和黑发的少年是初次见面。
少年摆出不晓得在看哪里、像是在发呆般无精打采的表情。在意少年身分的绯沙子,怀疑地观察少年。
「……爱丽丝,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绘里奈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向爱丽丝问道。不过绯沙子知道绘里奈嘴巴上这么说,内心其实并不觉得麻烦。所以爱丽丝才能这么随意地前来拜访。
「我难得回日本一趟,所以就来见你了。来,这是土产。」
虽然不晓得是来自哪个国家,但爱丽丝交给绘里奈的,是经常出现在外国电影里的精致龙型套娃玩偶。玩偶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厉,外观也十分坚固。因此放在绘里奈被花朵和点心包围的房间后,便显得极为突兀。
「谢、谢谢……」绘里奈收下后,以微妙的反应道谢。
「那个,请问那位是……」
绯沙子看向少年问道。
「他叫辽,是我捡回来的。以后他将成为我的随从,所以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你好。」
名叫辽的少年,马上就懒洋洋地坐到地板上。
「我说你!别随随便便坐到绘里奈小姐房间的地板上。」
绯沙子忍不住出言责备辽,但后者只露出像是在问「为什么?」般的表情,抬头看向这里。
「有什么关系。反正绘里奈的东西就是爱丽丝的东西,爱丽丝的东西还是爱丽丝的东西。」
「别擅自决定啦,爱丽丝。话说你的事情办完了吧?快点离开这里。」
「难得我特地来看你,绘里奈真小气。」
「小气……我说你啊……」
就在绘里奈打算继续开口抱怨时,爱丽丝已经从桌上拿了一块点心来吃,并开心地说着「真好吃~」。绯沙子心想,同样是薙切家的人,没想到居然能差这么多。和从小就在各方面都已经趋近成熟的绘里奈相比,爱丽丝既缺乏警戒心又个性奔放。
绘里奈究竟对这样的爱丽丝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果然偶尔还是会对她感到羡慕吗?
——您不需要在意那种事。现在的绘里奈小姐,就已经是最棒的了。
绯沙子在心里如此呢喃后,点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你在点什么头啊,真是个怪家伙。」
绯沙子惊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辽正一脸疑惑地看向这里。看来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对方观察了。
「没没没没什么!这和你无关!」
绯沙子涨红了脸,以严厉地表情瞪向辽。后者看起来并没有特别感到在意,还像狗一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啊,对了,我跟你说,我在旅行期间学会了很有趣的料理。我来做点东西给你吃吃看吧。」
「咦!」
这句话,让绘里奈和绯沙子忍不住同时惊喊出声。
「由爱丽丝来做吗?」
「那还用说。我也是薙切家的人喔!我最近迷上了分子料理。这里的厨房什么都有,我就特别试作给你们吃吧。」
「不行。怎么能让绘里奈小姐吃那种奇怪的东西。」
绯沙子像是要保护绘里奈般,站到爱丽丝面前。
「唔,真失礼。一点都不奇怪啦!」
「没错,绯沙子。分子料理是最近才受到关注的新调理法。在西班牙和巴黎的高级餐厅也备受瞩目。」
「……是这样吗?」
面对绘里奈的指谪,绯沙子不自觉地放松了语气。不过,自己不能在这时候退缩。
「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绘里奈小姐吃爱丽丝小姐的料理。绘里奈小姐今天晚上还要试吃『飞椋阁』的中华料理新作……」
绯沙子判断只要以工作为盾牌,就能避免双方起争执,她努力地想要回避爱丽丝的料理。
爱丽丝的料理的确有一流的水平。不过,那仅限于已经完成的作品,试作品更是不用说。以爱丽丝自由奔放的个性,无论怎么想,她在思考食谱的过程中都一定会加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绯沙子没办法不这么觉得。
「爱丽丝的料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也还没吃过分子料理。」
好奇心旺盛的绘里奈,偷瞄了绯沙子一眼。主人那由下往上的视线,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撒娇。
——虽然在爱丽丝小姐面前说了那种话,但绘里奈小姐应该很想吃吧。
绘里奈平常总是表现得非常冷酷,这样的落差,让这种时候的她显得特别可爱。
——可是,我必须狠下心才行!不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随侍在绘里奈小姐身边?
「不行吗,绯沙子?」
「…………」
绘里奈再次看向绯沙子,以撒娇般的声音问道。
那是和平常一天只能看一小时电视剧的绘里奈,撒娇说「再看五分钟就好」时相同的表情。平时总是绯沙子在依靠绘里奈,因此一旦像这样被绘里奈拜托,绯沙子便很难拒绝。
「不行吗?」
「…………」
好苦恼。非常苦恼。
「……我知道了。」
就像这样,绯沙子每次在最后都拗不过绘里奈。
即使现在的爱丽丝已经达到分子料理的顶点,但当时还是国中生的她,料理的技术还不够稳定。爱丽丝启动了和小孩子的身体相比看起来很大的立式搅拌机,戴上护目镜和手套。
「好,要开始啰!」
爱丽丝反覆握紧拳头。
「……这样能做出什么?」
「……不晓得。」
接着爱丽丝突然将液态氮缓缓倒进搅拌机内。
「!」
「液态氮冰淇淋的标准作法,就是将奶油、香料和液态氮一起打泡~这样只要三十秒就能完成冰淇淋。」
看见爱丽丝那宛如在进行科学实验般的身影,就连绯沙子和绘里奈也难掩惊讶。
「搅啊搅~搅啊搅~」
边以奇怪的节奏哼着歌边看向搅拌机的爱丽丝,看起来有点像是个疯狂科学家。光是待在旁边看,就让绯沙子因为不晓得那东西何时会「爆炸」而担心不已。绘里奈看起来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
最后做出来的成品是「巧克力冰淇淋」。
「来,请用吧!」
爱丽丝得意地端出冰淇淋,绯沙子和绘里奈同时吃了一口后——
「!」
虽然说是巧克力冰淇淋,但或许是因为粉末还未完全溶解,这冰淇淋莫名地难以下嚥,甚至让人差点呛到。奶油过度分离后反而显得油腻,香料的味道胡乱地刺激鼻子。没想到冰淇淋居然能有如此诡异的味道,这让绯沙子跳过惊讶,直接到了傻眼的程度。
——既然连我都这样了,那绘里奈小姐一定觉得更难吃。
绯沙子战战兢兢地看向绘里奈。只见绘里奈像是因为太难吃,而彻底失了魂。绯沙子决定暂时取消绘里奈所有的行程。
「怎么样?这冰淇淋很好吃吧?可以多吃一点喔,不用客气。」
爱丽丝打算再度替绘里奈和绯沙子的盘子盛上新的冰淇淋。
「够了,爱丽丝。已经很够了!」
恢复神智的绘里奈,让自己的盘子闪开爱丽丝的冰淇淋。
「什么啦!你的意思是我的冰淇淋不能吃吗!」
「这么难吃的冰淇淋,谁吃得下去啊!」
「只吃那么一点点怎么知道好不好吃?虽然像绘里奈这种只吃传统食物的人,会无法接受前卫料理也是无可奈何……但这样会被未来的料理界丢下喔!」
爱丽丝高声向绘里奈和绯沙子表达主张。
绯沙子气得将自己的盘子递到爱丽丝面前。后者露出「不用想也知道很好吃」的表情,吃下一口冰淇淋。
接着爱丽丝的表情突然蒙上一层阴霾,「呜噁!」地叫了一声。
「好难吃!阿辽,我要回去了!」
「是~」
或许是接受了冰淇淋非常难吃的事实,爱丽丝就这样带着寡言的随从回去了。宛如经历了一场风暴般的厨房依然维持散乱的原状,最后全部都是由绯沙子来收拾。
「唉,感觉舌头到现在还麻麻的……」
绘里奈回房间后,坐在沙发上喝了好几次水。
「要是我有更坚定地阻止爱丽丝小姐就好了……」
绯沙子对自己未能确实拒绝,替绘里奈的舌头增加负担这件事深感后悔,像这种时候,要是自己能帮上绘里奈小姐什么忙就好了——
「……那个,请问要不要吃我做的料理呢?」
「咦?」
对绯沙子而言,这个提议非常需要勇气。其实从国小三年级的那天以来,绯沙子就没有再为绘里奈做过料理。
绯沙子觉得自己在秘书的工作方面已经获得了认同。但料理技术还不够纯熟的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做出能让绘里奈的舌头满意的东西。绘里奈原本就忙于试吃的工作,因此绯沙子一直都不想劳驾绘里奈的舌头。
不过,要是自己做的料理能稍微让绘里奈打起精神,能够帮得上忙的话……如果是不用背负责任的料理,或许绘里奈也能稍微放松地享用——
绯沙子横了心提议后,绘里奈冷淡地回答:
「怎么现在说这种话?我很清楚你的手艺。」
「的确,光靠我的手艺,恐怕连让绘里奈小姐清口都没办法。即使如此,身为随侍在您身边的秘书,我还是希望能为绘里奈小姐尽最大的努力。」
「……尽最大的努力……」
绯沙子的话,让绘里奈稍微垂下她的大眼睛。
绘里奈的长睫毛每闪动一次,就更加突显出她的美丽。
「绘里奈大人……恕绯沙子僭越,请让我为您准备今天的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