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愿望,是吃饱饭、长身体、养足力气,搬货能快些,每天多赚几个铜板补贴家用,日子总不会太难捱。直到爹娘病死,我也吊着一口气倒在街头,混沌中那个人蹒跚逼近,我被阴影吞并,从此不敢乞求光明。
如果说人人生而不平等是我出生就懂得的道理,那么是他教会我,穷人不配拥有尊严。
钱老爷把我扔进私宅,他扯掉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肚腩,像看到可口的食物,兴奋地掐住我的脖子,满脸横肉都在颤抖,咧开一嘴黄牙:好孩子,你要学会讨我欢心。屋里满箱的珠宝黄金晃伤了我的眼,那时我想我知道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后来么,府里豢养了新的男童,稚嫩的、鲜活的,我打量着手臂胸间新的旧的伤痕,全身无一完好处,我想我快被抛弃了吧,如释重负,又有些无所适从。
被丢掉的我,一如多年前躺在街头等死,人生天地,忽然而已。马蹄疾飞,众兵相随,甲胄拥着红裙猎猎的她,容貌威仪,恍惚间置身旁人讲的、我从未见过的绮丽盛唐。我踉跄上前,虔诚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下响头,用尽全部气力昂首:贵人带我走吧,我能讨你欢心。
再后来,随她入主大明宫。软塌上嫩若肌肤的绸缎、汤池间炙热滚烫的水流、书房里散落满地的纸张和着淋漓喘息,编织了一场活色生香的荒唐梦,我沉沦其中,不肯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