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算日子现在赏花处的XX应当开得很好。往年在家的这个时候阿娘总记得让人折几枝回来插在瓶里，时不时换着。我不喜欢把花养在瓶里，总觉得那样的花没什么生气儿，更喜欢去看蓬勃生长着的花。
如今在大明宫是没办法出去了，我想过一回，取了花剪和篮子我就往刺玫去，既然不能时时来看，那有开的好的我剪两枝回来插瓶子总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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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称不上是与万物有灵的人，所以也谈不上惜花怜物。但明宫恰就是这样的地方，各处来的娘子们把对家乡的思念寄托进四时之物，譬如广陵佳人念着蟹宴，雍州来客或许渴望一片雪花。
思及此，乃知自己无法感念何为思家，将手中烧银箔的扇摇的更缓了。偶得花间人影，合扇一指。
：瞧瞧，又有偷花的小贼。

我不知道我来得是早还是晚，刺玫里一眼望去也就我一人。我想也亏的这是满园的花木，不在意有没有人来看，不管有没有人都在尽力舒展着自己。我绕了大半个院子，在一个还算得上偏僻的地方挑了一枝开得正艳却不在显眼处的花枝，正伸了剪准备剪下去，就听到一声女声，手一抖，剪歪了半寸错剪了旁的那枝下来。
我回身只见了个影影绰绰的身型，看起来应当是位公主，却拿不准是哪位，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搁下了花剪，花枝还握在手里朝她垂首行了礼。
：是奴扰了您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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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算。
许是我扰了人的清静呢——看她那样惊慌剪错了枝的样子，但她不会这么说，我也不会这么认。于是二者抱有同样的默契，被扰的不怪罪，扰人的不自责。
从人低头的影里寻摸不出宫内各种宴会中熟悉的面孔，她们找机会露脸的本事向来一流，是以我摒除了眼前这位是明宫某处妃嫔的可能，那便是女官。
：你剪这个做什么？

被错剪下的一枝花儿开得也很好，比我挑的那一枝开得更盛，拿在手里观赏很合宜，插瓶的话，着实有些开得过了。
我捏着花枝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最终还是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眉眼对我而言有些熟悉，但是这种熟悉并不来自于她，而来自于她的母亲，高美人。
：往年这个时节，奴的阿娘总会折花插瓶，今年奴不在她身边，想着折几枝插瓶，也能更像还在家中一点。
我又把手里的花枝递给她。
：这枝开得正好，奴也算是借一次花献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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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放不下屠刀，没法立地佛。
但此刻笑的非常像一尊弥勒，弯弯眉眼。合扇接过时，把扇与花一并捏着，竟和出一种莫名的禅意来，于是我开始着兴趣与四时花卉。人的欲念往往就是一瞬即成，早就成兴趣，在吃干抹尽后又被遗忘，如是往复，铸就永生。
：何时其大明宫的刺玫，刺也少了。
如此没来由的一叹，又转话锋。
：其实不光这个时节，春有樱、夏有玫，秋红叶，冬白梅，时时都插些鲜活的物什，思家之情或许会淡些？你是哪的人？

她的眉眼确实不像神佛菩萨，神佛菩萨是柔善的面相，而她是秾丽惊艳的美人。我常觉得大明宫其实也不过是个花园，豢养着无数如花的美人，不过有些花是一辈子要在这里的，有些终究会离开，用自己的后半生为君王换取一点他们觉得值得东西。
：那就鲜花赠美人，这花与您合趁。
桂花香和茉莉一样，能扩得很远，往年还在家中的时候，到了这个时节衣衫上总是沾着桂花香，花落了衣衫上的味道才没有了。
：奴本是弋阳人士，不过自小就来了长安，算下来的话，应当算是半个长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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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持一柄拂尘般的把桂枝靠卧肘弯，这时的桂花开的恰到好处，幽香弥漫，又不致散而离枝。仰见圆月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家的含义在乎的不是地理位置，而是亲人所在之处。
：长安会有这样盛大的宴会吗？
我猜没有，蟹贵难求，但情真意切，或许是他们更胜一筹。

：奴未在长安见过这样的宴会。
我不假思索就回了她的话，而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天上的那轮圆月上。若还在家中，此时我应当是和兄姐弟妹一道赏月吃月饼，猜谜行酒令的，这种时候云山总会跟声声一边；余风若是运气不太好，第二日要抄的书怕不是又要再多几倍；枞大概会偷跑，不过总是要被二哥和北行抓回来，或罚酒或做个别的什么。
：不过逢了年节家中总要在一道用饭，兄弟姐妹都在一张桌上，长辈也管得比往日宽松些。
：同大明宫的宴，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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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的眼中看到向往，大约想起了家中兄弟姐妹。于是我也开始想起大约正在酣畅饮酒的焘天与乐町是否被阿娘制止，而逢辰是不是还在饕食蟹黄，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这样想着，我心满意足，觉得有些困顿，想睡进阿娘或阿姊的怀。
：谢过娘子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