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幼岁排演剧目之时,数不清多少回受到过二叔恨铁不成钢的斥骂:情不甚真,意不甚切,自个儿尚如木胎泥塑一般,如何能令满座看客随之快意或潸然,品出这戏文的好处与你们各人的本事来?初闻这话时,慑于那柄虎视眈眈的戒尺,嘴上诺诺,心底却藏着股不肯顺服的别扭劲儿:夙兴夜寐,伏暑寒冬。尺幅氍毹之上,过的是一眼可以望见尽头的日子。如何能体味得那跌宕缠绵的离合之情?直至离散终罹降于己身,连那曾昔刚韧不折的戒尺也不知于何处断墙颓瓦之下化作尘埃,方知感同身受四字之重。我宁愿仅学些卖弄风情的造作伎俩,也不愿仿效前人,为求所谓入骨三分的刻画而陷于疯魔,浇灌以一注,又一注的心头热血。】
【及至后来常道,或许正因浮世难逢霁月,才令多少传奇逸话皆要于收束处附会上和乐团圆的一笔。幼时嗤之为俗,如今心性越发薄脆,便也难免去这俗因了】
我原在想,这器皿的原主,会不会与这桩旧事有什么渊源?如今既是那老妪购得了它,便兴许识得那人,顺着查访下去,便能得知结局也未可知。可如今看来——
【观她应是世家贵女,又尚在闺帷。到底见识高于我许多,亦且眼眸纯净,所见终归更为通透】如今看来,如您所言,纵然得知内情,也无法再改变些什么。不过是大千许多掠影中的一幕,原不必如此执着。
【只喜墙头灵鹊语,不知青鸟全相误。不知一对鸳俦于那样的清平之世里,究竟遭逢了怎样不得已的变故乃至于生离。那曾承载过二人希冀的折翼青鸟,此时正静静卧于故纸之中。身侧商路络绎,熙来攘往,而此时排列案上,供人拣择的这许多货物,又都曾是谁的心头所爱,伴人朝夕,寄人衷情呢?】
【顾望四周,奇想而笑】这潘家园中的物件皆有旧主,若是着意查访,不知又能牵扯出多少这样的前尘来。您说,倘若多年之后,咱们现下用的器物也流落到后人手中,是否也能这般惹人遐思,胡乱猜想唏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