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替 婚
[秦一鹗上。
秦一鹗:(引)血性真朋友,花烛假姻缘。
昨日丁仁兄将中丞之女退亲,我便托按察使戴大人与
我作伐。那老朽知道我是世家,糊里糊涂便应允了。
这才可笑!今日便要前去迎亲。家院,这亲事不比寻
常,不要在正宅安置。就在东院张灯结彩,准备前去
迎亲。到了抚院,就说我偶有小恙,不能迎亲,须要
记下。
家 院:晓得。
秦一鹗:(唱)今日要将新郎换,道是有缘却无缘。(下)
[丁守梅上。
丁守梅:(唱)自昨日酒醉中将亲事赖,官场中瞧不起穷酸秀才。
写一张退婚书真个痛快,又何必强摘花惹成祸胎。
秦贤弟这场事也算奇怪!偏娶我退了婚这个裙钗。
我本是旷达人超然形外,好朋友不计较又贺喜来。
非是我故意儿矫情作态,大丈夫在世上眼界要开!
我想我那秦贤弟,和我是极厚的朋友,今日偏要娶我
退亲之妻,这是什么意思?咹,一时我也想不明白。
总之教我那朋友娶了,还比别人差胜一点。我还是前
往贺喜啊。
(唱)我这里贺喜君休怪。朋友之间理应该。(下)
[秦一鹗上。
秦一鹗:(唱)迎回天台如花女,要与前度旧刘郎。
[丁守梅上。
丁守梅:(唱)前日退婚朱门女,今朝恭贺绿衣郎。
秦一鹗:仁兄到了。(同笑介)
丁守梅:贤弟,为兄与你贺喜!(揖介)
秦一鹗:仁兄,为弟也为你贺喜。(揖介)
丁守梅:你与为兄贺的什么喜?
秦一鹗:这便是喜出望外!你看喜筳已备,说是酒来,酒来!
(同入座饮酒介)
(唱)人逢喜事精神爽。
丁守梅:(唱)事大如天醉已忘。
秦一鹗:(唱)知兄酒肠如海量。
丁守梅:(唱)闷酒实难入肺肠!(醉介)
为兄实在不能饮了。
秦一鹗:如此为弟扶你安眠了。(暗白)我还是乘他酒醉,换
了衣衫,着他入洞房去。(扶丁守梅下)
[魏纫秋上。
魏纫秋:(唱)镜里眉痕愁无限,花烛夜转成奈何天。
鸳鸯新梦谁作伴?教人越想越心酸。
(滾)这几日上、下人等,背地悄说,我父将丁郎退
亲,另将我嫁于别人,但不知是真是假?幸喜那日重
阳登高,倒见过丁郎一面。今晚还需仔细辨认明白,
再作道理了。
(唱)却幸从前曾见面,别一个怎成这姻缘?
在灯下我要仔细看,只怕别人入洞天。
[秦一鹗扶丁守梅上。
丁守梅:(唱)酒上心来真难过,今日这事你有错。
你与我好朋友不论你我,为什么偏娶我退过女罗?
秦一鹗:(扶丁入洞房介)我还是将她称嫂夫人才是正理。
(转身介)嫂夫人,你看我丁仁兄今日醉了,你还
是与他解衣安眠罢,为弟便去矣。
魏纫秋:晓得了。
秦一鹗:人喝的酒太多了。你还是费神与他将衣服脱了才好,
可不要和衣而眠。
魏纫秋:记下了。
(唱)在灯下将新郎仔细观看,(看)
是丁郎非别个打破疑团。
是他、是他,一些不差。这两日丫头们背地里那些话,
真是好没来由!啊,我这才放心了。
(唱)若不是那一日见过一面,凭是谁来解释也是枉然。
[秦一鹗在外听介,丁守梅吐介,魏纫秋关门介。
郎君怎么醉到这步田地?
丁守梅:(唱)魏效忠做此事真个无赖,你不该欺压我黉门秀才!
魏纫秋:我父亲哪里欺压过你吗?
丁守梅:你是魏效忠?
魏纫秋:我父亲哪里在此?
丁守梅:你将女儿许配于我,为什么又要退亲?(呕吐介)
魏纫秋:你将我现已娶的入了洞房,怎么又说的退亲的话来。
丁守梅: 你看小生那一封退亲书,写得痛快不痛快啊?
(唱)我本是旷达人最爱痛快,退了亲我和他断绝往来。
(丁守梅醉倒坐介)
魏纫秋:这几日我胸中很生疑团,今晚一见丁郎,也消释大
半了。怎么丁郎又说出这些颠来倒去的话头?教我
又疑上加疑了。
(唱)这疑团到底难分辨,想起来教人好心酸。
丁守梅:(唱)秦贤弟你也太得意,为什么要娶我的妻?
魏纫秋:你已经入了洞房,哪个又娶你的妻来?
秦一鹗:(在外顿足介)他还说他是旷达人,为什么又动起
真气了。
丁守梅:这是秦贤弟。天下许多美貌妇人,你偏要与为兄作
对,真不可解?
秦一鹗:你一时就解了。
[丁守梅向魏纫秋身上吐介,纫秋用手帕拭介。
魏纫秋:人再不要喝醉酒,酒喝的多了,口里什么东西都往
出吐呢。
丁守梅:(唱)今日特与你贺喜,教人心内好惨凄!
魏纫秋:郎君,你再不要多说话了,待为妻与你解衣,上床
安眠吧。(扶丁入帐内,魏纫秋与丁守梅解衣安眠介)
(唱)今夜晚这花烛令人难受,他口中尽说的退亲话头。
倘若还我的父悔婚弃旧,他和我怎能够洞房花烛?
若说他并不曾退这婚媾,酒醉中却怎么愤恨不休?
这场事总不是子虚乌有,思在前想在后难问根由。
想原因太复杂谁能参透?说什么见良人三星绸缪。
颠过来倒过去推测不就,对花烛只落得珠泪交流。
(丁守梅寝衣出介)
丁守梅:(唱)一霎时睡醒来揭开锦帐,为什么醉卧在花烛洞房?
怎么醉倒在新人洞房,成何事体!?待我速快出门。
(开门介,秦一鹗在外拉门介,魏纫秋拉丁守梅:介)
魏纫秋:这般时候,开门做什么?
丁守梅:你莫拉我,快教我开门出去。(开门介)
魏纫秋:天尚未明,你开门出去做什么?
丁守梅:这是瓜田李下,嫌疑之地,快教我出去,再不要胡拉
乱扯!
魏纫秋:郎君,你我已做夫妻,还避什么嫌疑呢?
丁守梅:新娘子,你将人认错了。人家新郎没在,我是道喜的客。
秦一鹗:这个道喜的客,实在是喜糊涂了!
魏纫秋:这才奇了!在洞房闹了半夜,怎么又成了道喜的客
了?你到底是谁?道喜的客,都是这个地方来的吗?
丁守梅:新娘子,我当真是道喜的客。看人家新郎来了,成何
事体!快教我出去。
秦一鹗:道喜的客发了慌了。
魏纫秋:我且问你,你不是新郎,你是何人?
丁守梅:我是道喜的客。
魏纫秋:这才可笑!总说你是是道喜的客,你叫什么名字?
丁守梅:新娘子,实在对你说,我不是别人,我便是丁守梅:。
给朋友道喜来的,快叫我出去。
魏纫秋:这更奇了!你既说你是丁守梅:,怎么偏说你是道喜的
客?难道你在醉梦中吗?
丁守梅:我的酒已醒了。听来、听去,你还在醉梦中呢?
魏纫秋:怎么说我在醉梦中呢?
丁守梅:啊,新娘子你听:你父瞧不起我这穷酸秀才,因此和
我退亲。另将你许与我那朋友秦一鹗。今日秦贤弟娶
你完婚,所以我特来道喜。
魏纫秋:(唱)听一言不由人浑身发汗,谁知道这其间有这事端!
还怪那我的父见识太浅,你不该退前婚又结新缘!
丁守梅:(唱)趁此时我还是早往出窜,如碰着秦贤弟有何颜面?!
趁这时候,着快快出溜。(开门出介,与秦一鹗见
面,丁生一手遮面介)
秦一鹗:仁兄做的好事,你与为弟道喜来了,怎么与为弟送了
这一顶(指帽)人情。
丁守梅:(搔头)贤弟,快入洞房。为兄就告辞了。(揖介)
秦一鹗:哎呀仁兄!这洞房花烛,仁兄已经享受了一夜,成过
亲事。怎么叫为弟入洞房去呢?
丁守梅:贤弟,为兄敢与你对天盟誓,实无此事!实无此事!
秦一鹗:(怒)为弟在窗外听的明白,仁兄再莫要强辩!
丁守梅:为兄一夜酒醉,不省人事。贤弟怎么血口喷起为兄来了!?
秦一鹗:仁兄,非是为弟虚口咬你,醉中之事,就是你也不曾
晓得。你问那个人,她自然知道。
丁守梅:人说“酒后失德”!昨晚酒醉中间,(想介)该没
有什么事情?也想不清楚,哎!只是昨晚与新人同入
洞房,这便难免瓜李之嫌!说是咱与朋友道喜来了,
怎么做出这对不住人的事?真是不白之冤,以后再也
不敢喝酒了!
(唱)几闷酒便沉醉,谁料酒后便失德。
与朋友特来贺婚配,为什么倒卧在床闱?
虽然说无心不为罪,无故落了一脸灰。
这事拖泥又带水,想说冤屈难表白!
罢罢罢我与你登时下跪。(跪介)
秦贤弟你不要妄生疑惑!
秦一鹗:把老兄吓的跪下了。(转身)仁兄请起,不要紧,不
要紧。(丁守梅起介,秦一鹗笑白)仁兄不要后悔,
为弟也是旷达人,并不难为仁兄。还是你将错就错
吧。
丁守梅:贤弟,这不是别的事,怎么将错就错呢?
秦一鹗:啊,说是你来、来、来呵!(拉丁守梅入洞房)
(唱)我今日并不曾自迎亲眷,原为你打不平成这姻缘。
嫂夫人她本是女中贤媛,断不肯抱瑟琶又过别船。
这些话我与你讲在当面,叫兄嫂你二人永释疑团。
魏纫秋:原来如此!
丁守梅:呵,我明白了。
(唱)听贤弟将这话细讲一遍。原来他设巧计凑合良缘!
魏纫秋:(唱)感谢你设巧计成就亲眷,(同揖拜)
如不然这眷属怎能团圆?
丁守梅:贤弟你想,抚台的女儿,你我私相受授,她父若知,
你我怎了?
秦一鹗:仁兄,你二人速快准备逃走。
丁守梅:为兄逃走,他若问你,你拿何言答对?
秦一鹗:仁兄只管逃走,为弟自有道理。
丁守梅: 如此你我速快更衣。(丁守梅、魏纫秋更衣,秦一鹗
持行囊付丁守梅:介)
秦一鹗:这是纹银二百两,好作出门盘费。
丁守梅:(唱)谢过贤弟出门去。
魏纫秋:(唱)破题新婚就长途。
[丁生偕魏下。
秦一鹗:(唱)只见兄嫂脱然去,此事怎样好结局?
我今日还是先拜望师母一回,再作料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