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拔过的酸梅汁，用玉瓷碗装了一碗，摆在小桌上，还滋滋冒着凉气——
板着小脸看了看，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在膝盖上攥成了小拳，想喝的时候又想起肚疼时吃的药。
下不去嘴，又想喝。
天人交战。
余光看见有人来，皱着眉头想了想，剥了个荔枝放进去，带籽白肉“咚”的一下沉下去，端给她。
“姑姑解暑。”可能有些忍痛割爱，眉头忘记解开了。

坦白来说，我还不习惯有人叫我姑姑——但是幸生又不一样了。笑吟吟弯下身子，先去揉一揉粉团儿似的的小脸。我是无缘得见大哥小时候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又甜又乖呢。
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冰冰凉凉，一路到腹中。
“幸生自己不喝呀？”
冰碗放到一边，不要耽误我抱孩子。

姑姑是香和软的，我质疑是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是如此，她们或庄严或淑雅，云袖腾成一个怀抱时，都是温暖的、让人眷恋的。
有些不好意思——太过依赖长辈会被当作是长不大的标志，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做个大人，做不成就想做个小大人。
可我也不想离开姑姑，但是不要紧，是姑姑主动抱我的，我是不能轻易违逆的。
“喝过了，”把小脑袋搁到她的肩膀上去，盯着晃荡的耳珰，“阿娘不许我多用。”

大哥与大嫂总是急于把孩子教成老成持重的模样：大哥是长子，被寄予太多期望，如今又把期望加之于他的长子。总有些心疼，小幸生——在我面前，孩子气些也不打紧呀。
“嫂嫂对你太严苛啦。大热天的，解暑不打紧，不要憋出病来。”
在他的软颊上亲一亲，笑吟吟对左右。
“去弄个冰碗来，铺些鲜果儿和酥酪，就说是我说的。”
大哥总不至于罚我吧？

摇摇头，不想她想岔了，急忙抱着姑姑纤细的脖子，出声解释。
“不是阿娘的事，阿娘是最疼我的，是我自己不好，上回贪凉吃多了冰闹肚子，喝了好几天药才好。”
很开心被亲亲，亲亲和被亲亲都是值得开心的事，脸红红。
“那我愿意陪姑姑吃。”

小宝贝乖巧地待在怀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指点他鼻尖。
“那是幸生做错了哦。不能贪嘴，吃多了糖要牙疼，吃多了冰要闹肚子。到时候找姑姑来，也只会给你开苦苦的药呢。”
冰碗儿做得很快，上面除却时令鲜果，还浇着蜜。一手抱着他，一手拿小匙舀了一勺。
“姑姑跟你分着吃，就不会吃多啦。来，啊——”

抱着小肉手，乖乖点头。
“确实是我做错了的，不像吃药。”
依照话乖乖回答，又乖乖张嘴：“啊——”
“姑姑真好，以后我便也这样喂弟弟妹妹。”

“哦？”
一时疑心是嫂嫂又有了喜事，后来想也不会，许是他信口说得。
“幸生想要弟弟妹妹吗？”
收起小勺逗他。
“弟弟妹妹抢你的冰碗儿，又要怎么办？”

“想。”
我知道怎么做个兄长——听说一个人总是要孤独的，或许有别人陪着总会不同的。
“那就给他，我可以不吃冰碗儿。”
抿着嘴巴笑，在她攒过耳的鬓发边落下一个羞涩的吻，“只是他们也不能多吃。”
会坏肚子。

哎呀，被亲了。
不自觉笑开，将小人儿抱得稳一些。
“是你太乖了。大哥小时候也不曾让过我东西，只记得抢我的。”
其实是没有的事，我乱讲的。
“那姑姑就把冰碗儿让给你吧。”
总归不能让小宝贝吃不好。挖下一勺子喂他，一人一口，将冰碗儿分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