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抚君眉间乱(下)
方才比武间,归云庄内仆人已为主宾设座。郭靖将黄蓉抱入座中,坐在其身旁,满脸愧色,紧握黄蓉双手。黄蓉只感体内有真气不断涌入,不适之感渐弱。众人目光皆被吸引,杨过暗道:郭伯父郭伯母果然情深,我和姑姑也定要如此这般,守护着对方。
霍都见对方群龙无首道:“我方已胜了两场,还不快奉我师傅为武林盟主,听从号令。”众人闻言一片混乱,却不知道如何解围。
“这个老和尚模样古怪,怎能做武林盟主?”众人闻言探头寻人,原来是杨过。杨过见郭黄二人无暇分身,武林盟主若是落入鞑子手中自是毁了郭黄二人的一片心血,因感念郭靖情义故出言解围。
杨过三言两语间将霍都玩弄于鼓掌,霍都气急对杨过动武,此举正中杨过下怀,约定杨过师徒与霍都师徒再战一场。
一旁黄蓉在郭靖助力之下,元气渐复。二人观场上局势,皆感念杨过千钧一发时挺身而出。杨过师徒武功本不在对方之上,皆赖黄蓉从旁指点和杨过智谋。
金轮法王自觉一代宗师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面上甚是无光,又见杨过在一旁啧啧不休,不由无名火起,一掌向杨过劈去。
杨过已是避之不及,却见郭靖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和金轮法王双掌相对,威力奇大。郭靖人在半空,无从借力,顺着对方掌势翻了半个筋斗,向后落下,金轮法王却稳站原地。其实郭靖向后退让,自然而然的消解敌人掌力,乃是武学正道。金轮法王给杨过一捣乱硬要争回颜面而实接郭靖掌力,胸口又不免隐隐生疼。郭靖本意在救人,并不继续迸招。但金轮法王今日频频受辱,心有不甘,于是袍袖带风,金轮闪动,他知郭靖乃是一等一的好手,以一极厉害的杀着劈将过去。郭靖见他逼近,早有提防,左掌圆劲,右掌直势,使招“见龙在田”,此招如布铁壁,消敌势于无形。
郭靖的降龙十八掌早已渐臻化境,二人皆是当世好手本是数十招内难分高下。金轮法王客场对阵几击未中,越发心急。当的一声在轮边一击,同时双掌齐出,拦在郭靖身前。法王在轮上击这一拳时,须得先行料到对方闪避方位,但因急于求成未料郭靖掌随身起,以左右互搏之术,同使降龙二掌,金轮法王明知这一招不能硬接,未全脸面也只得双掌一并,奋力一拼。法王两次正面硬抗,实非明智之举,此时胸中一口滞气凝住,无法再与之争锋,武林盟主之争已是无望。群雄见金轮法王铩羽而归,大喜过望。陆冠英邀众人回厅饮酒相庆。
此番比武,郭靖倒也胜得不易,额头渗出微汗,思及中原武林将遇此劲敌不由忧心。黄蓉上前迎郭靖,取出袖中罗帕为郭靖擦干汗珠,轻理乱发,抚平眉间微蹙。黄蓉与郭靖十指紧扣,明眸善睐,眼里是柔情亦是坚决,似在说:有我在。郭靖只觉心中阴霾皆被驱散,只要有黄蓉在旁便觉十分心安。
二人携手回厅落座,见众人向杨过敬酒相贺,杨过意气风发。郭靖又旧话重提:“蓉儿,你看杨过和芙儿的婚事是否可行?”
黄蓉笑道:“我起初担心过儿人品不正,又怕他武功不济,难及芙儿,现下他为中原英雄立了这等大功,又在危急关头助我脱险,我还能有甚二话。”
郭靖大喜,便向杨龙二人提及婚事,郭芙闻言满脸羞涩。她本瞧不上杨过,但见他今日尽出风头,便有几分欢喜,希望共占荣光,惹别人钦羡。不料杨过却道要与小龙女结为夫妻,众人一片哗然。郭芙平生第一次被人拒绝深感面上无光,出言相讥杨过。
郭靖竟觉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但见师徒二人举止亲密,气向上冲,抢上一步,伸手便往杨过胸口抓去。“你怎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郭靖大怒道。
“我和姑姑是真心相爱,与他人何干,又害了何人!”杨过本就倔强,此言掷地有声。
郭靖失望无比,凄然道:“过儿,我心里好疼,你明白么?我宁可你死了,也不愿你做坏事,你明白么?”说到后来,语音中已含哽咽。
杨过却硬要赌气,朗声道:“我知道自己没错,你不信就打死我好啦。”
郭靖左掌高举,这一掌若是击在杨过天灵盖上,他哪里还有性命?群雄疑息无声,数百道目光部望着他手掌。
却见黄蓉冲出挡在杨过身前,阻挡郭靖落掌。黄蓉深知郭靖脾性,他将师徒之义看得极重。当年桃花岛上变故,郭靖误以为黄药师乃杀人凶手,便对黄蓉横眉冷对。今日,杨过所作所为他也极可能大义灭亲,但怕日后冷静下来又深感愧对杨铁心大叔,而一生自责。
黄蓉轻唤:“靖哥哥。”紧皱双眉,眼里满是担忧与柔情,不断摇头暗示郭靖不可如此。郭靖脑中千头万绪,一片混乱。但和黄蓉四目相对便明白她一片苦心,郭靖武功极高要想轻化掌势自不是难事,对杨过今日所为愧责自身,故收掌自伤。黄蓉深知郭靖性情执拗,心疼不已。
郭靖强忍掌伤对杨过道:“你好自为知。”径自拂袖而去。黄蓉自小深受黄药师影响,什么师徒礼教大防她本不放在心上,但今日天下群雄悠悠众口,杨过师徒今后怕是难了,她向二人望了一眼,长叹一声,便追郭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