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林气得要死,「你去跟他说——」
「什麼也不用说,命令是他亲自下的,他不想见你,滚吧。」
希林站在那里,大口呼吸,却一点儿也找不到空气。
最终,他慢慢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麼要离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离开的,他只是这麼慢慢走回去,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这样走回去的。像他知道那命令确实是辛格尔下的,而自己答应了那个人,答应了承受这些。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夏兰。
他坐在树枝上,嘴里咬著根草,金发在微风下拂动,眯著眼睛,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什麼看。」希林冷冷地说:「我被拒之门外,你很高兴吗?」
「这种事还不值得高兴。」夏兰笑眯眯地说:「什麼时候你跑来找我告白,我再高兴好了。」
希林用一副冷森森地表情看著他,讨厌极了他的玩笑。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他还好吗?」
「不太好。」夏兰坦白地说:「我是说真的,我不觉得高兴,我们都是被拒绝的人。」
希林挑了下眉毛,夏兰轻声说:「我要他跟我一起走,离开菲斯,他拒绝了。」
希林笑了一声,「他当然会拒绝你。」他说,倒是感到了这麼久以来的第一次愉快情绪。「他的灵魂是属於菲斯的!」他说。
「是啊,属於得那麼彻底。」夏兰说,他转头看向辛格尔的方向,虽然那里除了层层的宫闱什麼也看不到,可是他的眉宇间有难得的忧心。
「我在宇宙中旅行很久很久了,久到很多人难以想像。」他轻声说,希林不动声色地撇撇嘴,心想能有多久,你看上去最多也就才二十出头而已。
——直到他很久以后他看到那张全息图片,发现那人还和八年前一样,一点儿没变,才隐隐觉得他说得可能都是真的。
「这麼多年,我从来没有动心过,想邀请任何人一起走。」夏兰说:「这并不困难,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人生哲学,美人每个地方、每个时代都有,你看过一道风景,为什麼非要把它据为己有呢?美一旦变成了欲望,也就完成了从善向恶的堕落。所以,我从不邀请任何人,我也活得很快乐。」
他停了一会儿,「我为什麼要对他说那种话?说什麼想和他一起走,」他失笑,「我真是疯了。」
你是不是很庆幸他没跟你走?让你这种花花公子不用为一时的冲动负责?希林咬牙切齿地想,他当然不会跟你走,他是属於菲斯的王者,你根本配不上他!
「告诉他,我会照他说的做,不用担心。」他硬邦邦地说,一点儿也不想让这个人带话,但是除了他谁也帮不上忙。
「他一直知道的。」夏兰轻声说,希林没有再理他,他头也不回地向回走去,他知道他将有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也确实是的,打那以后,希林再没有靠近过辛格尔的寝殿,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他都会回避,虽然有时他会躲在某间房子里,贪婪地看那小小的身影,但他不会让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然后,很自然地,他也就很少看到那个有著一头金发,总带著坏笑的男子了。
希林最初并没有注意到夏兰消失的这个问题,他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了——他处於看著最爱的人被折磨得慢慢削瘦,自己却只能沉默地看著这一切的状态,像生锈的钝刀,在慢慢切锯著他的灵魂。他的金发以极快的速度变黑,直到黑得像子夜一般,再不见一丝金色。
他甚至有一瞬间想,也许辛格尔和夏兰离开了,反而是好的。因为那人留下的结果,是他自愿放弃了皇位,发誓终身不回菲斯。
那时希林远远看著他,他那高贵的、白皙的双腕,像戴手铐一样戴上了磁力制御器,那东西并不是封印力量,而是抵消力量。他知道,它会永无休止地折磨辛格尔,向他的身体发出摧毁性量,强迫动用他的精神力量,直到把他折磨得什麼也做不了,这是场酷刑。
那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夏兰。如果有那个人在,虽然很不甘心,但陛下会感到轻松吧?他会能再露出老皇帝驾崩时的脆弱,会再露出那样轻松欣慰的表情、像一个孩子一样去斗嘴吧?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夏兰已经失踪很久了。
他金发的身影从辛格尔身边消失了。现在只剩下那人孑然一身,和那麼多东西对抗,空茫而且让人心酸。
那混蛋是终於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从陛下身边逃走了?希林恨恨地想。
胆小鬼,没有责任感的浪荡子,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他在心里头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直到现在,提起夏兰这名字,他仍恨得牙痒。
可是,真是见鬼了!在这麼多年,这麼多年后,那个混蛋竟又出现在了菲斯主星附近,还被监视卫星拍下了照片,他竟就在邻星!
希林可不管他有什麼特殊能力,居然能凭空站在虚空之中,他也管不了那些。在看到那头金发、那张轻佻笑脸的一瞬间,他发誓,他无论如何要逮到这个人,好好地质问他八年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