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ecret
说出口的秘密,就是付诸于行动。
——题记。
1.
红蜘蛛有个秘密,一直藏在芯里。
他确定没有任何机知道,包括那个把屏幕面罩当作脸的号称无所不知的情报官——哦,也许算上这条,他也就不能算上是“无所不知”了。
站在除了他和威震天便空无一人的指挥室里,小飞机轻哼一声,身后的机翼上下摆了摆,彰显了它们归属者的不屑和轻蔑。
他以为威震天听不到那一声轻哼,或是说,通常威震天都没有在意过这种小小的挑衅,但这次很明显的,最狡猾的Seeker明显计算错了门道,或是早早就惹恼了气场二十米的君王,那声轻哼只不过是点燃炸弹的导火索罢了——但这些到现在再想,CPU老化迟钝的机都能知道,已经晚了。
“你在不满什么,红蜘蛛。”
威震天眯起光学镜,一步步走向畏缩着耷拉下来那对小机翼的机子。他的声音相较于其它机子来比,要哑得多,发出的杂音像是沉积的沙砾在发生器里摩擦所产生的噪声。击倒曾经含蓄提出过为他修理可怜的发生器,但很可惜地,被拒绝的彻彻底底。
好在这声音的的确确为他的威慑力提高了几个档次,便也没有机去,也可以说是没有机敢提出意见。
红蜘蛛下意识抬起两臂挡在机体前,他睁大了光学镜,却对对方投来的视线躲躲闪闪。威震天感到奇怪,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副官这幅连对视都不敢的胆小模样,他回想着,似乎红蜘蛛每一次不论是被揍得濒临下线,还是因为些愚蠢的错误遭到一顿痛骂,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躲避自己的视线——换另一句话讲,反倒是红蜘蛛幽怨的视线太过扎眼。
怪了。威震天皱了皱光镜脊,更上前了一步,扳过红蜘蛛的头雕,迫使他面冲自己。
“看着我,红蜘蛛,你在躲什么。”
红蜘蛛的光学镜似乎是闪了闪,然后他显得十分窘迫和恐惧,和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恭敬。但那都是假的,只是这小飞机在装模作样,临场做戏罢了。威震天在芯底里怒吼,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在红蜘蛛的面甲上留下划痕。
这样的气氛僵持了很久,久到让机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威震天向左偏了偏头雕,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认真大量过这个比自己不知小了多少号的机体,这个机会就像是浓度恰到好处的高纯,能够蛊惑任何机。
然后他松开了手,红蜘蛛被他甩手带起的力量摆了一道,高跟鞋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试图站稳以不摔得那么难看,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威震天嗤笑了一声,却又恰好拽住了即将摔个四仰八叉的机,然后弯下腰来,在他的接收器旁低语。也许是威胁,也许是隐喻的关心,但没有机在意这点,就像没有碳基会在意买来的巧克力蛋糕上的糖霜到底是多少克。
威震天转身离开了指挥室,铁门在他身后关上。红蜘蛛像是当机了半个赛星秒,他的机翼抖了抖,像恼羞成怒的蓝星上的猫。指挥室里响起高跟在甲板上发出的愤怒的声音,威震天接收到了这段音频,但他没有生气。
红蜘蛛有个秘密,他从没奢望实现。
他搞不懂被称之为“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就像他知道自己从没从任何机那里得到过这种东西一样。这也说明了他屏蔽的情感波动是什么,那些杂乱的,毫无章程的波动。
他问过击倒。
“哇哦,小红,由你来问我整个问题还真是古怪,我是说,这不符合你的风格,不是吗?——嘿,嘿,收起你的手甲,这是我新喷的漆!”
小跑车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收起了一贯不羁的表情。
“你说的爱,就是在一方回归火种后也会想着他吧。——就像,即使再也见不到他,也不允许别的事物去玷污那种?啊,我又不了解,我可没爱过什么机,碳基都没有,哪来的经验给你交流啊。
击倒的发生器似乎出了些问题,这些很容易说出口的话却被他说得那么僵硬,然后他转过头雕,肩甲似乎有些抖动。红蜘蛛意外的没有再说什么,留下医官一人,自己踩着高跟鞋出了医务室。
他在震荡波的实验室门口遇到了声波,后者正和那个于之体型相差几倍的机用不知哪里得来的电子频率交流,红蜘蛛意外没有打扰他们,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糟芯事儿太多,也许是因为他有打断谈话后会被说教一番的经验。
声波转过头去,面罩上闪过一条曲折的音频波动线,又转回去,和现任科学家讨论以后要多少个幼生体这个艰难的问题。
红蜘蛛有个秘密,他耻于藏在芯里。
他又一次被送进了医务室——或者说,他又一次自己拖着一副残破的机体进了医务室。击倒轻车熟路地拿出了替换的新零件和抛光器。他看着空指一身的划痕咋舌,抱怨着每一次忙活起来都是因为你,却还是尽量服帖的先固定好小飞机的右翼。
“听我说,小红,收敛点儿你的脾气,不然威震天大人迟早会把你揍成废铁的。”
红蜘蛛抬了抬他的光镜脊,然后从发生器深处憋出一声冷哼,但在击倒的接收器听来,那更像是一声苦笑。所以他没说什么,罕见地闭上了嘴。
整个医疗室里只有换修理的声音。
红蜘蛛躺在医疗室里的充电床上,他闭着光学镜,却总是无法下线到充电状态。他侧过身,将修好了的右翼盖在身侧充当遮挡物。
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寂静里显得十分突兀,红蜘蛛警觉地睁开了眼,红色的光学镜在黑暗里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但来人在左,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绷紧了右臂,随时准备出手。
然后,一道极轻的,低哑的,该死的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接收器。
“红蜘蛛?”
威震天。
他愣了愣,干脆完全闭上了光学镜。
威震天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光学镜古怪地暗了暗,然后转过身去,在门和椅子间挣扎了几塞星秒。他没有走出门,也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走到了充电床旁。医疗室的床很大,儿红蜘蛛的机型又小,足够留下一个容许威震天侧躺的位置——而他的确意外的这么做了。
红蜘蛛明显的感觉到充电床上多了一台机,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可能是不敢,又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呢。他迫使自己相信君王只不过是一时疲累,随意找了个地方修整。
红蜘蛛在下线前,隐约听到了一句话。但他不敢确认。
“我爱你。”
威震天有个秘密,他即将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