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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归
那一年，百里屠苏才重生，记忆混乱。极北的那位高人让他在极北再修养几年，他拒绝了。他要尽早回到桃花谷，他的晴雪还在等他。
脑中的记忆并不算清晰，他时而觉得那些记忆就在不久前，时而觉得它们已蒙上岁月尘埃。江都似是变了许多，和他记忆中的，也不大一样了。
一路上，也听过一些传说，一些与他的名字有关的故事，说书人说着百里屠苏，是个怎样传奇的人，末了再总结，这都是民间传闻，这个百里屠苏啊，就像个传说。偶有人说起多年前的蓬莱之祸，但更多的是他行侠仗义的故事。有人猜测他是个仙人，是上天带给人间的善意，在漫长的岁月里帮人救人。
蓬莱是他，后来的那些，他想，大抵是她吧。
寻着记忆，百里屠苏去了桃花谷。
山谷里满是桃花，外谷叫做桃花乡，住着一些人，已经与世隔绝。就像以前的乌蒙灵谷那样，谷内不随便允许外人进入，桃花乡里的人也不能随便出谷。
百里屠苏初入谷时，谷中之人对待他这个外来者，还算友善。只问他因何到此，若是误入，便早些离开。
百里屠苏道:“我是来找风晴雪的。”
那人听了，道:“我们这里有一位晴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风晴雪。”
“是她，她在何处？”
“你是晴雪姑娘什么人？”谷中的人都知道，晴雪姑娘寿命很长很长，容貌从未变过，也不曾有过什么故人。
“我，是她的爱人。”
“你是百里公子？”
……
“你觉得，晴雪姑娘……是个怎样的人？”百里屠苏的性子，很少会主动同人搭话，但他想知道，关于她的。
“晴雪姑娘啊……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听老人说，晴雪姑娘是个很善良的人，村里最老的一辈人就是晴雪姑娘救下的，然后晴雪姑娘让他们住在此地，渐渐的就成了现在的桃花乡。”
百里屠苏心中愕然，如此说起，那必然，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蓉婆婆是村中最老的人，也是和晴雪姑娘最熟悉的人，你想见晴雪姑娘，得先去找蓉婆婆。”那人说着已将百里屠苏带至一门前。
……
蓉婆婆看起来约莫八九十岁，头发花白。
她声音嘶哑，问他:“你就是晴雪姑娘等那个人啊，那位百里公子？”
百里屠苏喉间应了一声，问道:“她现在，在哪儿呢？”
“晴雪姑娘说她在等一个人，我第一次听，便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值得她用这样漫长的岁月去等待……我其实不知道晴雪姑娘究竟活了多久，只知道，我从少女变成老人，她还是没有变化……”蓉婆婆没有回答百里屠苏的问题，只说着自己的。
百里屠苏没有打断她，静静听着。
“这些年，也曾见过她满是伤的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她因何受伤，为了什么在伤好后又立即出谷……”
“晴雪姑娘唤我一声阿蓉，公子是她等的人，便也和她一样罢。”
“记忆中，似乎也没有见过几次晴雪姑娘风帽下的容颜……说是和晴雪姑娘熟悉，但这些年，也没有见过多少次，她常年在外。”阿蓉淡淡的说着，并没有刻意的说，她怎么样了，过得如何，只是很平淡的叙述她记忆里的晴雪姑娘。
“近来晴雪姑娘回来，往常这个时候，她会来看看我。”阿蓉说着，递给百里屠苏一杯茶。
百里屠苏谢过，才喝下一口茶，就听得一声“阿蓉”自门外传来。
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语气……
他记忆中，她的说话的语气常常是俏皮欢欣的，这样的沉稳，不是他所熟知的。
到了这一刻，百里屠苏突然生出几分紧张，先前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到此刻，他竟不知如何面对她。
“阿蓉，你这里可还有其他出去的路？”
“你不想见到晴雪姑娘？”阿蓉不太理解。
“想。”他当然想。可是，他觉得，他们的重逢，不应该这样。
……
百里屠苏自偏门离开，彼时风晴雪正推门而入。
跟着记忆，百里屠苏去了内谷。
越往深处走，桃花开得越盛，桃树的年岁，似乎也更为久远。桃花谷灵力充沛，所以这些桃树寿命也格外长。桃树粗壮的树干，无声的告诉他，岁月漫长。
百里屠苏看到一间古朴的木屋，屋前有一棵很大的桃树，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多年前他们一起种下那棵。
百里屠苏缓缓的走近那棵桃树，抬手慢慢的放在树干上。
忽的，一个女声响起:“你是谁？”
百里屠苏抬头，看到高大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粉衣女孩。
女孩又问了一遍:“问你呢，你是谁？”
“我是，来找她的。”
“晴雪吗？你为什么来找晴雪，这么多年，我都幻化成人形了，也从未见过有谁来到这里。”
百里屠苏心中苦涩，植物诞生灵智到成形，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她一个人，到底经历了多么漫长的时光？
“这么多年，是多久？”百里屠苏问。
那女孩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很久很久。”
百里屠苏沉默，未再继续说话，转身去了屋子里。
那一年，百里屠苏才重生，记忆混乱。极北的那位高人让他在极北再修养几年，他拒绝了。他要尽早回到桃花谷，他的晴雪还在等他。
脑中的记忆并不算清晰，他时而觉得那些记忆就在不久前，时而觉得它们已蒙上岁月尘埃。江都似是变了许多，和他记忆中的，也不大一样了。
一路上，也听过一些传说，一些与他的名字有关的故事，说书人说着百里屠苏，是个怎样传奇的人，末了再总结，这都是民间传闻，这个百里屠苏啊，就像个传说。偶有人说起多年前的蓬莱之祸，但更多的是他行侠仗义的故事。有人猜测他是个仙人，是上天带给人间的善意，在漫长的岁月里帮人救人。
蓬莱是他，后来的那些，他想，大抵是她吧。
寻着记忆，百里屠苏去了桃花谷。
山谷里满是桃花，外谷叫做桃花乡，住着一些人，已经与世隔绝。就像以前的乌蒙灵谷那样，谷内不随便允许外人进入，桃花乡里的人也不能随便出谷。
百里屠苏初入谷时，谷中之人对待他这个外来者，还算友善。只问他因何到此，若是误入，便早些离开。
百里屠苏道:“我是来找风晴雪的。”
那人听了，道:“我们这里有一位晴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风晴雪。”
“是她，她在何处？”
“你是晴雪姑娘什么人？”谷中的人都知道，晴雪姑娘寿命很长很长，容貌从未变过，也不曾有过什么故人。
“我，是她的爱人。”
“你是百里公子？”
……
“你觉得，晴雪姑娘……是个怎样的人？”百里屠苏的性子，很少会主动同人搭话，但他想知道，关于她的。
“晴雪姑娘啊……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听老人说，晴雪姑娘是个很善良的人，村里最老的一辈人就是晴雪姑娘救下的，然后晴雪姑娘让他们住在此地，渐渐的就成了现在的桃花乡。”
百里屠苏心中愕然，如此说起，那必然，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蓉婆婆是村中最老的人，也是和晴雪姑娘最熟悉的人，你想见晴雪姑娘，得先去找蓉婆婆。”那人说着已将百里屠苏带至一门前。
……
蓉婆婆看起来约莫八九十岁，头发花白。
她声音嘶哑，问他:“你就是晴雪姑娘等那个人啊，那位百里公子？”
百里屠苏喉间应了一声，问道:“她现在，在哪儿呢？”
“晴雪姑娘说她在等一个人，我第一次听，便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值得她用这样漫长的岁月去等待……我其实不知道晴雪姑娘究竟活了多久，只知道，我从少女变成老人，她还是没有变化……”蓉婆婆没有回答百里屠苏的问题，只说着自己的。
百里屠苏没有打断她，静静听着。
“这些年，也曾见过她满是伤的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她因何受伤，为了什么在伤好后又立即出谷……”
“晴雪姑娘唤我一声阿蓉，公子是她等的人，便也和她一样罢。”
“记忆中，似乎也没有见过几次晴雪姑娘风帽下的容颜……说是和晴雪姑娘熟悉，但这些年，也没有见过多少次，她常年在外。”阿蓉淡淡的说着，并没有刻意的说，她怎么样了，过得如何，只是很平淡的叙述她记忆里的晴雪姑娘。
“近来晴雪姑娘回来，往常这个时候，她会来看看我。”阿蓉说着，递给百里屠苏一杯茶。
百里屠苏谢过，才喝下一口茶，就听得一声“阿蓉”自门外传来。
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语气……
他记忆中，她的说话的语气常常是俏皮欢欣的，这样的沉稳，不是他所熟知的。
到了这一刻，百里屠苏突然生出几分紧张，先前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到此刻，他竟不知如何面对她。
“阿蓉，你这里可还有其他出去的路？”
“你不想见到晴雪姑娘？”阿蓉不太理解。
“想。”他当然想。可是，他觉得，他们的重逢，不应该这样。
……
百里屠苏自偏门离开，彼时风晴雪正推门而入。
跟着记忆，百里屠苏去了内谷。
越往深处走，桃花开得越盛，桃树的年岁，似乎也更为久远。桃花谷灵力充沛，所以这些桃树寿命也格外长。桃树粗壮的树干，无声的告诉他，岁月漫长。
百里屠苏看到一间古朴的木屋，屋前有一棵很大的桃树，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多年前他们一起种下那棵。
百里屠苏缓缓的走近那棵桃树，抬手慢慢的放在树干上。
忽的，一个女声响起:“你是谁？”
百里屠苏抬头，看到高大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粉衣女孩。
女孩又问了一遍:“问你呢，你是谁？”
“我是，来找她的。”
“晴雪吗？你为什么来找晴雪，这么多年，我都幻化成人形了，也从未见过有谁来到这里。”
百里屠苏心中苦涩，植物诞生灵智到成形，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她一个人，到底经历了多么漫长的时光？
“这么多年，是多久？”百里屠苏问。
那女孩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很久很久。”
百里屠苏沉默，未再继续说话，转身去了屋子里。
夕阳将天际照射成火红之际，风晴雪才从阿蓉处离开。
回去的路上，风晴雪看到天际的晚霞红得似火，像是要燃起来一般。她揭开风帽，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
这样美的景色，只有她一人看着，真是有几分遗憾呢。
偶尔想起许多年前的他，那个背负煞气的少年，风晴雪总觉得不真实，世界随着岁月变迁，一切都与昔年大不相同，那些人，就像从未来过。她拼命的留下他曾经在的证明，悉心呵护那棵桃树千载岁月，将他的衣物好好封存，去幽都带走焚寂，背着那把剑独自行走，就是希望能够证明，他一直在。
世人是很善忘的，她的苏苏，拼命保护了那么多人，她舍不得他被时光遗忘，舍不得漫漫历史长河里，没有百里屠苏。纵然他只能被当做传说，她也希望时光记得他。
风晴雪戴上风帽，不急不慢的往内谷去了。
再等等吧，等他醒来，等他从极北归来。
大概她能看到他从极北归来吧，在她活着的时候……只是能与不能又如何呢，她知道他会活下去就好。兴许此刻苏苏已经有新的生活了，没有从前的记忆，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呢？
不过如果可以，风晴雪还是希望能再看看他。
……
百里屠苏就坐在桃树下等她，他静静地看着天际处泣血的残阳，那个粉衣女孩聒噪的说着话，百里屠苏选择性的听。
“我叫桃夭，你呢？”
“你找晴雪有事吗？”
“你是晴雪什么人？”
……
她真的很聒噪，百里屠苏想。
“你究竟是晴雪什么人啊？”桃夭坐在树上不厌其烦的问，虽然百里屠苏并不回答，但她还是坚持问了一遍又一遍。
百里屠苏偏过头，恰好看到风晴雪走来。
一身墨蓝的衣裳，宽大的墨蓝色斗篷罩在身上，然后是墨蓝色的风帽，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沉稳。与多年前的少女，似乎大不相同，可又渐渐与那个少女的身影重合，耳畔似是又响起昔年少女唤他“苏苏”的声音。
风晴雪的步伐停了一瞬，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看到那个红衣少年，站在桃树下，着一身南疆劲装，长身玉立。
晚风吹起，吹落了姑娘的风帽，她轻声道:“你回来了啊……”
百里屠苏走近她，弯了唇角，“晴雪，我回来了。”
风晴雪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眼里荡满了笑意，唇角向上勾起，“我就知道，苏苏会回来的。”
百里屠苏轻轻搂住她，“我们说好的。”
风晴雪在他怀中闭上眼，她想，对啊，他们说好的，他等她找到他，然后永远不分开。
其实这中间真的是一段很漫长漫长的岁月，可当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觉得，这漫长的岁月似乎一瞬之间烟消云散，她好像不曾独自走过那些寂寥的时光，他也似乎不曾离开人间这么多年。就像是他出了一趟远门，现在他回来了，她看到他，满心欢喜，仅此而已。
“晴雪，我们回家吧。”
“好。”
他牵起她的手，向屋里走去。
桃夭在树上只看到二人相携进屋的背影，很般配，桃夭想。
回去的路上，风晴雪看到天际的晚霞红得似火，像是要燃起来一般。她揭开风帽，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
这样美的景色，只有她一人看着，真是有几分遗憾呢。
偶尔想起许多年前的他，那个背负煞气的少年，风晴雪总觉得不真实，世界随着岁月变迁，一切都与昔年大不相同，那些人，就像从未来过。她拼命的留下他曾经在的证明，悉心呵护那棵桃树千载岁月，将他的衣物好好封存，去幽都带走焚寂，背着那把剑独自行走，就是希望能够证明，他一直在。
世人是很善忘的，她的苏苏，拼命保护了那么多人，她舍不得他被时光遗忘，舍不得漫漫历史长河里，没有百里屠苏。纵然他只能被当做传说，她也希望时光记得他。
风晴雪戴上风帽，不急不慢的往内谷去了。
再等等吧，等他醒来，等他从极北归来。
大概她能看到他从极北归来吧，在她活着的时候……只是能与不能又如何呢，她知道他会活下去就好。兴许此刻苏苏已经有新的生活了，没有从前的记忆，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呢？
不过如果可以，风晴雪还是希望能再看看他。
……
百里屠苏就坐在桃树下等她，他静静地看着天际处泣血的残阳，那个粉衣女孩聒噪的说着话，百里屠苏选择性的听。
“我叫桃夭，你呢？”
“你找晴雪有事吗？”
“你是晴雪什么人？”
……
她真的很聒噪，百里屠苏想。
“你究竟是晴雪什么人啊？”桃夭坐在树上不厌其烦的问，虽然百里屠苏并不回答，但她还是坚持问了一遍又一遍。
百里屠苏偏过头，恰好看到风晴雪走来。
一身墨蓝的衣裳，宽大的墨蓝色斗篷罩在身上，然后是墨蓝色的风帽，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沉稳。与多年前的少女，似乎大不相同，可又渐渐与那个少女的身影重合，耳畔似是又响起昔年少女唤他“苏苏”的声音。
风晴雪的步伐停了一瞬，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看到那个红衣少年，站在桃树下，着一身南疆劲装，长身玉立。
晚风吹起，吹落了姑娘的风帽，她轻声道:“你回来了啊……”
百里屠苏走近她，弯了唇角，“晴雪，我回来了。”
风晴雪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眼里荡满了笑意，唇角向上勾起，“我就知道，苏苏会回来的。”
百里屠苏轻轻搂住她，“我们说好的。”
风晴雪在他怀中闭上眼，她想，对啊，他们说好的，他等她找到他，然后永远不分开。
其实这中间真的是一段很漫长漫长的岁月，可当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觉得，这漫长的岁月似乎一瞬之间烟消云散，她好像不曾独自走过那些寂寥的时光，他也似乎不曾离开人间这么多年。就像是他出了一趟远门，现在他回来了，她看到他，满心欢喜，仅此而已。
“晴雪，我们回家吧。”
“好。”
他牵起她的手，向屋里走去。
桃夭在树上只看到二人相携进屋的背影，很般配，桃夭想。
二、亡
夜间二人说话，风晴雪平静的说起一些过往。
忽的几声雷响起，随后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风晴雪顿了顿，继续道:“一开始，其实很茫然，后来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重生之术，我感到茫然无措，并非是因为经历过的挫折，而是我已不知这样的执着，究竟是对是错。再后来，我以你的名义，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纵然此生，我无法寻到重生之术，无法找到你，但至少，我替苏苏活着，帮助了更多的人。”
百里屠苏静静的听她说，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此刻昏黄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满是温柔。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风晴雪转过头，撞进他的眼眸中。
两人对视，他们相对无言，目光只有彼此，没有注意到雨势渐大。
风晴雪想，要是岁月停在此刻就好了，那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了。那一年她在流星下许的愿，大抵不会实现了……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轻声唤:“苏苏……”
百里屠苏正出神，听到她唤他，问道:“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风晴雪放下自己的手，今天他突然回来，是她不曾想到的，纵然见到他时她那般平静，可心中，还是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百里屠苏握住她的手，道:“现在呢，还觉得不真实吗？”他轻轻捏了捏她手指。
风晴雪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突然不知如何告诉他。要怎样提起那样的事，在这个本该是他们欢欣快乐的时刻，要怎样告诉他，她命不久矣啊？
风晴雪吸了吸鼻子，双手绕住他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闭上眼睛，无声的落下一行清泪。
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百里屠苏察觉到她情绪陡然低落，伸手揽住她，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我在。”
一想到那漫长的岁月，百里屠苏双手搂紧了她。他不知她如何过来的，但他知道，那些岁月，定然不若她轻描淡写那般。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一个人，带着对另一个人遥遥无期的思念，独自行走在天地间，那样寂寥的岁月，常人如何能想象？
那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光了，长到他的名字，最后都成为了传说。
“苏苏，这个世上不存在永生，再漫长的寿命也有尽头，纵然是开天辟地的盘古，也逃不过死。”
百里屠苏心里咯噔一下，晴雪……
他手臂又收紧了些，将她抱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瞬她就不在了。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所以我可能，不能陪着苏苏走完接下来的人生了……”她声音轻轻的，在雨声之下，几乎全被掩盖。
百里屠苏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语气平静的说着，她可能不能陪他走完这辈子了。
百里屠苏颤抖着声音，“晴雪，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世上死而复生都可能，延长寿命，也可能的，对不对？
风晴雪闻言，泪水再无法抑制，她哽咽着说:“要是可以，我真的想和苏苏在一起。”
那一年，她也是这般，在他怀中哭着说，她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后来啊，他们到底是没能在一起。这次，她还是哭着说，一样的话，甚至是一样的结局……
只是这次，离开的人变成了她。
“苏苏，会不会因为我们曾经有一世，太过相爱，所以这辈子，老天都不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了。”她哽咽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
风晴雪退出他的怀抱，起身走到窗前。
外面的雨下得是真大，站在窗前，除了雨声，便什么也听不见了。风晴雪本要关窗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冷的风从窗外吹来，裹挟着雨，凉丝丝的，落在她脸上，冰冰冷冷。
一会儿后腰间缠上了他的手，百里屠苏头埋在她肩上，“晴雪。”
二人在窗前站了许久。
风夹着雨，丝丝飘落在百里屠苏脸上，还沁着早春的凉意，他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晰。
方才听到她说那些话时，是什么感受呢？就是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大脑无法思考，周遭一切都虚无，连她也一样，只有紧紧抱着，才能相信她真正存在。
百里屠苏关了窗，风晴雪转过身来看着他。
“怕你着凉。”他的声音大多时候是清冷的，只有偶尔才会放柔，就如同此刻。
风晴雪应了一声，正要说话，便听到他说:“晴雪，我们离开桃花谷去找续命的办法，好吗？”
她愣了愣，抬头看着他，须臾，她说“好。”
她其实不知道，还有几年，只是身体愈发不好了。
可她还是很想很想，和他走过一辈子啊。
苏苏，如果我们之间有一辈子是在一起的，那至少，不会这么遗憾。
夜间二人说话，风晴雪平静的说起一些过往。
忽的几声雷响起，随后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风晴雪顿了顿，继续道:“一开始，其实很茫然，后来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重生之术，我感到茫然无措，并非是因为经历过的挫折，而是我已不知这样的执着，究竟是对是错。再后来，我以你的名义，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纵然此生，我无法寻到重生之术，无法找到你，但至少，我替苏苏活着，帮助了更多的人。”
百里屠苏静静的听她说，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此刻昏黄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满是温柔。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风晴雪转过头，撞进他的眼眸中。
两人对视，他们相对无言，目光只有彼此，没有注意到雨势渐大。
风晴雪想，要是岁月停在此刻就好了，那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了。那一年她在流星下许的愿，大抵不会实现了……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轻声唤:“苏苏……”
百里屠苏正出神，听到她唤他，问道:“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风晴雪放下自己的手，今天他突然回来，是她不曾想到的，纵然见到他时她那般平静，可心中，还是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百里屠苏握住她的手，道:“现在呢，还觉得不真实吗？”他轻轻捏了捏她手指。
风晴雪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突然不知如何告诉他。要怎样提起那样的事，在这个本该是他们欢欣快乐的时刻，要怎样告诉他，她命不久矣啊？
风晴雪吸了吸鼻子，双手绕住他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闭上眼睛，无声的落下一行清泪。
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百里屠苏察觉到她情绪陡然低落，伸手揽住她，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我在。”
一想到那漫长的岁月，百里屠苏双手搂紧了她。他不知她如何过来的，但他知道，那些岁月，定然不若她轻描淡写那般。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一个人，带着对另一个人遥遥无期的思念，独自行走在天地间，那样寂寥的岁月，常人如何能想象？
那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光了，长到他的名字，最后都成为了传说。
“苏苏，这个世上不存在永生，再漫长的寿命也有尽头，纵然是开天辟地的盘古，也逃不过死。”
百里屠苏心里咯噔一下，晴雪……
他手臂又收紧了些，将她抱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瞬她就不在了。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所以我可能，不能陪着苏苏走完接下来的人生了……”她声音轻轻的，在雨声之下，几乎全被掩盖。
百里屠苏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语气平静的说着，她可能不能陪他走完这辈子了。
百里屠苏颤抖着声音，“晴雪，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世上死而复生都可能，延长寿命，也可能的，对不对？
风晴雪闻言，泪水再无法抑制，她哽咽着说:“要是可以，我真的想和苏苏在一起。”
那一年，她也是这般，在他怀中哭着说，她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后来啊，他们到底是没能在一起。这次，她还是哭着说，一样的话，甚至是一样的结局……
只是这次，离开的人变成了她。
“苏苏，会不会因为我们曾经有一世，太过相爱，所以这辈子，老天都不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了。”她哽咽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
风晴雪退出他的怀抱，起身走到窗前。
外面的雨下得是真大，站在窗前，除了雨声，便什么也听不见了。风晴雪本要关窗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冷的风从窗外吹来，裹挟着雨，凉丝丝的，落在她脸上，冰冰冷冷。
一会儿后腰间缠上了他的手，百里屠苏头埋在她肩上，“晴雪。”
二人在窗前站了许久。
风夹着雨，丝丝飘落在百里屠苏脸上，还沁着早春的凉意，他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晰。
方才听到她说那些话时，是什么感受呢？就是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大脑无法思考，周遭一切都虚无，连她也一样，只有紧紧抱着，才能相信她真正存在。
百里屠苏关了窗，风晴雪转过身来看着他。
“怕你着凉。”他的声音大多时候是清冷的，只有偶尔才会放柔，就如同此刻。
风晴雪应了一声，正要说话，便听到他说:“晴雪，我们离开桃花谷去找续命的办法，好吗？”
她愣了愣，抬头看着他，须臾，她说“好。”
她其实不知道，还有几年，只是身体愈发不好了。
可她还是很想很想，和他走过一辈子啊。
苏苏，如果我们之间有一辈子是在一起的，那至少，不会这么遗憾。
二人虽离开了桃花谷，但彼此心中也清楚，寻找续命之法，真的太难太难。
几年间，二人相携着，走过人间许多地方，也听过一些江湖人世说起什么世外高人，他们去寻，终究无果。
也用过各种天材地宝，然而她的身体，依旧是不见起色。
后来风晴雪说想和他在桃花谷再住一段时间，于是第三年春，二人回了桃花谷。
那时桃花已经盛开，桃夭见到二人归来，叽叽喳喳的问他们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
百里屠苏嫌她聒噪，和风晴雪去了远一点的地方，那只妖的声音方才渐渐没了。
风晴雪看着前方，百里屠苏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画面。
那是很多年前的故人，有大师兄、兰生、襄铃、千殇，还有他和她。
他们在纷飞的漫天桃花里，笑得开怀。
“是幻象。”风晴雪道，是她许多年前常常幻想的一幅场景，因为灵力涌动，久而久之，便在每年春天，形成这样的画面。
“苏苏，桃花真好看。”她突然说。
“好看。”他应和着她，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它们。”
“好。”百里屠苏答应，他们早说好的，如果她真的走了，不到白发暮年，他不能轻贱自己的性命。
夜里百里屠苏已经睡着，风晴雪借着月光看他。
她真的好喜欢他的，从儿时开始，到现在千岁，她爱了他很多很多年。
“真想这样一直看着你。”风晴雪伸手摩挲这他的脸。
风晴雪的手抚过他的眉眼，一寸寸轻柔挪动，写满了眷恋。
他生得真好看啊，哪里都好看，风晴雪想。
出神之际，她的手忽的被他握住，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醒来。
“怎么还不睡？”百里屠苏声音低低的。
“你太好看了。”风晴雪轻笑着说。
百里屠苏伸手揽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颈窝，轻笑出声:“你也好看。”
大抵是他极少说这样的话，风晴雪有些惊喜，嘴角克制不住向上扬起。
深吸一口气，呼吸之间都是她发间带着的桃花香。
百里屠苏半撑起身子，又将她揽在怀中，二人细碎的说话。
许久，风晴雪还没有睡意，百里屠苏带了几分无奈道:“该睡了。”
她如今身子不大好，百里屠苏不大赞同她晚睡。
风晴雪软着声道:“我还不困。”
万一哪天眼睛一闭，再也醒不来，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以前不觉得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离死亡越来越近时，她才发现，死是那样可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原来，她对人间，还眷恋着，她还想，再陪陪他。
还想要，再看看他。
百里屠苏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小孩睡觉一般，“什么也别想，我在这里。”
风晴雪听话的闭上眼睛，周遭都是他的气息，没由来的觉得安心。
也不知多久，她渐渐睡下，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百里屠苏就那么看着她。
他看了许久，伸手触碰她的脸，轻声道:“我也想多看看你。”
他凝视着她的脸，目光一寸一寸的挪过，眼中是眷恋。
几年间，二人相携着，走过人间许多地方，也听过一些江湖人世说起什么世外高人，他们去寻，终究无果。
也用过各种天材地宝，然而她的身体，依旧是不见起色。
后来风晴雪说想和他在桃花谷再住一段时间，于是第三年春，二人回了桃花谷。
那时桃花已经盛开，桃夭见到二人归来，叽叽喳喳的问他们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
百里屠苏嫌她聒噪，和风晴雪去了远一点的地方，那只妖的声音方才渐渐没了。
风晴雪看着前方，百里屠苏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画面。
那是很多年前的故人，有大师兄、兰生、襄铃、千殇，还有他和她。
他们在纷飞的漫天桃花里，笑得开怀。
“是幻象。”风晴雪道，是她许多年前常常幻想的一幅场景，因为灵力涌动，久而久之，便在每年春天，形成这样的画面。
“苏苏，桃花真好看。”她突然说。
“好看。”他应和着她，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它们。”
“好。”百里屠苏答应，他们早说好的，如果她真的走了，不到白发暮年，他不能轻贱自己的性命。
夜里百里屠苏已经睡着，风晴雪借着月光看他。
她真的好喜欢他的，从儿时开始，到现在千岁，她爱了他很多很多年。
“真想这样一直看着你。”风晴雪伸手摩挲这他的脸。
风晴雪的手抚过他的眉眼，一寸寸轻柔挪动，写满了眷恋。
他生得真好看啊，哪里都好看，风晴雪想。
出神之际，她的手忽的被他握住，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醒来。
“怎么还不睡？”百里屠苏声音低低的。
“你太好看了。”风晴雪轻笑着说。
百里屠苏伸手揽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颈窝，轻笑出声:“你也好看。”
大抵是他极少说这样的话，风晴雪有些惊喜，嘴角克制不住向上扬起。
深吸一口气，呼吸之间都是她发间带着的桃花香。
百里屠苏半撑起身子，又将她揽在怀中，二人细碎的说话。
许久，风晴雪还没有睡意，百里屠苏带了几分无奈道:“该睡了。”
她如今身子不大好，百里屠苏不大赞同她晚睡。
风晴雪软着声道:“我还不困。”
万一哪天眼睛一闭，再也醒不来，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以前不觉得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离死亡越来越近时，她才发现，死是那样可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原来，她对人间，还眷恋着，她还想，再陪陪他。
还想要，再看看他。
百里屠苏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小孩睡觉一般，“什么也别想，我在这里。”
风晴雪听话的闭上眼睛，周遭都是他的气息，没由来的觉得安心。
也不知多久，她渐渐睡下，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百里屠苏就那么看着她。
他看了许久，伸手触碰她的脸，轻声道:“我也想多看看你。”
他凝视着她的脸，目光一寸一寸的挪过，眼中是眷恋。
那几日，春雨绵绵不断，江南一带的城市，水雾绵绵，朦胧又温柔。
风晴雪坐在窗前，桃花已然开始凋零，无端的，她生出几分怅然。
她本是喜欢这样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的，她生在北方，又是在幽都，不曾见过这样细腻的雨，是以这些年，也是喜欢这样的天的。
这几日，雨下着，不见停，她却有些烦躁。
都说濒死之人最难熬的是冬天，可风晴雪觉得，她大抵是要死在这个春日里了。
这个生机勃发，绿意盎然的季节。
百里屠苏进来时，看见她又靠坐在窗前，没再上前，就倚在门框上看她。
这几日她时时这样，就那样发呆。
有天夜里她醒来，是哭着的。她说她做了个梦，他问她梦到了什么，她没有答，只是那夜把他搂得格外紧，后来她轻声说:“我怕你孤独。”
他沉默着，她怕他孤独，她曾经历过这样的岁月。
她不怕死，她怕他一个人。
百里屠苏直起身，走近她。
风晴雪正出神，脑袋被人轻轻的从窗上移开，她侧过身子抬头看他。
她对着他笑得灿烂，“苏苏，你抱抱我。”
他勾唇，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风晴雪勾着他脖子，看他要进里屋，忙道:“就在这里，陪我看看雨好不好？”
百里屠苏应允，抱着她坐在凳子上，风晴雪坐在他腿上，一下一下的晃着腿，眼中是满足。
他右手紧扣着她的腰，将她固定，空出的左手不经意间与她十指紧扣。四下寂静，唯有雨落的声音。
也不知何时，风晴雪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眼睛里是不舍，还有她毫不遮掩的爱意。
他听到姑娘说:“苏苏，我爱你。”
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少表现在言语，多年前，她也很认真的告诉他:“苏苏，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
百里屠苏弯了弯唇，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也爱你。”
他性子清冷，喜欢都不曾和她说过，这次却是毫不犹豫的告诉她，他也和她一样。
风晴雪笑弯了眼。
我也爱你——她这一生，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苏苏，你还记得以前那些人和事吗？”
“记得。”和她有关的，他都记得。
“那苏苏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好。”
她靠在他怀中，听他从十岁初遇说起。
她闭着眼睛，脑中随着他的声音，浮现起一幅幅久远的画面。
“晴雪，那一年在流星下，你许了什么愿望？”他说起江都时，想起那年她双手合一，闭着双眸许愿的样子。
风晴雪笑了笑，在他怀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百里屠苏无奈，低头鼻尖蹭了蹭她脸颊，“那好，我不问。”
二人少有这样的亲昵，风晴雪抬手抚摸他的脸颊，随后软着声催促道:“继续说。”
他便又继续说起，风晴雪睡意渐起。
他说完蓬莱时，听到怀中的姑娘说:“苏苏，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百里屠苏眼光沉沉，喑哑着道:“好。”
雨势渐大，打在桃花上摇摇欲坠，他们仍是十指紧扣。
风晴雪觉得越发疲惫，她感受到手上的力气，费力的睁开眼，入目是百里屠苏冷峻的脸，他紧抿着唇，一瞬间，又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不苟言笑的少年，做什么都冷冷淡淡，整个人透着清冷。
“苏苏。”她缓缓抬手去提他唇角，她的苏苏啊，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百里屠苏看着她费力的想要睁眼再看看他，眼中酸涩，他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们会再见的，晴雪……我们会再见的……”
风晴雪想，大概会有再见的那一天吧，沧海桑田，时空流转，等到这个时代终结，另一个时代开始，她和他，也许会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以新的身份出现在彼此面前。
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可能，最后都成为了可能，所以啊，晴雪别怕，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风晴雪扬了扬唇，“苏苏，再笑一次吧，你笑起来更好看。”
百里屠苏勾了勾唇，眼中有泪，糊了视线，朦胧中看见他的姑娘也勾唇对他笑了笑，然后那双向来熠熠生辉的眼闭上了，绕在他脖颈上的手也滑了下去，他眼中的泪落在她脸颊上。
“晴雪……”
他轻声唤她，那姑娘却是沉沉睡了，再也无法应答。
他看她，发现她眼角有泪，不知何时流下的，他低头，温柔吻她眼角。
雨停了，四下寂静。
百里屠苏抱着她，坐了一个下午。
风晴雪坐在窗前，桃花已然开始凋零，无端的，她生出几分怅然。
她本是喜欢这样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的，她生在北方，又是在幽都，不曾见过这样细腻的雨，是以这些年，也是喜欢这样的天的。
这几日，雨下着，不见停，她却有些烦躁。
都说濒死之人最难熬的是冬天，可风晴雪觉得，她大抵是要死在这个春日里了。
这个生机勃发，绿意盎然的季节。
百里屠苏进来时，看见她又靠坐在窗前，没再上前，就倚在门框上看她。
这几日她时时这样，就那样发呆。
有天夜里她醒来，是哭着的。她说她做了个梦，他问她梦到了什么，她没有答，只是那夜把他搂得格外紧，后来她轻声说:“我怕你孤独。”
他沉默着，她怕他孤独，她曾经历过这样的岁月。
她不怕死，她怕他一个人。
百里屠苏直起身，走近她。
风晴雪正出神，脑袋被人轻轻的从窗上移开，她侧过身子抬头看他。
她对着他笑得灿烂，“苏苏，你抱抱我。”
他勾唇，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风晴雪勾着他脖子，看他要进里屋，忙道:“就在这里，陪我看看雨好不好？”
百里屠苏应允，抱着她坐在凳子上，风晴雪坐在他腿上，一下一下的晃着腿，眼中是满足。
他右手紧扣着她的腰，将她固定，空出的左手不经意间与她十指紧扣。四下寂静，唯有雨落的声音。
也不知何时，风晴雪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眼睛里是不舍，还有她毫不遮掩的爱意。
他听到姑娘说:“苏苏，我爱你。”
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少表现在言语，多年前，她也很认真的告诉他:“苏苏，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
百里屠苏弯了弯唇，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也爱你。”
他性子清冷，喜欢都不曾和她说过，这次却是毫不犹豫的告诉她，他也和她一样。
风晴雪笑弯了眼。
我也爱你——她这一生，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苏苏，你还记得以前那些人和事吗？”
“记得。”和她有关的，他都记得。
“那苏苏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好。”
她靠在他怀中，听他从十岁初遇说起。
她闭着眼睛，脑中随着他的声音，浮现起一幅幅久远的画面。
“晴雪，那一年在流星下，你许了什么愿望？”他说起江都时，想起那年她双手合一，闭着双眸许愿的样子。
风晴雪笑了笑，在他怀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百里屠苏无奈，低头鼻尖蹭了蹭她脸颊，“那好，我不问。”
二人少有这样的亲昵，风晴雪抬手抚摸他的脸颊，随后软着声催促道:“继续说。”
他便又继续说起，风晴雪睡意渐起。
他说完蓬莱时，听到怀中的姑娘说:“苏苏，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百里屠苏眼光沉沉，喑哑着道:“好。”
雨势渐大，打在桃花上摇摇欲坠，他们仍是十指紧扣。
风晴雪觉得越发疲惫，她感受到手上的力气，费力的睁开眼，入目是百里屠苏冷峻的脸，他紧抿着唇，一瞬间，又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不苟言笑的少年，做什么都冷冷淡淡，整个人透着清冷。
“苏苏。”她缓缓抬手去提他唇角，她的苏苏啊，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百里屠苏看着她费力的想要睁眼再看看他，眼中酸涩，他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们会再见的，晴雪……我们会再见的……”
风晴雪想，大概会有再见的那一天吧，沧海桑田，时空流转，等到这个时代终结，另一个时代开始，她和他，也许会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以新的身份出现在彼此面前。
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可能，最后都成为了可能，所以啊，晴雪别怕，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风晴雪扬了扬唇，“苏苏，再笑一次吧，你笑起来更好看。”
百里屠苏勾了勾唇，眼中有泪，糊了视线，朦胧中看见他的姑娘也勾唇对他笑了笑，然后那双向来熠熠生辉的眼闭上了，绕在他脖颈上的手也滑了下去，他眼中的泪落在她脸颊上。
“晴雪……”
他轻声唤她，那姑娘却是沉沉睡了，再也无法应答。
他看她，发现她眼角有泪，不知何时流下的，他低头，温柔吻她眼角。
雨停了，四下寂静。
百里屠苏抱着她，坐了一个下午。
三、生
百里屠苏许多年没有拿起焚寂，如今再拿起，心中感叹诸多。
他一生命运多舛，都拜焚寂煞气所赐，可如果没有煞气，他一生，大抵只会作为韩云溪，成为乌蒙灵谷下一任巫祝，他和她，或许不会遇见。冥冥之中，他和她的遇见，还是因为焚寂煞气。
背着焚寂，怀中抱着她，百里屠苏去往幽都。
大概是因为焚寂的缘故，百里屠苏进入幽都很是容易。
百里屠苏向幽都这一任的灵女表明来意，灵女表示愿意帮他主持降神之术，召唤女娲大神。
百里屠苏坐在天河边，脑中全是昔年和她一起的画面。
灵女前来，便恰好看见，她不知他为何坐在这里，不过看百里屠苏的样子，大抵是与风晴雪有关。
“明日便可主持降神之术，不过，我劝你不要有太多希望，据我多年所学，风晴雪甚至没有转世的可能。”
百里屠苏站起回身，“我明白，多谢。”
她作为灵女，其实不太理解风晴雪为了追求重生之术而放弃身为灵女的责任，她相信天道轮回，相信世间生死都是有定律的。
“这世间，生老病死，皆是有定律的，我本不信重生，可看到你，又不得不信。”
“她也不信。”百里屠苏道。
但就是一个本不信重生之术的人，找了那么多年。
“这世上有诸多秘辛，或许晴雪姑娘能入轮回，愿你得偿所愿。”
“多谢。”
灵女笑笑表示不必便离开了天河。
降神之术聚集了所有祭司，由灵女主持。
石像上女娲大神的身影显现。
“今日再见，你便只是百里屠苏，不再是太子长琴。昔年是为焚寂之事，今日又是为何？”
“女娲大神，有没有办法救救晴雪？”
“风晴雪放弃轮回换取长生，如今她生命已尽到了尽头，不会再有轮回。”
“那能不能，把我的寿命，给一半给她？”
他想和她有一辈子啊，他从未后悔当年的决定，但他也想给她一辈子，和她有普通人的一辈子。
“你可知，这是你最后一世，若不能为仙，此生之后，便是灰飞烟灭，永生不复存在。”
“成仙或是灰飞烟灭，在我看来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我上一世，遗憾太多，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和她白头，我这辈子，就想好好的和她过。”
他上辈子遗憾很多，可是最大的，是说好一直在一起，却没能陪她走到最后，他才和她表明心意，就留下她一个人，让她找了他那么多年。
“她忘记你，你也愿意？”
“愿意。”他忘记过她，如果她活着，和他在一起，纵然忘了他又如何？
……
他最终以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取了她的重生，她醒来也许会忘记他，但是没关系，他会记得所有他们的故事，这辈子，他们也还会有更多的回忆。
有人说，人活一世，不过虚妄，最终都是一场空，儿女情长什么的，其实也是一场空，何必执念那么多。但纵然是如此，他也想好好和她在一起，是空的，最后便和她一起，化为虚无，又有何不可？
上辈子做过天下人的英雄，这辈子守着她，做她一个人的英雄便够了。
她尚在沉睡，百里屠苏不知她何时会醒，也许几个月，也许三五年。
他对她道:“上一世，我让师兄师姐，还有兰生襄铃，等了太久，我心有愧疚，但看到他们如今过得好，便觉得一切都好。其实百里屠苏活着的意义，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我从前想的，你都替我做到了，我如今活着，更多是为你而活。那年我说，百里屠苏，有一半是你的屠苏，而现在的百里屠苏，完完整整属于你。”
“我还想和你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村庄与城镇，帮一帮，那些遇到困难的人。所以晴雪，你要早些醒来。”
……
风晴雪醒来是在来年一个春日，桃花盛开，春风和煦，阳光温柔。
她一走出屋子，便看见桃树下负手而立的红衣少年，身姿挺拔。
“你是谁？”风晴雪走近他。
百里屠苏回身看着她，她眼中似是茫然，勾了勾唇，“是你的夫君。”
风晴雪笑了，抬手勾着他脖子，道:“你骗我，我们还没有成亲。”
百里屠苏讶然，伸手搂住她的腰，笑着道:“那你刚刚还装忘了我。”
“所以我若真忘了，你就打算这么骗我？”风晴雪打趣他。
百里屠苏但笑不语，只低头看着她生动的脸，随后认真的问她:“晴雪，嫁给我可好？”
“好。”风晴雪一双眼睛中荡满了笑意，流光溢彩，叫人看一眼便会沉沦。
漫长岁月里，她曾看过故人离去，看到故人轮回百世，这偌大的人间无一是她归宿。好在这些时光过后，她和他，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执念和漫长的等待，想要的也只是今天这样，结为连理，白头偕老。
太阳落到西山头，余晖洒满天际，暗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二人，桃树下，缱绻若画。
他放开她，“走吧，该吃晚饭了。”
少年修长的手牵起她的，风晴雪另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软着声对他道:“我要吃鸡丝粥。”
“嗯，都听你的。”他侧头看她，脸上仍是带着笑的，整个人褪去了清冷，看起来温柔不已。
风晴雪偷笑，这是独属她的柔情。趁着百里屠苏不注意，她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迅速放开他的手，跑进了屋子。
百里屠苏站在屋外，伸手摸了摸她方才亲过的地方，淡淡笑了，他猜她现在一定很害羞，不过，要不要亲回来呢？
——完
百里屠苏许多年没有拿起焚寂，如今再拿起，心中感叹诸多。
他一生命运多舛，都拜焚寂煞气所赐，可如果没有煞气，他一生，大抵只会作为韩云溪，成为乌蒙灵谷下一任巫祝，他和她，或许不会遇见。冥冥之中，他和她的遇见，还是因为焚寂煞气。
背着焚寂，怀中抱着她，百里屠苏去往幽都。
大概是因为焚寂的缘故，百里屠苏进入幽都很是容易。
百里屠苏向幽都这一任的灵女表明来意，灵女表示愿意帮他主持降神之术，召唤女娲大神。
百里屠苏坐在天河边，脑中全是昔年和她一起的画面。
灵女前来，便恰好看见，她不知他为何坐在这里，不过看百里屠苏的样子，大抵是与风晴雪有关。
“明日便可主持降神之术，不过，我劝你不要有太多希望，据我多年所学，风晴雪甚至没有转世的可能。”
百里屠苏站起回身，“我明白，多谢。”
她作为灵女，其实不太理解风晴雪为了追求重生之术而放弃身为灵女的责任，她相信天道轮回，相信世间生死都是有定律的。
“这世间，生老病死，皆是有定律的，我本不信重生，可看到你，又不得不信。”
“她也不信。”百里屠苏道。
但就是一个本不信重生之术的人，找了那么多年。
“这世上有诸多秘辛，或许晴雪姑娘能入轮回，愿你得偿所愿。”
“多谢。”
灵女笑笑表示不必便离开了天河。
降神之术聚集了所有祭司，由灵女主持。
石像上女娲大神的身影显现。
“今日再见，你便只是百里屠苏，不再是太子长琴。昔年是为焚寂之事，今日又是为何？”
“女娲大神，有没有办法救救晴雪？”
“风晴雪放弃轮回换取长生，如今她生命已尽到了尽头，不会再有轮回。”
“那能不能，把我的寿命，给一半给她？”
他想和她有一辈子啊，他从未后悔当年的决定，但他也想给她一辈子，和她有普通人的一辈子。
“你可知，这是你最后一世，若不能为仙，此生之后，便是灰飞烟灭，永生不复存在。”
“成仙或是灰飞烟灭，在我看来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我上一世，遗憾太多，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和她白头，我这辈子，就想好好的和她过。”
他上辈子遗憾很多，可是最大的，是说好一直在一起，却没能陪她走到最后，他才和她表明心意，就留下她一个人，让她找了他那么多年。
“她忘记你，你也愿意？”
“愿意。”他忘记过她，如果她活着，和他在一起，纵然忘了他又如何？
……
他最终以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取了她的重生，她醒来也许会忘记他，但是没关系，他会记得所有他们的故事，这辈子，他们也还会有更多的回忆。
有人说，人活一世，不过虚妄，最终都是一场空，儿女情长什么的，其实也是一场空，何必执念那么多。但纵然是如此，他也想好好和她在一起，是空的，最后便和她一起，化为虚无，又有何不可？
上辈子做过天下人的英雄，这辈子守着她，做她一个人的英雄便够了。
她尚在沉睡，百里屠苏不知她何时会醒，也许几个月，也许三五年。
他对她道:“上一世，我让师兄师姐，还有兰生襄铃，等了太久，我心有愧疚，但看到他们如今过得好，便觉得一切都好。其实百里屠苏活着的意义，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我从前想的，你都替我做到了，我如今活着，更多是为你而活。那年我说，百里屠苏，有一半是你的屠苏，而现在的百里屠苏，完完整整属于你。”
“我还想和你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村庄与城镇，帮一帮，那些遇到困难的人。所以晴雪，你要早些醒来。”
……
风晴雪醒来是在来年一个春日，桃花盛开，春风和煦，阳光温柔。
她一走出屋子，便看见桃树下负手而立的红衣少年，身姿挺拔。
“你是谁？”风晴雪走近他。
百里屠苏回身看着她，她眼中似是茫然，勾了勾唇，“是你的夫君。”
风晴雪笑了，抬手勾着他脖子，道:“你骗我，我们还没有成亲。”
百里屠苏讶然，伸手搂住她的腰，笑着道:“那你刚刚还装忘了我。”
“所以我若真忘了，你就打算这么骗我？”风晴雪打趣他。
百里屠苏但笑不语，只低头看着她生动的脸，随后认真的问她:“晴雪，嫁给我可好？”
“好。”风晴雪一双眼睛中荡满了笑意，流光溢彩，叫人看一眼便会沉沦。
漫长岁月里，她曾看过故人离去，看到故人轮回百世，这偌大的人间无一是她归宿。好在这些时光过后，她和他，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执念和漫长的等待，想要的也只是今天这样，结为连理，白头偕老。
太阳落到西山头，余晖洒满天际，暗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二人，桃树下，缱绻若画。
他放开她，“走吧，该吃晚饭了。”
少年修长的手牵起她的，风晴雪另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软着声对他道:“我要吃鸡丝粥。”
“嗯，都听你的。”他侧头看她，脸上仍是带着笑的，整个人褪去了清冷，看起来温柔不已。
风晴雪偷笑，这是独属她的柔情。趁着百里屠苏不注意，她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迅速放开他的手，跑进了屋子。
百里屠苏站在屋外，伸手摸了摸她方才亲过的地方，淡淡笑了，他猜她现在一定很害羞，不过，要不要亲回来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