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飞鸿
7.教鹦鹉背诗

【今儿得空出门逛逛，出了崇文门径直往外拐进一条巷子，虽然已经进京有些时日了，可弯弯绕绕的四九城还是让我犯迷糊。丫头告诉我这条胡同叫北月牙胡同，微一颔首，只道】甭管叫什么了，咱还是快出去吧，再在里头绕弯子，非把我走迷糊了不成。诶，你不是说前头有家蜜饯铺子好吃，出了这胡同便是么？
【一壁说着一壁径直向前走，见一女子立在不远处，身后的奴才手中提着个鹦鹉架子，瞧着那鹦鹉羽毛光滑鲜亮，不由赞道】好漂亮的鹦鹉儿，只是鹦鹉儿一贯是被人豢养的鸟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若是还想飞走，未免也太不识趣儿了。

【太监提小红来时，未拴链子，它也安于有人伺候水米的日子，从未想振翅而飞，于是以为天下的鹦鹉都一样，这只却有鸿鹄之志。然终也只是燕雀，连链子也无法挣脱，什么海阔天空，只看得见，摸不着】
听见没有，不识趣儿的东西。
【可惜了油光的羽翅，这样好看的皮囊，本就该供人玩乐。睨它一眼，指着它尖利的喙，对路经此处驻足的格格笑】
他们说它还会背诗，我看也难。

【在西宁时只见过天空之翱翔的雄鹰，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的鸟儿，于是觉得新奇极了。早听说鹦鹉儿可以口吐人言，但从未亲眼见识过，于是便也忘了蜜饯铺子的事，饶有兴致的驻足，同她道】
真的么？我以为鹦鹉儿只会说“格格吉祥”之类的吉祥话儿呢。或许格格这只聪慧也未可知，不如格格教教它？

【鹦鹉学舌乃是本性，挂在廊下的小红几天就学会给主子请安，本以为它还能学会唱单刀会，可花儿说，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不知这一只是否灵巧，抑或空有彩羽，招手让奴才近前，又命将鹦鹉架举高，转而问它】
你会念什么诗。
【它自然无应答，反而仍旧与拴在足上的链子纠缠。自奴才手里要来架子，高高举起，盯着它笑念】
白日依山尽。

【京城里的人都爱养鸟儿，打这胡同转悠一圈便瞧见不下十余个提溜着鸟笼子的。而人们爱豢养鹦鹉儿的原因大抵皆是因为它能口吐人言，虽然只是鹦鹉学舌，却也够新鲜有趣了】我听人说过一桩趣事儿，说这世上很久以前，约莫就是山海经的时候，也许真是有龙的。毕竟若是现世没有鹦鹉儿，你看书上记载有一种神鸟身有彩羽，口吐人言，怕也是不会信的。
【她念了一句简单的五言，静默了半晌，那鹦鹉儿竟真开口学了，只是好像喉咙里吞了东西，听不大分明，于是笑道】格格的鹦鹉儿果然聪慧。

【如教小红说话时一样，念一句，再念一句，为数不多的耐心用在此处，像极了胡同街巷里不务正业的旗人子弟，亦不忘与她说闲话】
不仅从前有龙，现世也有，在紫禁城里住着呢。
【向皇宫方向遥遥一指，再一笑，如今意不在龙，只在这只鹦鹉身上，方才隐约听它含糊一句，虽不真切，倒也有模有样】
看来养它的人没诓我，不是一只笨鸟，否则我家里那只必然不乐意跟它完。

【她遥遥一指，却是紫禁城的方向。那是穷尽世间繁华之处，其中的“龙”不言而喻，了然一笑，又听她说起家中还有一只鸟儿，遂问道】格格家中还有鸟儿，也是鹦鹉么？
【说话间，那鹦鹉儿又冷不丁冒出一句“白日依山尽”，吓了一跳，不由好笑道】格格还要接着往下教么？它竟是还没学够呢

也是鹦鹉，不过与它不同，那一只的羽毛像血一样红，也从没想过要飞走，八成知道自己是讨人欢心的玩意儿，飞出去无人喂养，哪活的久呢。
【笑对她言，鹦鹉似也不甘落后，方才诗句只教一遍，就能学个六七成。便暂且不再因它方才欲飞而恼，一句接一句的教，它竟也都能学会，面露喜色，让奴才托几粒谷子喂它】
好生记着，回去可别忘了。

【羽毛像血一样的鹦鹉儿是从未见过的，想来是极为稀罕的。鹦鹉儿只是豢养来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离了人是断断活不久的。我想到了在西宁见过的海东青，是那样英俊神勇，只可惜再不得见了】
【她言语举止皆是十足的矜贵，连喂食这等小事都不愿亲自沾了手，又道】格格的鹦鹉儿聪慧，想来背整首诗也不是难事，何况区区一句“白日依山尽”呢？
【说了这会子话便有些乏，还惦记着前头的蜜饯铺子，遂与她告辞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