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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帝九天长】往生(枕上书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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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脚不便写那么多字,急得干嚎两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万幸司命会意,缓缓重复方才的话,前半部分得到一个否定,后半部分连连认同。他拼凑了各种答案,方才与凤九达成共识:符禹山救帝君者另有其人,她一直困在知鹤地宫,获救后却被错当成了对方。
凤九足够佩服他。很多事情上,司命都是一点就透,换成自己绝不可能依靠晃一晃脑袋推断至这个程度。他一手默然又轻柔地抚过她脊背,从他眼中,凤九读出一霎而过的悲色,同时带了难以形容的滋味。或许他想探问那些伤是否痊愈,却没有好法子安抚,思忖再三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叹息,仿佛已在说,你委实受苦了。
皮毛一事,司命猜测失却原身等同封印言智和变化之能,问道:“这么看,你应是被知鹤换上这灵狐皮,原来的皮毛兴许还在她那儿。”见凤九果断摇头,诧异道:“不对?小殿下,你还能写吗?”
凤九叼起笔,这回用近乎先前三四倍的时间,尽可能拆分字中每一划,未教墨濡成整团黑疙瘩。司命凑过去瞧,纸中东倒西歪淌着一个足巴掌大的“魔”字。
他怔了怔:“魔?……魔族?”眼睛似瞪出眶:“你的皮毛在魔族?那知鹤……”
司命很快意识到事情牵扯甚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遂撕走沾染污迹的纸样,低声抄起凤九:“此处不是商议的地方,我带你去我的府邸,你一五一十地交代从哪儿蹦出这么个魔族。”
小狐狸尚未等到帝君,自然不情愿离去,嗷呜着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司命没有计较,稳稳托住她四只小爪,仿佛抱的并非活物,而是一摞沉厚的命格本子。
他旋身朝门口奔,刚旋过来,却奔不动了。
“……帝君。”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82楼2020-08-16 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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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华帝君长身玉立,紫裳微敞,右手提着个灯笼串似的小罐。他漫不经心瞥了眼司命,敛眸,继向他怀间灵狐颇富深意地凝了凝,眉心有些波澜。
    东华走进房中,慢悠悠抛来一句:“很喜欢她?”
    司命一怔,凤九也稍顿,却比司命反应快。趁此机会,她伸腿挣脱他的臂弯,如同一道艳红闪电纵身跃下,即刻朝地面猛然一蹬,攀至东华肩膀。后者仿佛早有预料,偏头让出更多位置,凤九遂展平尾巴,绒巾似的环住整个脖颈。
    司命直接看傻了。
    小狐狸露出餍足的懒态,对着好友幸灾乐祸吐舌头。
    司命:……
    东华余光似提点他,仍用那种不曾上心的语气道:“怎么,需要抱走吗?”
    司命:……
    先贤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语言正是一门审时度势的艺术,似这类问话,他就不能回答喜欢,而是说,自己生平对带爪子的圆毛敬之远之。另一方面也不能答小狐狸强扯着人进书房,而是义正严辞地说,看她在院里迷路遂领到书房,等帝君回来公事公禀。
    凤九觉得他确实不大容易,应对也确实巧妙,然存在抹黑自己之嫌,特呲牙警告一次。
    司命全不理会,朝东华像模像样道:“帝君此行劳顿,今日且先休息。小仙明日再拜。”长揖了揖,“告辞。”
    他最后瞟向凤九,想说的话尽含在眼中,便夹着那两张纸求之不得般遛了。
    东华始终没什么表示。待屋内清静下来,他缓步踱至桌案,将手里的罐子放在一旁。小狐狸趁势跳上桌,眼瞧他悠然打开罐盖,取出烘干的一包蕊絮与几段树脂。
    两样事物俱散发花叶的清香,她嗅了嗅,立刻分辨是白水山的青莲蕊与龙脑香脂。
    白水山位处南荒以南,山势险峻,栖息毒物与蛮兽。哪路神仙欲自戕,这倒是个理想的埋骨地。然而穷途多逢绝景,不毛的白水山脉孕养一方白潭,其中长了万把年的青莲和伴青莲生的龙脑树汇集整山精华,被誉为不可多得的调香圣品。
    凤九于调香是个门外汉,清楚这一段,归因于两万岁生日时突发奇想收服一只霸气的宠物,听说白水山的白潭宿着一头看护香品的猛蛟,心驰神往了许久。她把这愿望说予折颜,对方却误会她要找个头高且能打的帮手,觉得一年到头离家出走的毕方鸟十分适合。凤九知悟他和小叔的坐骑总有些不可言明的过节,于是详尽同白真上神转述了老凤凰的意思,累毕方鸟驮着主人又不情不愿出走了一番。
    猛蛟食人,没几斤两的调香师遇见它一概沦为腹中饱餐,是以凤九心痒归心痒,至今不敢冒这个险。如今东华挥袖便抖落出两件奇物,将它们风轻云淡地捣入罐中,仿佛传说的顶级香品与池里那些肥鱼、园内花果、或陶窑火模一般算不了什么稀罕物,凤九就晓得蛟兄性命不保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85楼2020-08-17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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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3 10: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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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89楼2020-08-17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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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91楼2020-08-17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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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一直挺难受的。这一节因为……太温馨,和马上急转直下的剧情比非常难写,因此前几日一直跳过去。
          章一我实际上都写到16节完结了,就卡着这么一小段。哎,珍惜最后一点点温存,下一段东哥带九九去后院探麒麟株,就是完结倒计时了(。
          13-14和姬蘅有关,虽和原著出入不那么大,但也改了无数无数细节。没有兴趣的话可以跳过,直接看15节宫娥生涯over。
          16节以后,正式开始穿越(?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92楼2020-08-17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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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东华片语不发,趁她洋洋自得的关口毫不留情赏了额心一个弹指,逼得小狐狸嗷呜一声,饱含委屈地眨巴眨巴眼。
            痛是真的痛,可不知为什么,凤九对这一弹徒感亲昵,好像东华在很久之前便做过相同的事。怪哉,小时候她固然十分仰慕帝君,也从未梦见被人家整日弹脑袋玩啊?不过看他熟练过头的模样,倒似以前约架约得勤快,见到个不能打的便一指弹走,由而弹出了火候。好比自己拔小精卫羽毛,一次性拔掉上千上万根,是高度浓缩版熟能生巧,日后遇见羽禽类欺负走兽类,遂有手段让他们再长不出羽衣,一辈子光膀遛大街。
            当然,小狐狸不准备把自己的花花肠子透露给东华,而是乖乖趴在他臂弯间,一同去后院散步。
            那幢六角亭本该是惊喜,不过基于木芙蓉花膏的缘故,想必她早在亭里待了数日。凤九也不论到底被带往什么地方,有东华抱着,便足够了。
            若是她独自遛弯,多选择直穿过花田,用尾巴扫得茎叶像开怀肆笑一般乱颤。东华则喜欢走经田外的红叶树,那一排两人高的齐整树丛比喜善天闻名的红叶林长势更盛,叶片仿佛点燃的烟火。
            正常情况下,他会不紧不慢兜很大一圈,绕至临河高地那座假山石后,闻着潺潺水声沿岸堤靠向六角亭。那次东华却在红叶树与花田交接的小径徘徊了格外久。小狐狸虚虚探出鼻子以上部分,扫略过一片吉祥草,正冕冠朝圣般傍在金塔形状的无忧树下。十步外即蓝紫辉映的绣球藤串,从她视角望去,连藤后丈余麒麟株也尽收眼底。
            凤九没来由觉得,那些果子似又长出十来颗。
            仿佛让她看更清楚,东华便停在百十麒麟株前,嗓音平缓地开口:“喜欢这个?”
            凤九旋身,迎上他从容又难以拒绝的眼。其实她对麒麟株早没了感情,连味道都形容不大具体,可东华似想多说几句,她不愿扫兴,犹豫着点了点头。
            东华捋着她脑袋,慢条斯理道:“你倒是很会挑。此物唤麒麟株,可烹食也可入药。因非梵境不生,非梵境不长,外界传得十分稀罕。”顿了顿,十分不以为然,“本君拿来种过一阵,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怔,有些意外听到这个。
            凤九还以为东华同她似的,种植麒麟株左右离不开“吃”字,然参照太晨宫伙食死气沉沉了千八百年,换作自己早该掀桌抗议,东华却不挑不拣吃了千八百年,委实不像会逞口腹之欲。反倒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很讨她喜欢,仿佛带了点少时脾性,即使她不懂东华解释的意图,听他回忆回忆过往,仍能够乐在其中。
            可另一方面,她觉得东华大概、约莫、好像、应该,呃,是误会了。
            凤九愣神间隙,对方忽随口一提般道:“不过,麒麟株较旁的果实周期绵延,长在灵气汇盛处,味道会更醇厚。你喜欢的话,不如尝一尝。”半晌,无波无澜问道,“想尝尝吗?”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94楼2020-08-18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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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98楼2020-08-18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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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00楼2020-08-18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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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3 09: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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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02楼2020-08-18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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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凤九开情窦开得比较早,却没什么经验。太晨宫四百年,万幸亦不幸,让她只需开这一回,便将情字悟得知髓知味。
                    她觉得一段感情成或败,要么在于缘分,要么在于决心。缘分若深,心坚不坚其实无法妨碍情初,而是判定姻缘能否长久。决心若坚,坚到山崩地裂也不动摇,缘分深浅则仅关系到情路会否坎坷,一朝天生变数,即改命的时候。怕的就是缘分又浅,心又忐忑,那么无论感情最初什么样子,注定不得善终。
                    这个道理,白浅曾教导过她,只相比风花雪月更应用于为人处世。姑姑说,做神仙最重要的是不怕丢脸,一旦开启一桩事,就不要在乎闹出洋相,坚韧到底方能成功。
                    凤九狐生遇上许多行彻此念的活例子,行彻最诚要属小燕魔君。小燕是无缘而情深那一款,在追求心上人的前七万年,可谓打不死的小强,愈挫愈勇,不惜和情敌殊死搏斗。她原以为和燕池悟心性相仿,至少是个听姑姑教诲、誓不退缩的坚毅女仙。未来方才意识到,这种坚毅其实掺着杂念,不论生于内在还是影响于外在,到了某一刻总会动摇的。
                    单就她思慕帝君的日子里,便深深动摇过两次:一次在九曲笼,一次在伤愈后。
                    自帝君医好灵狐四只小爪,太晨宫又恢复往常的宁静。红如鸽血的小狐狸畅游于一十三天各处,从心陪伴紫衣尊神左右。而东华帝君持着那万万年不变的冷清,或调香校经,或钓鱼种茶,唯在灵狐面前眉目温柔,显露几分不同。
                    这是宫娥仙童看到的画面。比照那日帝君怀揣着灵狐、脚踏葳蕤神光、施施然从符禹山巅降临一十三天,在他们心目中,一人一狐始终和谐,担得起宫内万万年一道绝景。
                    凤九当然想顺着众意承认下去,可良心并事实均在警告,她和东华之间有什么正缓缓变质。
                    她总觉得,自己大约、好像、似乎是闯祸,惹他不高兴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04楼2020-08-20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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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凤九的字典里,“闯祸”二字堂而皇之书得斗大,上到摸鱼掏鸟追杀灰狼弟弟,下达拔光小精卫的羽毛,没少干过混账事。她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祸乱至什么地步,都对祸乱因由知根知底,独独此番自以为的惹祸上身令她摸不着头绪。
                      如果惹了事端,能是什么?太晨宫将它主人淡泊的性情学了十成十,区区几个昼夜轮换,掀不起半点风浪。但如果未惹事端,又无法解释东华表现得愈发奇怪,好像他,他……
                      凤九抿一抿嘴。
                      她还记得拆除纱布那日,东华一如既往圈住自己,她脑袋恰枕着距东华心口最近之处,听见一阵阵平稳沉实的跳动,十分享受。先时总熨贴皮肉的热流已许久未出现过,却被酥酥麻麻的电流替代,她感受着东华沿颈后缓缓滑向尾骨的温润指尖,较过去每一日都沉了温柔,几欲永远铭记这瞬间。
                      后来凤九悟道,大悲大痛面前,都会尝到些毕生难遇的甜头。死囚送往刑台,践行饭惯例丰盛,变故当头片许温存的例子比比皆是。诚然比喻夸张了点,句句像要被东华扔沸汤里涮火锅似的,可她仍忍不住哀叹,若知晓这会是对方最后一次主动抱自己,哪怕把撒娇耍赖的十八般武艺倾囊卖弄千万遍,她也跟块狐皮膏药一样抵死挂他身上。
                      拆了布代表伤已无大碍,即使小狐狸秃掉的皮毛刚长出春草般薄薄一层,然不必整日如供祖宗地供着了。她曾借身子不方便一直宿在东华身侧,眼下失却强赖着的理由,心中其实很有数。只她未料东华次日就雷厉风行地换了重霖照顾,灵狐吃穿住行俱翻上一翻,似巴不得赶人走。
                      这是凤九自认闯祸的第一个原因。她装爪子痛讨抱那会,东华不可能不识,却任她使性,绝非今日这般整出个彻头彻尾大换血。她苦苦思索了一阵祸根,忽觉东华喜怒嫌形于色,唯当初瞧她弃那盘炖麒麟株时神容甚古怪,讲话亦有些若即若离,恍悟道果真如此。
                      她就说嘛,人不为吃,粮不走胃,等同天诛地灭,东华种这玩意儿怎会闲的,看来神仙活忒久难免口不对心。小狐狸呕死的心都有,早知他也喜欢麒麟株,自己合该连果子带盘子一并吞了,总不会驳人家脸面。
                      这么看,东华委实很记仇。重霖领俩仙婢进屋抱她走时,她一爪子揪住东华衣襟,剩下三爪状如冰面上飞鼠倒抠着大理石地板,间或划出丝丝拉拉的声响。一旁仙娥憋笑憋得辛苦,东华则好整以暇观望还有什么手段,凤九无奈使出杀手锏嘤嘤假哭,并熟练变就一副真诚的可怜相。放在前些日子,他定嫌吵不嫌烦地把自个抄去哄了,彼时却闻所未闻。她灰心地想,这不是记仇闹情绪是什么?
                      小狐狸抬眼一瞄,被抓了正着,仍想厚颜无耻揉揉眼抽搭两下,东华支手半倚窗边打量她:“我最喜欢把别人弄哭了,你再哭大声点。”语气惯是戏谑。
                      哭声顿时哑炮似地哑在喉咙口。待她不装了,他表情方才松了松:“你伤好得差不多,带你出去,为的是多走动走动。”末了补一句,“听话。”
                      印象中,东华亦用上那种含笑的调调,仿佛戏耍成功正自在。可较凤九见惯的模样,那时的他笑意未达眸子,嘴角都懒得翘,俯身望着她眉目极其柔和,或者说,就剩了柔和。
                      那注视徒然纯粹下来,和他态度转变一样毫无预兆,像一捧至清至洌的泉,不掺带过往或迟疑或凝思、或喜爱或关怀等任何感情。他只在柔柔浅浅地看,便看得凤九心惊。
                      这份惊悸,是她判定闯祸的第二个依据。
                      当小狐狸反应回神,已被重霖送了出去。路经附近小荷塘,她挣至岸畔朝里探脑袋,水面立即映出一张茫然无措的沮丧脸孔,竟有些滑稽。
                      遥想当日引发了多少震动,凤九狐生从未曾见如此一瞥,又莫名感到仿佛在许多人眼中已见过,不值失神似的大惊小怪。东华究竟传达什么意思,她左想右想没咂摸出,可她确信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注视,一点也不喜欢。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07楼2020-08-21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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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看懂其实是我的问题(。
                        凤九觉得东华待她态度不同是因为置气或者老神仙不动声色闹情绪,但其实她后来才意识到,是东华单纯与她渐行渐远。
                        ……麒麟株是最后一波试探,凤九的表现让他很失望,此后不再抱着、没有热流(停止试探元神),眉目柔柔浅浅,都是因为不需要在意罢了。
                        前面他说看走了眼,就是说,以后不会再费这些力气。他要找的不是这只灵狐,即使凤九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他要找的人,可还是错过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13楼2020-08-22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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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搬离寝殿,重霖嘱咐那俩得力的宫娥仔细看顾她,新住处挨着帝君书房,倒是件幸事。可惜这样近的情况下,东华一直没有寻她,凤九知晓闹情绪且闹一段时间,起初很安分待在院子里,不急上去触霉头。
                          待了几日,东华还是没来,她短暂地失落了片刻,决定到他散步钓鱼的地方转悠转悠。但老天又似她做宫娥时捉弄起人,她在外无业游魂般游荡三四日,几乎游遍太晨宫,不仅未如期偶遇东华,对方仿佛忘了她一样,亦从未叨扰。
                          小狐狸不禁想,看样子指望东华主动叨扰是不可能了,心中一不做二不休,只好自己主动叨扰他。
                          之后她才明白,其实撞不见很正常。这几日东华多足不出户,她溜进书房,便见尊神端坐案前描一幅丹青,眉如远山,听到小狐狸啪嗒嗒倒腾小爪绕至身畔,亦不曾停笔。她驾轻就熟地跳到案侧,于极显眼处招摇凑过小脑袋,悄一抬眸,东华仍勾着画中树桠。她颇不忿嗷呜,严声谴责他不闻不问的行为,肉圆爪脯“噗”蘸了朱墨,在那光秃秃的桠旁倏按出一朵缺瓣的红梅,继恃宠而骄般昂起脖子,似笃定对方拿她无法。
                          东华终于有反应,略摇了摇头,毛笔摆靠一旁。小狐狸暗喜,眼瞅这空当,预备无耻地蹭他胸口,不料东华只手拎住她柔软后颈,足拎出半臂远,她胡乱扑棱小爪子,又不敢刮破其垂落的广袖,待刚被搁在榻边蒲团上,便沮丧地叫唤起来。
                          她指望东华多看她两眼,凑近拱了拱毛绒身段,甚至鼓足胆伸长狐尾,招手一样搭住他腕子。东华低下头,又用十分柔和的神凝望她,而柔和背后,半点旁的波动也无。
                          凤九已经呲开的笑顿时僵住,面对这无懈可击的神情,她仿佛努全气力撞进一团棉花,却怎撞不破。她怔怔回望着,心里没来由一窒,而东华观小狐狸屏气,才不明意味拨了拨彤红耳尖,片语未发。
                          之后每一日,东华俱是这副神相,不主动找上门,若她不请自来,亦不曾拦着。他施施然去一处,凤九便颠颠跟去一处,像条不知疲倦的小尾巴。可事实上她疲倦了很多次,她很想念东华像拆布前几日那样,话虽不多,却时刻尊重自己意图,抱着自己看他领略过的风景。如今东华变得更沉默,她就算跟在一旁,也同不存在似的,若特鼓弄些声响吸引注视,他便抛出不温不火的目光,仿佛遇到司空见惯之事。
                          凤九觉得这副表情挺符合东华性子,可不知怎的,每当和他互望几息,她都徒增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千般万般打滚卖惨,对方都不会有异议,甚至懒得出言谴责。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莫再试图从这儿得到什么,而凤九内心已畏缩至角落,周而复始地照办。
                          那个时候,她大约渐渐找回了曾经那股子不安。以前东华常过分专注搜刮这身皮毛,自己心脏恨不能提往嗓子眼,生怕伤好后让他觉察到异样,当冒顶灵狐名头的骗子丢出太晨宫。现在她委实不必受钉穿骨头的视线烧灼了,东华任她四处驰骋,倾注的神亦清清凉凉,合该感觉不到任何压力。然兴许过分清凉了,凤九片寸未能放松下来。
                          比照昔日像热锅蚂蚁忐忑个不停,此时她就像沁入一汪丝丝入皮缝的寒潭,一轮接一轮冷战。东华表现得愈放任,愈不在乎,冷意愈强烈,几乎至困扰的程度。
                          凤九觉得,这约莫和闯祸无半点关系。天底下还没有人因一时置气或情绪波动就变脸似地颠倒脾性。东华又不似司命,整日不阴不阳拿着命格簿子折磨凡间众生,憋出各种恶趣味。其实他仍很优待灵狐,视她作重霖之后最亲近的存在,只不像过去那般优待了。
                          怎么形容呢:与其说东华同她调了性子,不如说自己领教过他更多好,便开始得意忘形,不识万万年清心寡欲的东华帝君。
                          他单纯在变回该有的,那副板正端直、超然物外,比神仙还像神仙的模相,而这意味着什么,凤九愣了愣,猛地觉悟道:这单纯意味着,被灵狐拉入滚滚红尘的帝君竟逐渐和她产生疏离,等同于……不那么喜欢她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15楼2020-08-22 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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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回想这一段,凤九只觉误会闯祸的自己十分傻。她总在反思哪里犯错,甚至当“疏离”与“不喜欢”两道念头理直气壮蹦出来,最先考虑的仍是如何露了端倪,东华终于辨破她真身云云。而现实予她重要一课,即万物往往不能分个高低对错,有些结局早已命定,担惊受怕改变不了什么。
                            她唯一记得,那几日确然煎熬。一方面她深陷将被抓住马脚的恐慌,另一方面又惑于东华当真认出,是何时认出,因何尚留她在身边。他那样喜欢失踪的灵狐,即使错把自己作替身,仍烧了瓷瓶盖了六角亭,若知付诸努力却便宜旁人,恐怕涮了她的心都有。想到他会因那碟花膏惊喜、会因麒麟株落寞,尽是发由心声,但彼时和她渐行渐远亦不似装的,究竟视灵狐为何物,凤九想不明白。
                            白天她仍乖乖扮好跟屁虫的角色,有什么变化,即减少嗷呜或撒娇的次数。他俩终于像两根木头,一根有条不紊霍霍其高雅志趣,一根愁眉苦脸蹲在一旁看他霍霍,却根本蹲不踏实。她不那么敢直视东华,仿佛望进那紫气盈盈的眸,却收获死一般沉寂,于心便难安,恨不能躲着他。放入太晨宫前,凤九根本猜不到有朝竟欲离帝君远些,愈远愈好。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18楼2020-08-22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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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3 09:4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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