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超过六个小时，可以打死了！

【正在公文间纵笔，兰舟遣使来报：“福晋将养停当，午间已回王府了。”一路平安，我悬着的心放下来。】
【把笔也摔下来：倘若她赖账，将云影碧的七夜视作春秋一梦，一时回家，又把我遗弃在外间，那不是剜我的心，剔我的骨吗！】
【坏重茵！癸水一走，用不着暖床的人，就不要我啦！】
【暮色中，带着一腔无名业火，我恶狠狠地盯着凄风苦雨的“春事晚”匾额：燕子不归，我飞往南国与重茵捉来，烟雨满汀，我潜下东海命龙王收水。谁也不能冻着我们杏花！】
【我早晚给你换成“露华白”！】
【文若，你醒醒啊！重茵可什么都还没说啊！你别又昏了头！】
【我于是盘算，拟《高唐赋》之格，极尽妩媚风流之能事，魅惑重茵。诸位觉察出蹊跷来没有？缦立望幸的妾妃是我，自荐枕席的神女也是我，这世道的阴阳，别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晚膳已毕，我不读劳什子书了，径直抱着枕与衾，踏入畴昔的禁地。衣领散敞，眼神炽热，吐息忐忑，神情凄楚而妩媚，竟如待领养的幼犬：】
某，紫禁之子也。为京畿之客。闻卿游京畿，愿荐枕席。

自云影碧归府，恍如隔世。别院一旬，是自成亲以来他与我独处最久的时候，如今回了王府，我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午后风倦替我铺整被褥，笑得贼兮兮凑过来问我要安几套枕衾。我瞪了她一眼，自然是一套了。我早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他若不主动提起，我也绝不邀他——那前两次的仇，我可都还记得清楚呢。
及夕阳西下，夜色渐浓，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在梳妆台前拆去簪珥，随口闲谈。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今年大抵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份呢。
话音未落，他就抱着自个儿的枕衾闯入闺阁，衣冠不整好似专采娇花的江洋大盗。明明是来荐枕席的，偏偏让我想起那被雨声惊着睡不安稳的孩童，深夜来到额涅院里寻安慰。未想好怎么答复他，先忍不住笑出声。
：殿下今年几岁了？竟还怕夜雨。

【“王因幸之。”宋子渊接着写道，并没有描摹神女博得爱幸时的媚态，叫我无从习学。又没有色白如玉的瑶草，助我“服之媚于人”。可恨可恨！我从前为何鄙夷春/宫，又为何不踏秦楼楚馆一步！假正经什么呢！书到用时方恨少，该着了吧？】
【若是女孩子，唤一句“文若哥哥”，踮起脚尖舐吻喉结，或是春纤在心口、腰侧打两个转，再“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采相授。”一番，谁还能坐怀不乱呢？可男孩子们上来动手动脚，只会警示鲜嫩牛羊奔狼入侵。】
【我想起午夜的一个梦，梦中我身下胀痛，泪眼朦胧，向重茵哭道：“姐姐我痛嘛。”冰凉的小手抚上前额：“弟弟哪里痛？是头痛吗？”我委屈摇头，她侧耳倾听心跳声：“是胸口痛吗？”我以“嗯”声否认，她探下去握住小文若：“还是这里痛？”醒时衾褥尽湿，非罪泪水。】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重茵想要多少浸润，我都能给……】
【于是眼尾泛红，泫然欲泣，偏偏强忍泪流，故为冷淡。眼角眉梢，欢情传露：】
我哪是怕夜雨，我是怕重茵不要我了啊……雨气湿冷，重茵的枕衾又是新铺，真的不用我来暖一暖么？

珠翠尽除，白日高高绾起的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流下，柔顺垂在月白锦缎的中衣上。我将发丝拢至肩上，桃木梳在黑发中游走，从镜中窥视着他的神色，只不肯给他一个正眼。
：如今天气转暖，多灌几个汤婆子即可的事情，倒也不必麻烦殿下。
我自然知晓他的心事，偏不肯给他个痛快。只因着殿下与福晋这层关系，我便要对他百依百顺吗？当然不是，福晋还有忠谏之责——若他妻妾众多，便要劝他平分雨露；若他只我一人，那便劝他爱惜身体。
：殿下明日还要早朝，今夜有春雨安枕，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不过几句话间，他又红了眼角。见不得他这样，我手上动作稍顿，还是为他留了一线生机。
：值夜的小丫头怕是去哪躲雨了，恐怕安置枕衾之事，要殿下自己动手了。

【我凝望着镜中爱人。爱人眼波微粼，落在世间任意一处，唯独不落向我。心火呼一下就熄灭了，余烟上升，化为轻叹。】
我把自己都烧尽了，才暖得怀中烘热，七夜体温相渡，到底不如一个器件！那我也甘之如饴，宁在重茵枕边化灰化烟，也不回外间苟全！早点休息？重茵忘了，那夜你一起身我就惊醒，你厌弃我容易，叫我还怎么睡！
【激愤未了，暖春已至。少年博取了永久栖居在他曾经求之不得的天堂的权利，那么他攥拳起誓永不离去，直至死神降临。】
【他决定在这张床上停止呼吸。】
【她把我的心悬起来又吊下去，攥紧又放松，点燃又浇熄。玩弄股掌，予夺生杀。我羞恨恼怒，无可奈何，真想仰天长啸，歌哭不休。但这就是许心他人的下场，千载万里，例外无一。】
【我飞快地安好枕席，生怕晚一秒她就要反悔。为示感激，矮身轻吻爱人的墨瀑，替她卸着簪钗。】
咦，这颗东珠成色不好，不要紧，我带重茵到银河上摘下长庚星，补它的缺。
【重茵心神回返，已在空中。少年打横抱她，高高举起，笑语欢声，转起圈来。】
【牛郎织女在苍穹飞旋，赏览天河沿岸的无限风光。一千年的风，从他们耳边兜过，一万年的月，嘭一声炸成了焰火，一亿粒粉尘，落满他们年轻挺拔的身躯。】
【银河之舟触岸，是恩爱之岛。隔河的牛女，今夕共枕同衾。】
【我吻了重茵的手指，吻了重茵的面颊，吻了重茵的耳垂，吻到重茵的颈脉。我将我的前半生交给我的唇，请它用它独有的语言，一诉千夜情苦，万事心衷。】
【她的脉搏比任何一日都急骤。我记得，一定要问：】
请问，可以吗？

前一秒还在镜前梳妆，后一秒便悬空，除去他外再无依靠。怕自己就这么摔到地上，紧紧揪住他打散垂在襟前的几缕发丝不肯撒手，连同他的衣襟也受了牵连，领口大开露出颈下风光。
：我要那星星又有何用？吃不到摸不着的，还不如烤只鸭子痛快些。
他转的我晕晕乎乎，只知一味抓紧他的长发不放手。迷离之际，似是他的唇吐息温热，自纤手至面颊一一寻来，最终停留在了耳畔。他此时倒是知道征得我同意了，但要我抹开面子直言，我哪里好意思？语气早就软了下来，分不清是拒绝还是撒娇。
：我若是说不可以呢？
左手扯着他的黑发，右手无处安放，索性探入了他被衣襟遮盖的胸膛，去寻那处疤痕。

他愈是喊疼，我就愈是用力。我要这半年以来的疼与怨，痛与恨，尽数返还到他身上。
：不疼，你怎么会长记性？
他以唇舌为锄，以长指为犁，肆意开发着弃置的荒野。土地回以汩汩而涌的泉水，却也带着对开垦者的抗拒。我紧绷着身子，连脚趾都禁不住蜷缩，原搭在他肩头的手也使力扣住，寻求些许平衡。我想说什么，却被逗弄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倾泻而出的尽是抑制不住的喘息。
：你……你倒是轻一点啊……
我从未向他提起，上次强迫过后，花蕊隐有撕裂之事。至如今不过十日有余，他再触碰我还是本能的恐惧。哪怕眉梢眼角流露春情，身体也是颤抖的。偏我越是颤抖，泉水越是流的欢快。我羞耻极了，松了左手去挡他的眼。
：殿下你……不准再看了。

【一位自幼无人敢伤，就没受过什么伤，因而格外怕疼的“殿下”，狠咬了咬牙，咽下痛呼：】
重茵尽管报复，尽管泄愤好了。心平了，气消了，就再也别怨我了。春日的天地是万物的洞房，今夜也算咱们的新婚。
【肩头也被死命攥住，而怀中美人，花容失色，轻颤不止。我没心没肺的，开始还笑她呢：】
说是新婚，重茵就这么紧张了？不是都经历过吗？
【回过神来，我吓坏了，双臂一松，瞳仁蓦然放大：】
是上一回，伤着了？
【姑娘今夜，是一道潺潺的春溪，姑娘从前从没做过，一道潺潺的春溪。由是，我才未敢贸停。低眉垂目，眼神疼惜：】
我会很轻很轻的。重茵还觉得疼，就用力按我这痕枪伤吧，它现在……就仿佛要裂开似的……
【甘霖霡霂，春夜的田野已然足够湿润，来迎接播种。往爱人纤腰下塞了几只软枕，覆身其上，微微挺入，动作轻柔至极。起先我只是探索，如同孩子好奇的小手抚摩着道旁不知名的花草、昆虫。】
【接着是抚慰，譬若冬阳照耀宿雪，微风吹拂战墟。在亲吻与喘息的间隙，嘴唇居然还得闲派上第三种用场：】
殿下殿下……唉……重茵唤一声文若吧，唤一声我就不看了。
【重茵断续的音语点燃了血里埋好的火种，再不发起冲锋，我也许真的要爆裂开来，命丧娇妻温柔乡。但我竭力克制着，生怕再伤着她：】
好重茵，告诉我……你希望我……呃嗯……希望我怎样……

他乍一挺入，我便死死掐住他的臂膀，紧张之下不知轻重，直至有黏稠的腥红染上手指才罢休。先前的酥麻也缓解不了此刻被开拓的不适，我放了他的肩，改双手环绕于他修长的脖颈之上，试图将他拉向我。
：那你抱抱我……
在这春夜的海浪之中，我无依无靠，能触碰到的只有他一人。未知的情潮一波接一波袭来，我迫切需要肌肤相贴带来的安定感。他对此大抵是不知情的，才只顾自己埋头用力，推动着我随他一起前往极乐。起初我还能咬着嘴唇不让娇音外泄，但浪潮越来越猛烈，他的眼神炽热，让我几乎要化在其中。我抑制不住羞涩，紧闭双眼躲避他的视线。
：可以亲亲我吗？文若哥哥……

：你……不许再说了。
我真是恨极了他这张嘴，日日说那些叫人听不得的话。避开他肩上的伤痕，在后颈上重重拧了一把，因春情而湿漉漉的眸也圆睁怒视，只在此时没什么威慑力罢了。
：你再说，我可就再掐了！
方才一时情动，脱口而出的那句“文若哥哥”被他逮了个正着，如今想再收回也来不及了。他若不如此追问，我兴许就这样默认了，偏他不肯放过我，一声又一声。我自是不肯妥协，扭了脸去躲开他那欲落不落的吻，忍着喘息将话说全。
：嗯……我再不喊了……
回应我的是更深更重的撞击，在这种情景下我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若是春事晚的榻不够结实可怎么办？我的手攀得更紧，几乎想把自己完全缩进他怀里，来躲避这场愈演愈烈的风雨。坠入深渊那刻，我咬上了他支撑在一侧的手腕。烙上记号，你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