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像昔日绮罗华阀的宴酬间、偶识叩德时那样,期待蒋佳的答案?诚然,心境是殊异的:正观九年,我在谈笑雍容万锺贵里,腻烦了那些因被我的捕风捉影,攫住不轨罪证而温驯异常的拥趸,而对恒常置身事外、却有着体察谅解笑容的充满兴趣:一半是为消磨乏味、一半也在期许,或许他作壁上观的智谋,能为我奉上另辟蹊径的答案。然而那句“求死”的剑走蜻蛉,确让我再次扬眉,这是今日的第二次】
【四岁时,被我用砚台砸肿额头的格布阿勒,畏惧并委屈地在檐下捂嘴掉泪——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男儿的眼泪。当然,彼时的格布阿勒,不过是混沌未开、懦弱聒噪的男孩儿,自然称不上热诚坚毅的男儿郎。尔后,无论是罗绮簇簪绅,檐沿风马蹄细,抑或是肃杀血腥的藏地战役里,我谛见过敦王恸吼,却从不见一滴泪】
【然而从始至终,不过是冷眼站在一旁,听他在哽咽中将原委道来】
【这尘寰内的计谋、隐晦、仇恨,毋庸置疑是相像的。蒋佳周泰其实讲错一句话,对他叙述来的事件,我何尝不在以另一种际遇掌料?离心阋墙,都是一样的。放置在普通门第是小灾难,在禁城内之中酝酿、发芽的野心与爱恨,就成了牵制无数方势力与心神的倾轧】
【待其面色方霁,不疾不徐开口】蓟门风物旷达。【却是一句温和的留白闲笔】过去本王有愁思,亦常常来此,不再忖、不再想,不过一句我歌且啸。
吏部、军营,本王都有旧人在。你的话,本王记住了。
【然而,忽又无不促狭地一笑】将军浩气吞长虹。蓟门内外山河见证过数百年的飘摇,但一位出色的将领,无论何时、何日都被天下需要。本王未必能帮上你,即便帮上,也不是为你。今后于武不懈,别使本王为你开了口,回头丢了脸面就行。【——此刻的我,无比确信自己所预见的结局必将实现:那结局的尽头,不是我的山河永治,却因注目践祚的那个人走上执掌历史的皇位,而伴随着由衷欢喜】
【于是再开口时,口吻里带着某种笃定】你既存的是以身许国之心,不必着急认主。届时,自有你蒋佳周泰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