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周九良是被外面乱哄哄的叫嚷声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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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周九良不好惹,有起床气的周九良更是连见都见不得,如果不幸碰上,不是怼你个怀疑人生就是直接一语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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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已经赶路一天且完全没有睡醒的周九良现在就处于满心怨念的低气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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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阴沉着脸一把拉开房门,站在二楼过廊向下看去,只见一楼角落的地字号客房外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中间站着一个五大三粗又衣衫破烂不整的大汉,正扯着嗓子一个劲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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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下人见状赶忙上前向他解释。原来是那大汉声称自己的家传宝贝丢失,非要挨个客房进去搜查一番。可正处于他隔壁的男子怎么都不愿意让他进去搜房,两人一来一回这事也就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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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再说一遍,赶紧让开!要不就是你这小子偷的我家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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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唾沫横飞,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撒泼样。身上难闻带腥的信香肆意扩散,熏的周围人纷纷皱着眉退后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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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从我进入这家客栈起就没随意走动过,也没踏出过自己的房门,更不可能去偷你的东西。”被污蔑的男子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厚厚的布衣,把自己裹得是里三层外三层,除了带灰的肮脏面颊,根本看不到其余的一点皮肤。头发也没有怎么打理,正好遮住了他原本的样貌,看起来就是个流落异地的落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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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良挑了挑眉,多年从商的敏锐使他一瞬间就意识到对方的一些不同寻常。至少,对方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无辜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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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你到底出没出门!人掌柜都没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你一个穷酸样能有什么隐私?该不是做贼心虚吧!”大汉对此解释反而嗤之以鼻,扯着嗓子叫闹的动静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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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一脉单传,那可是家里唯一的传家宝啊,这我还要传给我未来儿子呢!可这赖皮流浪汉是死活都不让我进屋去找,明显就是心里有鬼!各位可要给我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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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这分明就是一个没事找事的地痞无赖,却没一人肯站出来为无辜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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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谁也不想惹得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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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良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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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商人多薄情,周九良也自认并不是什么善良仗义的老好人,行走商场一直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原则,何况自己天生好懒,能不多事绝不会插一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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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次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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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良不欲多加理会,正打算回房补觉,却无意间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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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家大业大,周九良从小见过的美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可无论是清纯可人的小姐还是风流妖媚的伶人偏偏都比不上那一瞬的眼波流转。似一头在林间溪旁饮水的懵懂幼鹿,清澈单纯却又出奇的偏执。此时因被无辜指认而眼尾泛红,墨色如莲的眼底从深处浮现出点点水纹,只一眼便能够洗净纤尘,令人心生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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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些丢脸,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让周九良给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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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却全然不知自己无心的撩人。孟鹤堂暗暗攥紧了半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指甲狠狠地刺进了手心,传来一阵刺痛。直视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明明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汗珠,但还是固执地不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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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有多大能耐与之抗衡,而是屋里的私人物品一旦露出于众,自己一直小心隐藏的身份也就全部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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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身上路去到他乡异地本就艰难,何况一个天生处在弱势的坤泽。孟鹤堂深知其中道理,所以在当初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下身上薄荷的信香,伪装打扮成一个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乾元。可如今一旦自己假装乾元的事情被发现,且不说不会平息麻烦,自己的清白也算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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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无赖的气焰愈发嚣张,孟鹤堂有口难辩,同时拼命抑制自己因紧张而有些失控的信香,身子竟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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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子跟你说话呢!”那人见孟鹤堂神情有些心不在焉,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撸起袖子,上前就要去粗鲁地拽他有些皱巴的衣领。“我看你就是心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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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鹤堂心中警铃大作,身子却僵硬得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猛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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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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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已如死灰,眼睛下意识闭上不敢再看。哪知几秒过后,却感到并没有什么粗暴野蛮的动作落在自己身上。当孟鹤堂试探性重新睁开眼睛后,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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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横挡在自己身前,面色冷峻如冰,双唇抿成一条线,正一把攥住无赖本应挥下的手腕冷漠地注视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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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带的理你,还真以为没人敢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