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堤曲·飞红若到 】
我看似欲将手中酒倾入太液——看似。侍者惊忧:是因杯中的衣影飞红快绿如蛇游,钗光翻明跳灭如弓走?还是因太液之波金粉粼粼如涨腻,使好洁的诗人(这又是对诗人的误解)要以冷酒涤花腥?不须惊,我笑止之,看似欲倾而已。看一支纤纤小玉杯,如何在掌中轻而欲倾,似一位飞入琼瑶台的无骨夫人。摹形是诗人的消遣与练习。还有什么形可摹?低笑旋指,将杯中斜浓的潮尖,转向座内某枝新鲜春色:今夜复有琵琶斜入抱。
莫怜惜,春光明似刃,情人的花朵所待平生惟一刎。四弦一声骤起,如裂帛呀如裂帛;唉,诗人的比喻贴切却无聊,不妨让喻体成为本体,在剥离修辞的原夜,在君王掌下——绛绡暗解,褪花坠萼。
此时。试问,千里外之巫山,此时如何?且想象:
此时巫山。有神女在山之上,正拨动春风如丝弦。又试问,将奏哪一支曲?不必问,神女笑嗔,从来只唱襄阳歌:“凤笙龙管行相催……玉山自倒非人推。”有王子在山之下,正俯身拾起一条云。再试问,是烟云、是雨云?而王子不答,只独看、只独感:云一条、春一支,春渐瘦而云渐宽,宽宽如衣带——王子想象,我想象——
为何此时想象。因为身在此山中:四面云幔,一屏巫山,我在山中。
春尽之时,东风欲携哪一枝去也?毕竟天下落花,皆嫁与春风——还不用媒。东风恶,我则恶如东风。而西风也非善哉风:秋风渡江来,吹落山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