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恩科后，我尚是春风得意时，程映榴用一车荔枝换了一个学生的位置，而后便好似无此事一般，如常逍遥快活，再未提起过。】
【成光四年，程映榴邀我赴宴，一本正经的提起元年旧事，我才察觉，这就是个鸿门宴。吃了他的荔枝，不好扔下酒杯走人，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这学生姓甚名谁。】
【程映榴答，自家孩子，姓程名青珮。】
【原是酒能醉人，叫我忘却了他们程家起名一贯的不讲道理，当即开口推脱】我不收女弟子……

【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叫程映榴大伯父，这其中多半原因是在书房中与他顶惯了嘴，若无本家各路长辈亲戚在场，我便左一句程映榴右一句程映榴这般叫着。兴许是他大发慈悲，也兴许是他终于忍受不住，今岁开春与我爹商议定了，为我寻一位老师。】
【这话原先我也不过是当玩笑听，不成想三日后，就被程映榴拎进了进京的车马。我两手扒着车窗，仿佛是要被卖进窑的姐儿，声泪俱下盼望我爹能救我一命，然而最后结果就是我坐在了京城程府偏厅暖阁，听着外面程映榴跟我未来的师父对我进行无情的肉体买卖。】
“少爷，他说你是女的。”
【程放是打小跟我的小厮，然而这个嘴碎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巴掌落在他脑后，下一瞬便挑帘探头出去续上话】
你瞧我像女人吗？

【陡一抬头，先见得是乌黑的一双眼睛，见字识人本就是大忌，我理亏在先，不无恳切的答道】
眼下不像了。
【少年人不会说谎，更逞论程家将他教养的很好，满心满腹的情绪只差写在脸上。我是个极其开明的人，从不肯做强买强卖的买卖，要么心甘情愿两心同德，要么一拍两散再见路人。指掌一收，俄而正色道】
依你们程家的财力名望，什么样的老师请不到。【这一句说给程映榴，而后别过眼去，看程青珮】我年轻，性子又急躁，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师承，论文论武都不拔尖。
【程映榴苦心孤诣要一个学生的位置，我却无意误人子弟】做我的学生，日后益处不多，你可要想好了。

【程映榴未曾想到我会率先发声，一瞬便叫那名义上还未成的师父抢去话头，只待人话毕方是回神落定般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侄儿被人错认成女孩家，顺道给未来师徒交换姓名，互通家世，就差生辰八字，命理星宿。】
【程映榴，烦。】
【烦归烦他，却还是识得了眼前这酒气已有三分的青年人，嘉瞻府的公子，元年恩科的探花郎】
你总归比程映榴学问高罢。
【四下除却伺候的小厮，唯有程映榴、我、他，没有顾忌是很快乐的事情。自帘内现身，在席桌后畔的官帽椅落座，隔着四五步之距瞧他】
你不收我就是不给程映榴面子，为了程映榴的面子，和他兜里的银子，也轮不到我来想。
【六岁时我算盘打得已经比写字溜，世事商贾的宗族中哪会有什么憨愚娃儿，两只脚悬在高椅下来回悠荡，笑嘻嘻道】
是你要想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