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上) 开始】
东方侯墓前,冯素珍伫立在碑前悼念,轻风徐徐,一卷香纸裹着火星变成飞灰。燃灰飘动,飘向空中、飘向山林,周围矮山环绕,竟与天空相称,一座墓,一个人,逝者面前,已无敌对。
香纸燃烬,不觉天香已慢慢走近。
冯素珍闻声回头,有些惊讶:“公主,你怎么来了?”
天香微笑:“我知道你肯定会在这里,因为……你是好人。如果你是坏人,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好人了。不过……昨天我在接仙台,听你弹降魔琴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冯素珍呢。”
冯素珍一笑:“如果会弹降魔琴的都是冯素珍的话,那冯素珍不是太多了吗?”
天香点头,道:“是啊。我们……回家吧。”
冯素珍望着天香,道:“好……”
暮色黄昏,两人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
如今菊妃、小皇子、东方胜已死,国师被擒,这宫里的人真是死一个少一个,仿佛瞬间变得宁静,让人很不适应,也许这也是一种失去,失去一种往日的熟悉感,哪怕这种熟悉感曾经多么令你厌烦。
天香来之前,已向一剑飘红告别,可奔向的这方,会有幸福吗?
她突然开口:“你知道吗?父皇要给太子老兄选太子妃了,听说是黔南王呈怙岸之女呈织郡主。”
“什么?!这么快!”冯素珍明显没料到。
“是啊,这下,太子老兄可惨咯……”
“黔南到京城至少半个月,应该还有时间。”冯素珍思索着。
“这可是父皇亲自安排的,你想干嘛?”天香说完,自是明白婚嫁之事被别人安排的滋味,可也没料到自己这先婚后爱的情节,她斜眼瞟了一眼冯素珍,喃喃道:“没准太子老兄和那呈织郡主也能……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四个字,天香说出时,恐怕连自己也听不清。
冯素珍皱眉:“公主,我们用了那么多办法,想让太子从木鸟的世界中走出,都很难实现,如今,父皇让太子迎娶一个不相识的郡主,只怕……引来太子的愤恨,反而弄巧成拙!”
天香不解:“愤恨?不至于吧,即便太子老兄深爱者梅竹,他也可以娶了郡主,再娶梅竹呀……”
冯素珍听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天香,表情略有不悦,天香有些一惊,似乎觉得刚才说的有些不妥,让一个男子娶两个女子,换做是她,她也不干!
只听冯素珍深吸一口气,恢复神情缓缓道:“作为皇子,婚姻参杂了政意,顺应的不止是皇命和父命,还有这个身份天生伴随的责任和义务,权力既是利器,也是枷锁……可……那并不是爱……”
提到“爱”,天香敏感起来,顿顿道:“那……什么……是爱?”
冯素贞无意引出这个话题,一来:“爱”这命题太大,怎是一两句就能概全,二来:她与天香的关系,怎好撇开“爱”而只谈“爱”。她顿了顿,道:“我……也不知……”
天香本想听听冯绍民对“爱”的理解,可听这回答,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冯素珍突然想到什么,道:“公主,你先回宫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说完,一溜烟走了。
天香看着这消失的人影,跺脚道:“哼!什么嘛!”
……
冯素珍刚到宫门,欲往东宫去,忽听后面有人喊道:“驸马爷,驸马爷!”
冯素珍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到刘公公正走来,刘公公十岁进宫,从小就跟在王公公身边,一跟就是十五年,自从王公公死后,便自然的坐到王公公的位置。
刘公公走近,喘着气道:“驸马爷,皇上命你前去炼丹房。”
冯素珍有些疑惑,而后拱手问道:“何时?”
刘公公道:“现在!”
冯素珍心中一沉,本想去东宫办那件很重要的事,可现在皇帝召见,不得不去,也许那件事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着急,见了皇帝之后再去办也不迟,于是,她在告别刘公公后,直接去了炼丹房。
炼丹房里,国师被铁链捆绑在炼丹炉边。冯素珍还在房外,就听见国师在叫嚣。
“放开我!放开我!”
冯素珍走进房内,没想到太子也在,正低着头站在皇帝身后。她走上前跪拜道:“儿臣参见父王!”
“民儿来的正好!来和朕好好观赏观赏,这只受伤的狼。”
冯素珍起身,看了一眼太子,然后默默走到皇帝身后。
忽闻国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见此,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国师一边大笑,一边道:“我笑,你东方家的男儿都是些蠢才!都是靠着别人才能保住那龙椅,没有他们,你们东方家早就亡国!你让这样的太子上位,亡-国那是迟早的事!”
显然,这番话让皇帝很是恼怒,可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而是起身站起,可没想这突然的起身让身体的气血没跟上,一阵晕乎,太子和冯素珍见状连忙扶住,皇帝又坐回椅子上,深吸一口气。
国师见此又是放声大笑。
皇帝缓了缓,再次起身,慢慢走近国师,太子和冯素珍也慢慢跟在皇帝身后。
皇帝紧盯着国师,国师慢慢停住笑声,两只眼睛同样看着皇帝。
皇帝突然开口:“民儿,你说朕应该怎样处置这只老狐狸?”
冯素珍道:“国师暗中谋算,加害父皇,谋权篡位,理应死罪……”
皇帝依然盯着国师,缓了缓道:“死罪!肯定死罪!可让他怎么个死法呢?”
冯素珍看了一眼国师,又看着皇帝,道:“当斩即可。”
皇帝哼了一声:“斩他……这是最便宜他的死法。”
国师听后,脸部在狰狞,身体在挣扎,仿佛想吃了皇帝。
“你们瞧瞧,他现在被禁锢着,却还露出松散的獠牙,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想着随时反扑,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让猎手觉得他还有战斗力,殊不知,这只是他害怕死亡的一种表现,他知道他已经输了,可是他还不想死,他越是害怕,就越是疯狂,因为这样,才能给自己撑胆。国师,你说,朕说的对吗?”
太子站在一旁看着皇帝,他知道现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是皇上!即便听着这种话,他心中也没什么感觉,可他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这种敌对、猜忌、算计、威胁的场面,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回到东宫,看看受伤的梅竹有没有好转,看看沉寂的木鸟有没有动静。
冯素珍知道被安排到此,绝不是听听皇帝和国师吵架这么简单,可她也想赶紧离开这里,去东宫,办那件重要的事。
国师听后,一番狂笑,道:“呸!害怕死亡的人,是你吧!你不过是借着权力,才能控制别人的生死,是权力的力量!不……是……你!”
“可如今,这股力量掌握在朕手中,朕就有权决定你的生死!”
国师咬着牙,而后转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站在皇帝身后,侧着头,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舒服,尽管他知道国师被绑住,可还是害怕,害怕他会挣脱,害怕他会猛的扑过来,这才有一丝明白,明白他的父皇身处在这位置上,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国师看回皇帝,笑道:“哼,你把一只羊放进深山,迟早会被狼吃掉,狼吃不了,也休想躲过虎豹,总之,就是躲不过被吃掉的命运!”
皇帝道:“可这只羊有着世间最锋利的刀子,管他豺狼虎豹,来一个杀一个!”
国师听后,看向冯素珍,又转向皇帝,道:“那就得看这把刀在谁手上了,刀子会掉、会被盗、甚至会反噬,也不一定!哈哈哈!”
在冯素珍面前,国师那阴狠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即便国师没有被绑住,她也没有一丝害怕,因为,比起这些,她最怕的可能就是在公主府过夜吧。可国师这番话,她也不是没有听懂。
“刀……只能在羊手上,而且,他只是暂时是羊,将来他会幻化成狮,成为森林之王!任他豺狼虎豹……都将成为口中的猎物,刀好生跟随,便会成为上器……”皇帝说到此,看了一眼冯素珍,接着又转向国师道:“……若心生背叛……你不就是一个反例吗?”
国师一惊,除了震惊皇帝拿他的话接话,更是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这只狮,也许以前也是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