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入歧途.第一章
血雾,残肢,临死的惨叫,无神的双眼,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家人死在眼前。她呆呆的跪坐在潮湿的土地上,呆呆的抬头,看着巨人张开恶臭的嘴巴朝她咬下去……
小糸侑猛的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膛起伏,额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双手捂住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天已蒙蒙亮,却还不见太阳,目之所及处,都是一层水雾……就像她梦中的场景那样。
那不是梦。
小糸侑下床穿上鞋子,轻轻走出宿舍,尽量不发出声音吵到因训练而极度疲惫的室友。
在水房,侑拧开水龙头,将凉水猛地扑在脸上。水滴混着冷汗,沿脸颊滑落,小糸侑双手撑着水盆的边缘,对着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
头顶一根标志性的呆毛,奶橘色的短发,随便抓几下就扎成了两个小马尾,圆领单衣,露出一部分锁骨。
微微皱了皱眉,侑转身拿了自己的毛巾,打算在食堂开启前一个小时的这段时间里晨跑。
训练兵团的基地和训练场地都很大,甚至包括了玛利亚之墙的巨木之森,供给新兵进行立体机动训练。
绕着整个基地跑个三圈,一个小时也就打发了。
小糸侑集中精神控制着步伐和呼吸,也就没有再去想早上那个惊醒她的噩梦了。估计跑了半圈,就看到前面距离她大概三米处,有个人影在跑动。
小糸侑眯起眼睛,不觉加快了速度,渐渐看清楚了那人的背影——黑色长马尾,白色衬衫,过膝黑裤。
还没看到正脸,小糸侑就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150期训练兵首席,也是小糸侑这一期——153期训练兵的助教,七海灯子。
——
新兵入团仪式。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我叫鲁勃 兰登,家乡在艾米哈区!”
“鲁勃 兰登?智障一样的名字!你为什么来参军?”
“为了加入宪兵团,在王的身边工作!”
“哦?不错嘛,挺有志向。但是,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只配去给当巨人的呕吐物!”
训练兵团团长霍布托 布恩和调查兵团团长卡尔 维恩背着手在训练场的边缘散步,听着训练兵团的总教官那一句句完全就是摧毁新兵们心理防线的话语,卡尔感叹道:“真是怀念啊。”
这是一种仪式,是每个进入训练兵团的人都要经历的仪式。目的在于全盘否认过去的自己,从全新状态来培育有着当兵天赋的人。
自城墙建起,153年来和平无事,外面的巨人进不来,里面的人类以王都为中心过得也滋润。过来当兵都是为了挣个薪水钱,没几个真的想和巨人战斗的。
作为调查兵团团长,每年有新的训练兵的时候卡尔都会来看看,今年也不例外,但他同时还抱有另一个目的——看看他安排在这里的一个人。
此刻那人正站在队伍边缘,奶橘色的短发,蓬松的扎成两个小马尾。两手背在身后,双脚与肩同宽,背影笔直,身着训练兵团制服。
这制服上装是浅棕色的长袖夹克,领子是外翻的立领;夹克的衣长较短,只到肋下;外衣内衬着一件白色衬衣,下装是白色的束身长裤,其脚上则是一双齐膝高的深棕色革制快靴。在这套劲装的腰部,还包裹着一圈棕色装带,连接着上下方的背带裤和腿上的皮带。
在左胸口和后背的盾牌上,印着交叉的两把长剑,即为“训练兵团”。
霍布托也注意到了卡尔一直盯着新兵队伍中的某个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点了点头,“那孩子就是你从地下城找来的?”
“是的。”卡尔眯起眼睛,“这些新兵里,只有她是真正见识过那些家伙的。”
总教官经过小糸侑的身边时,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小糸侑迅速双脚并拢,握紧右拳放在左胸,虎口朝前,高声回答:“小糸侑,来自王都地下街!”
“地下街的人啊……”总教官阴晴不定的棕色眼睛盯着小糸侑看了一会后,就径自走了。
霍布托笑道:“哪怕不知道这孩子三年前的事,光是地下街出身这一点,也足够让她比其他新兵成熟了。”
“是啊,而且回来之后她在地下街也做了不少事……啊,那两个人就是七海和佐伯了吧。”
卡尔将视线从小糸侑身上移开后,一眼就看到了——创下了历届训练兵科目成绩新纪录的两个人。
如瀑布般的墨色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其主人依然军姿站立纹丝不动,枪灰色的眸中透出一种坚定;站在她身边的女孩一头披肩金发,翠绿的眼眸,此刻却半眯着,像猫一样带着几分慵懒,和旁边的人形成对比,放在一起却又莫名有些搭……
“七海灯子是152期训练兵首席,佐伯沙弥香的成绩比她略弱,但是两人都超过了往届训练兵首席的成绩,都是难得一遇的人才。而且,跟着你们兵团进行壁外调查,初出茅庐却带回来各自讨伐巨人三头,合作讨伐七头的成绩。”霍布托正色道,“宪兵团可是费尽心思要把这两块宝挖走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七海选择留在训练兵团当助教,佐伯也留下来了。”
卡尔道:“感情很深嘛。也好,留在训练兵团培养新兵也比到内地的宪兵团吃软饭强。可惜她们参加的那次壁外调查时,我正被召进王都,整个行动都交给阿列克谢了。”他摇摇头,很是惋惜,“唉,没能亲眼目睹一下啊!”
霍布托撇了撇嘴,“你当时要是去了,这俩人早就被你整进调查兵团了。”
“哈哈,也是。”卡尔笑了几声,但是语气跟着一沉,“可明明最需要这些人才的,是调查军团。”
而不是王政专门用来控制臣民的宪兵团。
可偏偏宪兵团在内地,是最安全的兵种。只有成绩前十名的训练兵有权利选择在内地的宪兵团,大部分新兵都是抱着去内地的目的而参的军,因此就形成了一个荒诞滑稽的现象:努力学习并提升猎杀巨人的技巧,只是为了远离巨人。
很愚蠢,却又偏偏是一个怪圈。霍布托知道这是他的老友,调查兵团团长的一直以来的心结所在。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卡尔,“走吧,去我办公室,我请你喝茶。”
两人转身离开训练场地,不过没人注意到他们。新兵不认识两个兵团领导人,而诺尔斯总教官根本没空注意。他刚刚完成对最后一个新兵的“入队仪式”,然后转身,还是用吼的声音说:“七海,佐伯,出列!”
“是!”“是!”
小糸侑站在队伍最前边,看到另一边走出两个人,转身,面向所有新兵。
而她一抬头,正好撞上那双枪灰色的眼眸。
小糸侑只觉得,当时的她心里一颤,然后身边的景象全部淡化,教官的介绍和旁边新兵们的赞叹声都没听到。
——一如现在,原本是奔跑状态的七海灯子突然回头,呼吸略有急促,胸膛起伏,枪灰色的眼睛带着几分诧异的打量着小糸侑。
小糸侑僵在原地,莫名有一种跟踪人家然后被抓包了的感觉——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回过神来,那人眯着眼睛向她走来,小糸侑不禁后退了几步。
“新兵?”七海灯子问道。声音清冷透彻。
“……是。”小糸侑回答。那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侑差点就要转头就逃,不想对方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你是……小糸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