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累成条狗。
骑在三手的电瓶车上等着绿灯的时候，我想到了这个字眼来形容当下的自己。刺眼的烈阳挂在空中，万里无云的蓝天显得光芒万丈，我多看一眼都成了要被烫熟的肥肉。咸咸的汗水滑落又被蒸发，身上的白色汗衫将干未干的大面积汗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仔细数了数订单，看来这个中午的饭是吃不上了。
我依旧不记得是谁又把自己的订单推到我这里来了，我叹了口气，但转念不负责任地想到——反正每单都有负责人，出事也是找他们，与我无关。
绿灯忽闪忽闪了起来，我手比脑子快，立即转动车柄提速，车轮划过颜色发淡的斑马线，成了第一个冲出去的人。
我苦中作乐地在心里欢呼了一下，上学的时候成绩几乎没有第一过，当了快递员后，每次等绿灯亮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反应迅速地开过去。
时间久了，有几个投缘的大叔大爷多次看到我的佳绩，竟向我攀谈起来，不过每次谈得都不尽兴。我那超强的反应力总能把他们甩在身后。
其实，班主任口里天天念叨的，只有第一名才会被记住，也不是没有大错嘛。虽然我至今记忆犹新的高中同学只剩下我同桌就是了。她是个长相清秀性格文静的学习委员。
不知有多少同学给她发过“好人卡”，其中也不乏有我。
外卖员这个活儿就是吃力不讨好，我紧张地看着手机上面流逝的时间，捏了把汗。我唰地停在了不该停的某家店门口，不管不顾地冲到对面的一家美容店里。
“那个，您好，您的外卖。”
美容店门可罗雀，一个敷着黑色面膜的肥胖女人扭着臀走着蹩脚的猫步快速移动来，我的心一沉，这女人一看就不好惹。女人啪的一下就打翻了我手里的外卖，滚烫的汤汁洒在了我的手上，星星点点地四溅美容店，还有大部分洒在塑料袋里。
我疼得眉头锁成蜈蚣，却硬是没松开外卖。我不住地弯腰道歉，心里却团了一把怨火，在漆黑的幽静处绿莹莹地发光。
“***给老娘送的这么慢，老娘下午茶都吃好了好吧！”
“……”
现在才十二点半……真能吃。
“哼，你可别惺惺作态了，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怎么骂的。反正我已经给你预留了一个一星差评你就等着吧。”
“……对不起，但是这位女士，我并没有超时，还有……”
“你说没超时就没超时？！那我们客户都要等死嘞，当然你不想要这个差评也不是没办法。”
“您说。”
“现在不是洒了一份嘛，那你就再给我买两份补偿我就好咯。”
女人撕掉了面膜，露出抹狡黠的微笑，眼角的皱纹立即像蜘蛛网一样布满。

倒不如张牙舞爪的好看。
“我考虑考虑。”说毕，我就把手中的外卖放到了美容店的柜台桌子上，嘴里含着发红的手指离开了。
面对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我瞥了眼手机，留给下一个订单的时间还长，我吐出一口浊气。打算去小卖部里买瓶冰水。
身后的女人耀武扬威地骂街威胁我，我冷淡地留给她一个背影。电瓶车不知被谁推到在了地上，这家店门口有很多的小孩在玩，兴许是不小心的。
我这样安慰自己。下一个订单需要去取，电瓶车被地板磕了一下，车头有些不灵光，拐弯的时候车头总是动不过来，仿佛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很奇怪。我打算搞完手头的单子就去修下车。手机一直不敢放在口袋里，因为汗水会浸湿它，摸在手里就黏糊糊的，没有手感。
因此我可以随时看手机，导航给了我一个烟花炸开的惊喜，下一单就在附近的店铺里，不必开车。
我顺利地拿到了外卖，是个喜欢吃麻辣粉条配AD钙奶的怪人。
怪事儿年年有，倒是给我紧张的工作中增添了乐趣。
我骑着我那辆不聪明头脑的电瓶车，快马加鞭地赶往顾客那里。刚刚太惊喜飘了，等餐时嘴贪管不住多和老板聊了几句，差点言多必失——迟到了。
老板开了一家炸鸡店，虽然店铺小，但是生意不错，新老顾客都爱往他这下单，一来二去，顾客没和老板混熟，送餐的我倒是代替了顾客了。
老板的儿子和老板娘吵了一架，两个人冷战了好久，老板又是个老好人以往都是两头不占，只管劝和。这次管不动了，儿子直接摔门离家出走了好几天没回来，老板娘是个固执的，愣是没去搭理。照旧上班、做饭。
老板肯定急啊，但是平日儿子不跟他们聊学校，更是没有儿子朋友的电话，联系不上只能干等，想着都大学了出不了大事儿。
好在没出事，过了三天左右，儿子自己回来了，回来了倒头就睡，更加阴沉沉的。晚上不睡，开着灯打游戏，白天一直赖在床上打鼾。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吧，但是儿子偏偏变得不爱理人了，一个人静坐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什么，有时候爱瞅着浴室的镜子发愣，像变了个人似的。
老板也就当做苦水朝我吐吐，我面上过意不去，多点了一份炸鸡算是今天中午的午餐。我让老板做完打我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单顾客的公寓前有很多石子和钉子，我刚一个不留神车轮子扎破了，现在是车头不聪明，车轮也跛。

总之，我一路艰难踉跄地来到了顾客的家前，是一栋小洋房，门漆很亮，是刚刷过不久。房子很漂亮，附带一个小花园，草地上筑了样又破又旧的秋千，是用木板做的，仿佛只要一碰就会脆弱地碎成粉末，秋千周边到处是杂草。但是花园里的花开得很灿烂。像一簇簇花火簇拥着了无生息的秋千。
野草败坏了鲜花，有一种别样的残缺美。
洋房的建筑是英伦风，总共三层加阁楼。建筑有点破旧，很容易看到它身上的缺角。甚至墙壁上攀附着虬状的绿色藤蔓。像在邀请像在引诱。
我有些胸闷。不是很能喜欢这种植物，它们让我想到粗壮的麻绳。而麻绳是我难以触碰的一根刺。
洋房的设备不是很好，我不能按门铃。我敲了敲门，刚想习惯性地喊一嗓子，门立马就开了。就像在等我。
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扁扁的深色鸭舌帽迎接我。我愣了一下，顾客可能是要出门，我讪讪地笑起来，举起手中的炸鸡：“您好，您的外卖。”
男人点点头，从我手中接过，我松了口气。我看到他从袋子里拿出AD钙奶和吸管，以为他要边喝边出门，便侧过身拖着泄气的车往后退了几步准备掉头离开。
男人先我一步把手里的AD钙奶稳稳送进我铁质的车篮子里， 我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立马把它拿出来推辞道：“谢谢您，但这我不能要。”
男人露在外面的两只狭长的眸子缓慢地眨了眨，这般的压迫与沉寂让我感到恐慌。他没有说话，但态度强硬地关上了那扇刷得光亮的门。

02.
碰壁和鼻子落灰不算什么。我双手捧着这瓶AD钙奶，嘴角欢喜地上翘。
我鲜少碰到这般的客人，客人们琳琅满目，要么说声“谢谢”；要么冷漠地拿过外卖。这瓶奶或许能给我带来好运，我会记录下客人对我的善意，这些善意时常能宽慰我一天的辛苦。
正值正午，我不打算再去接单忙碌，就近找了块修车的地儿休息着。我撕开了吸管的包装纸用力插入软软的瓶口薄膜。钙奶酸酸甜甜的液体冰凉地滑入我的舌苔，在舌苔上旋转一圈又滑入我的食管，仿佛在激流勇进。
燥热的空气使我发烫，冰爽的钙奶使我欢喜。老板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我的炸鸡做好了——也许快乐就这么简单。
一份热气腾腾的酥香味炸鸡和一瓶灌注着善良的钙奶，我反而却坐在最普通最简陋的街头花坛上，这样的瞬间几乎每天发生在我的生命中，但此刻的剪影泛着红彤彤的暖光。
修车的地儿距离炸鸡店不远，我吮干净油味的手指，丢了垃圾就赶往修车行。修车师傅已经在修理下一位客人的车了，我发现我的车被停在一旁，车身像老牛喘气一般软软地靠在墙上。我上前几步把车扶正。试了下车，车头还是不容易拐弯，但轮子恢复原新了。我没太在意车头，付了补车胎的钱就骑车上工了。
但是一个脑袋总是不会拐弯的车很不便。像一个落枕的成人回不了头一样麻烦。成人回不了头还可以动身体，车回不了头，就只能作废。
我一个下午没跑几个单子——挑挑拣拣的，能跑着送绝不动车，能直行绝不拐弯。
工钱全靠上午的单子养活了。
干到天发黑的时候，我才停工。脱下了一身汗臭味的工服，换了件便衣，还回家洗了个澡。晚上有个临时活，是我的同事小林给我约的生意。他家经济情况和我差不多，他比我干外卖早，平日里没少照顾我。虽然他年纪比我小了两岁，但我觉着他比我成熟多了。
他天天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哥的喊我，有事儿没事儿找我一起去做兼职，我很感激他。昨个儿他给我揽了个晚上送牛奶的活，临时打工，按送货的多少结账。
这活可不比送外卖简单，好在小林有辆被淘汰掉的某牌子电动车，除了一直搁置在仓库里落灰之外就是刹车不灵敏。他逮着下班的一点工夫回家给它充了电，倒也能跑起来。他送给我使了。
我捶捶他肩膀，没别话说地道：“赶明儿哥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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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待其他人都挺冷的，或许是我俩熟吧，他总是眨着一双明亮湿润的大眼睛对我真诚地点头：“哥，后天我也请你吃饭。”
“那哥大后天请回来。”我说。
“大大后天我请哥吃包子，我奶奶亲手包的。”小林说。
“好。”
我们有时候就会幼稚地来回说车轱辘话，把对方的早中晚饭都安排好了。
小林还是少年样，比我小两岁，不爱打游戏和谈恋爱，只有奔波与赚钱，生活过早地在这个少年清秀的脸上留下碾痕。
小林丢给我一件雨披，戴着头盔嘱咐我：“哥你慢点开，晚上会下雨。”
头盔限制了音量，传入我耳朵的话如电流一般滋滋地不太清楚，按我的经验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每次工作前都会叮嘱我几句。我大声回了句你也是。
雨是骤然降落的，大颗大颗的雨点溅开，我的头皮一阵发凉一阵发麻。夜色笼罩了我，只有车头发出的微弱光亮能照映出我的下颌。这边的路灯很少，行人更是。雨水顺着我雨衣的缝隙打湿了我打底的一件廉价衬衣。我在风雨中冻得打冷颤。
这最后一单到底有多远？车轮滚动在路面，总是有些打滑的迹象，迫使我集中注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锁屏的手机倏地发出机械冷漠的女声，她一句“已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让我如释重负。我听着耳畔渐渐减弱的风声，慢慢把车停下，在黑暗中几乎能达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我眯着眼睛点开手机手电筒照亮。
漆黑的路才把它的部位亮给我看，我先是照了照我车停的地方，路很窄小，有些熟悉。但是我开过的路都是大众脸，除了身材不同外没有什么差异。我没有在意，又照了照我面前的这幢房子，灯光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光圈被照亮，我只能看清楚房子红彤彤的门。
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并且特别容易混淆记忆，所以有时候会给我生活带来很多小插曲。即便如此，我面对着眼前这扇红门竟有些认识。这让我回到了刚学汉字的时候，方块字长得都差不多，我总是会搅浑。
我还淋着雨，脑子更不想运转，抛下疑问，直接敲了敲门。
哆哆两声。
门缓慢地被打开了，我听见了类似于打开铁链的声音。我没敢给顾客的脸打光，就着黑暗中说话：“您好，您订的牛奶。不好意思雨有点大可能有点凉了。”我记得这位顾客订的是热牛奶，还规定了时间，虽然我没有超时但是牛奶的温度也不能担保。
那扇门只开了一道缝，我看不到顾客，我的四周都黑漆漆的，只能听到如瀑的大雨的降落声。我有些紧张地吞咽，喉结艰难地上下蠕动，我好久没喝水了，喉咙干涩。再加上此刻幽暗的空间，骤降的压力让我突然感到身体里有两股相悖的气体，冷热的交织碰撞在一起。我吓了好大一跳，极力控制住，拿着牛奶的手都开始脱力得发抖。
那道狭窄的门缝又打开了一半，这次我发现我的身体重叠了一道巨大的影子，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伸出了半截小臂，我的目光随之落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我已经有些神情恍惚，又冷又热的温度在我的身体内跳跃。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快点让我结束这个夜晚，我要回家睡觉！
突然我的氧气被人狠狠地夺走，我都来不及恐惧，就已经软软地倒在了男人的怀里。男人愣了一下，才把涂着迷药的手帕塞入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的大手托住我的腋下，把我以搂抱的方式带进了洋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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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我甚至误以为我还停留在户外送牛奶的阶段。我愣愣地伸出五指在眼前比划，却只能看到一个虚虚的轮廓。我感受到自己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这张床上散发着陌生的香味。我打算坐起来，我一动，支撑身体的手臂就突然软了下来，我重新跌回了床上。
我很虚弱，我微微喘息，口中发涩发苦。以为是舌苔长时间含了一些药草。
房间空旷无比，寂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连一缕风泄漏出来的迹象都没有，我开始恐惧了。
我张口呼喊，发出了像廉价的纸被撕开一般粗糙的声音：“有人吗？我在哪？”我听着变得粗犷的嗓音，愣了好一会都在惊讶这嗓子是我自己的吗？
就像破音了无数次，撕裂了声带无数次才能发出的声音一样。
我在床上躺不住，双腿硬是先后从床上下来，正待我休息时，一个不留神，身体朝床下滑落，我摔倒在了地上。痛得我立马蜷缩起四肢，张着口吸气。我又在地上躺了良久。地板里有一股股消毒水的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子里，我皱了皱鼻翼，有些喘不上气。
我试图逃离这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却突然被一个人用力抓住了脚踝，他的大手成了铁链紧紧锁住我纤细的脚踝，然后用力扯。他毫不费力地拖着我的一只脚踝在地上滑动，我慌张地扭头去看，毫无意外地得到一个黑影。一定是个男人，我在心里下结论。
被当作拖把拖地的时候，我还尝试用指甲去抠地却发现没什么用处就随男人去了。我依旧用我的破锣嗓子叫唤他：“你是谁？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有什么目的？”
“我告诉你，我爸是现在前五百强企业的CEO，我妈是中英混血，我外婆是英国的贵族！你最好识相地放我回去，否则我家的精英保镖队不出一日就会把你这里踏为平地！”
见好好说话不行，我开始放狠话。这些狠话随着男人的沉默越来越泄气，我心虚起来也更加战栗起来。我感觉到自己被拖出了很远的一小段路，可能已经不在这个房间了。
这么一想，我寒毛都竖了起来。难不成房间的门一直开着，而这个男人盯着我观察了全程？
更恐怖的是或许他就躲在这个房间里，看着我像小丑一般苏醒。
男人听了我放的狠话没有胆怯，反而不屑地轻笑起来。低沉的嗓音缓缓流过好比流沙饱满的颗粒感。
他的手腕一拽，我整个人快要翻起来，我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我感觉到有影子落到我的脸上。但是笼罩在黑暗中在我的视线中就仿佛一个颜色深一点的背景。
然而万不能忽视的是，男人温热的呼吸。他坏心眼地全部喷洒在我的脸上，我几乎能感觉到我的脸湿润了起来。
我郁闷了。
我干咳了起来，剧烈得要把肺都吐出来。喉咙桑痒难耐，男人松开了我的脚腕，为我端来了一杯温水，我试探地往前抓了抓，刚好抓住男人的大手。他的手指粗糙又粗大，上面有很多茧，可能干很多粗活。
我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面对一个对我不怀好意的男人，面对一个与我一样手指上有很多茧的男人，我该怎么对待？
我抓着男人的手往上挪了挪，示意要拿杯子，但男人的手却没有松开。我尴尬又无力，只好在黑暗中对着他来了个大白眼。
男人突然又与我心有灵犀，他把水杯送到了我的嘴边。我蹙了蹙眉，边喝边觉得不对劲，趁着半杯水见底的工夫问他：“你是不是看得见我？”
男人去洗杯子的身影一顿，我也感觉到眼前的大黑影慢慢停了下来。
他低低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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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好家伙。
怪不得不怕我跑。
我泄下气身体软倒在地。我的脸贴着冰冷的大理石，下巴磕在地上硬邦邦的不是很舒服，我嚷道：“抓我做什么？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家意大利大炮就会抬到你家门口，让你哭着喊爸爸。”
我趴在地上是心虚，但面子和气势得要，这点我做得很好我很满意，我相信我让他不爽了但是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还偷偷庆幸这人被我唬住了。我听见他走过的脚步声，很轻但很高亮，或许他是赤脚走在地上的。他好像进了房间又出来。
我坐了起来，摸到旁边是个软软的布织物件，发现是沙发，我一屁股坐了上去。沙发软到可以把我弹起来。我有些惊讶，用手仔细摸着又戳着沙发，我家以前都没有这么软的沙发。
“咔哒”一声，我的手腕上被套住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器具。我打了个冷战，思绪立马从羡慕沙发中抽离，男人在我又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很危险，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又是“咔哒”一声，我动了动手腕，我被铐了起来，用的不是道具可以轻易解开，我扯不断它。
“你叫什么？”男人问我。
我有些烦躁，仍旧扯着手铐：“给我AD钙奶的是不是你？你是有预谋的？”
“它被我加工过，扯不断。”男人说。
我偏不信这邪，用最大的力一扯，“滋滋”——是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尖锐声。意识到某个点，我几乎大声地叫了出来：“你把我和桌子铐在一起？”
“没有。”他否认，“是茶几，上面有很多水果和零食，你可以随时拿来吃。但没有网络。”
说着，他拿起了茶几上的一袋薯片撕了开来，是原味的，我一闻就认出，我很喜欢吃原味。他用手指捻起几片，另一只手攀附在我的脸上，微凉的手指捏住我的双颊，他生硬地投喂我。
我顺从地吃了下去，边嚼还有点郁闷。
“你抓我来做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的温柔令我害怕，他可能在预谋着比敲诈我一大笔钱还要恐怖的事情。
男人收起了薯片：“你是第十个被我抓来的。”说着，他笑起来，“人类可真脆弱又无用。”
听着他的低音炮，我从茶几上拿了个水果。很清香的味道，是橘子。
“是啊，人类很没用的，但是很能吃。所以你还是把我放了吧，省的我把你吃穷。”
男人往后退了退，我感受到他的呼吸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我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他说：“你不尖叫吗？我抓女人来，她们又哭又叫，一会求饶一会沉默。甚至有直接让我开口要多少钱的支票的。她们美丽动人，泪痕在脸上都快结了疤。我抓男人来，他们不是求饶辱骂，便是炫耀自己的财富与势力，但又轻易服软。他们被我打得头破血流关进了黑匣子里，我在暗处闻着他们的鲜血，听他们呻吟。”
“我有多么热血沸腾，当我为他们上药的时候。”
“我意识到了——我开始吻他们，他们在我身下战栗，发抖不甘又无力，服软臣服。”
“我很兴奋。”
男人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湖水的清澈。
我才明白眼前站着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深深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处境。
男人的温柔是埋藏在滴血的刀尖上的。
他是提着镰刀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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