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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怜】【短集】黯然的命运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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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1-02-07 15:34回复
    在意之事
    文/Rein
    清晨阳光穿透窗户,她正把茶沏上,女儿已经与丈夫在道场比出了个高低。女儿总是赢不过爸爸。她端茶过去,刚走到道场门口,便听见父女两人的对话。
    “爸爸真狡猾。”
    “你差太远了。”丈夫的评价毫不留情,“不够我们武馆的继承人。”
    “谁要继承爸爸你的武馆。怜美将来啊,要变成和妈妈一样的舞蹈家!”
    每次听到女儿不甘示弱地回应,她都会笑。道场内的二人听见笑声后,就向站在门口的她走过来。女儿接过她手上端茶的盘子,擦着她的裙边稳稳当当地跑上走廊,丈夫总是对女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见丈夫紧锁眉头,她不免暗暗叹一口气。
    她知道的,丈夫一直想要个继承人。
    那个人不是她烂漫的年幼的女儿。
    隔壁的卡列金家和姬家是朋友。卡列金夫妇去世以后她就把卡列金家的儿子当做自家的孩子来看待。
    卡列金家的儿子经常带些点心过来,生硬地和女儿问候一句。她看得出卡列金家的儿子疏离的客套,但自家女儿却连对卡列金家儿子的客套都省略过去。
    “那小子,”女儿说起他老皱着眉,总逃不开提及另一个人,“爸爸就是喜欢他,比喜欢我多得多了。”
    她每每安慰女儿,都感觉语言苍白无力。女儿听过她的安慰,嘴边也不离那句“我才不在乎”。
    无论说过多少次,女儿在道场里训练到深夜的身影也不会消失。早上她送茶过去,又见女儿被父亲打倒在地。
    她早知道的,丈夫一直想要个继承人。
    那个人是卡列金家少言的年幼的儿子。
    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但她不愿去探究女儿知道多少。
    “妈妈。”女儿喊她。闲暇的下午,女儿尚未懂事以前,双手搭在她膝上,询问自己名字的来历。她如实说了,人小鬼大的女儿说爸爸真浪漫哦,这么关心妈妈。女儿拖长的声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没注意到,只是害羞地笑起来,少女似的。
    夕美确实有如少女一般的容颜与姿态。在姬怜美的记忆里,妈妈从未衰老过。
    不论是多年以前姬乔翰在意外事故里死亡,还是姬怜美长大成人以后,衰老也未曾在夕美的脸上留下痕迹。成年后她和妈妈一同走在街道上,甚至会被认成年龄相近的姐妹。
    姬乔翰死前把武馆托付给了卡列金家的儿子。大家只当他和卡列金家的儿子情同父子,病床前葳斯基下意识地看一眼姬怜美,发现她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没有任何表情。倒是夕美,就在他身旁在哭花了脸。却没有任何人反驳姬乔翰的决定。尽管姬怜美在那之后常常找他较量。
    成年后卡列金家的儿子之后找了别的事情做,跟着来路不明的女人去别的地方成家立业。
    家里仍旧是姬怜美在打理。
    卡列金家的儿子也好,姬怜美也好,都变成了沉默的人,明明以前是个活泼的小女孩。
    傍晚来访的客人提到那两个孩子,夕美把茶倒进客人的杯子里,笑着应客人孩子长大了都是那样。
    她之前在院子里遇见姬怜美,姬怜美肩上扛着道具箱子,把垂在身前的松散辫子甩在身后,她对比那个稚气未脱的女儿,便想感叹如今不似当年。
    说是小女孩,现在更觉得自己其实养了两个儿子。夕美放下茶壶,客人跟着她笑,说那么漂亮的姑娘,又和你一样跳舞跳那么好,虽然现在一心扑在家里,但哪能是儿子呢。
    她还记得女儿在丈夫面前嚷着要学跳舞的样子,最后学得最好的不是舞蹈,反而在别的地方可以和卡列金家的儿子一较高下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夕美啜一口茶,也不反驳。
    爸爸就是喜欢男孩子。丈夫去世之后,女儿偶尔会提起他来,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没有那小子,爸爸也不会喜欢我。拖长的声音总是显得心不在焉。又让夕美回忆起女儿伏在她膝上的下午。
    终于她想到了一点儿别的什么。
    那时姬怜美早已不再抱怨了。
    门外姬怜美扛着箱子正好离开道场,见夕美便扬起一只手冲她摆一摆,也在这时候笑一笑。训练用剑在箱子里闪闪发亮。
    “嗨,妈妈!”
    爸爸给怜美取这个名字,是怜惜怜美和妈妈两个人的意思。
    爸爸真浪漫哦,这么关心妈妈。
    怎么会不在意。
    但我更爱你。
    FIN


    2楼2021-02-07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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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之空
      *肉眼可见的致敬艾莲日记
      文/rein
      艾森城上方的人造天空永恒不变。
      好似这精巧的造物,我的生命由于某种目的被创造而出。那人造的蓝色漂亮而虚假,一如名为姬怜美的我被赋予的表象。
      觉察到虚假的天空那天起,我不再活于世上。
      *
      父亲身居要职,忙碌在外。
      家里只有母亲与我生活。
      自我记事起,在家中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很少见面的父亲,我并不思念,却也乐于与他相见。
      父亲每次回家,除了给母亲带回许多礼物之外,还带些在女孩间流行的东西回来。甚至是更大年龄的女孩才能拥有的化妆品,也成为我储物柜的藏品。他难得闲暇时,也到我的学校看望我,接我回家。
      这是父亲表达爱我的方式。
      他爱母亲的方式更细致,对母亲的无微不至。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是我所认为的爱的顶端。
      那顶端之中没有我,我从不为此感到伤心难过。我感激他们愿意分一份爱给我,我也爱他们,尤其是母亲。
      母亲极具名望与学识,却显得太过于天真。这不是坏事,反衬得她更为美丽。受天真烂漫的母亲影响,我自记事起,就已经开始向往成为与母亲同样的女人。
      身着缀有可爱饰物的裙子,举手投足皆展示良好的家教,进入母亲推荐的舞蹈学校,竭力像她那般美好。
      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是我的目标,亦是父亲的愿望。由此我也多得父亲几眼赞赏。
      我认为自己对母亲有着不输父亲的爱。
      母亲对我亦是如此。
      我们无话不谈。
      晴朗的蓝色天空之下,明媚的午后,我伏在母亲的膝上,问母亲关于不论谁,对自己都会心生疑问的,我之名字的由来。
      我的名字是姬怜美,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谈起父亲,母亲露出的羞赧笑容浮现于还是少女模样那动人的脸。她双手搭在我肩膀,令我直起身与她对视。
      “怜美。”她温柔地唤我的名字,“爸爸给怜美取这个名字,是怜惜的意思。”
      父亲怜惜着母亲的美丽,怜惜着名为“夕美”的母亲。
      母亲未曾对我多解释,我依旧能知道父亲的意思。
      知道这一点后,我开母亲的玩笑。
      “爸爸好浪漫哟。”
      她笑容愈发害羞。阳光凝结在母亲闪烁爱之光芒的眼,璀璨夺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我看见我的身影也在她于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眸里,梦一般的玫瑰海洋之中。
      母亲得到幸福,我便同样幸福。
      所以即使父亲根本不爱我,我也能够爱着被母亲所爱的父亲。
      在母亲天真的脸上只有因我的想法而困扰的笑容。
      这对于家庭健全而和睦的女孩来说,它或许确实不该出现在我的脑海。但这件事真实存在,不管母亲说多少关于父亲对我的爱都无法掩盖。
      卡列金上将和他的妻子被发现死于家中,种种骇人听闻的猜测充斥在所能见到的媒体之上。那时我五岁,第一次听说卡列金家的儿子葳斯基。
      父亲去往他家所在,操办同事的葬礼。我听闻父亲对葳斯基的照顾,一度是比肩他爱母亲的高度。
      同所有人一样,我认为那是父亲悲天悯人的情怀。
      随着父亲将葳斯基带回家来,送他到军校去后,我终于发觉他对葳斯基的好与悲天悯人毫无关系。
      黄昏初始到夜幕低垂,同父亲约好来接我的时间早已过去。长长的街道上没什么人来往,我望着父亲以往来时的方向,没有任何父亲会出现的迹象。
      最后由母亲来接我,我们回到家时,看到父亲在门口,正从外边回来。父亲一如既往地用温和的语调和我打招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不提起,那一天是葳斯基到军校报到的第一天,他整天在葳斯基那儿,所以没有接我回家。
      以后的日子里,我天天于休息时跑出学校,到葳斯基所在的军校附近观察来看望葳斯基的父亲。
      父亲看望他,如此频繁,如此亲切,完全没有工作忙碌的影子。
      事实显而易见,父亲爱葳斯基胜过爱我。
      我如沉睡之时被痛苦折磨转醒的病孩,突兀地哭起来。
      无论被别人如何安慰,我都无法停止住心中的悲伤蔓延。尤其在母亲诉说父亲有多爱我时,悲伤的浪潮几乎把我从母亲面前卷走。
      母亲一如既往的幸福模样也令我无从开口。在她依旧露出幸福的笑容时,我假装快要溺亡的自己是个正享受海浪摇晃的旅人。
      我爱着母亲。只要她爱我,我便能去爱她所爱的任何人。
      然而其实没有人教导过我,爱究竟为何物。
      爱是温润的笑容,是嘘寒问暖的关怀,是昂贵的衣裙,是精致的礼品。
      我学习父亲的方式来爱人,没有任何人质疑此等方式有何不妥。
      本来,我有机会向母亲学习何为真正的爱。作为和平使者出访COUR组织的母亲的死讯却由父亲传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母亲死后,我总是哭。
      悲痛促使我要给母亲复仇。尽管我提出去军校学习的请求,父亲的回答也不痛不痒。
      那时候,葳斯基在学生中名声响亮,刚进入军校的我时常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想必父亲在母亲死后,全部的寄托都到了他的身上。习惯了父亲对他的关心后,那不痛不痒的态度投进我心中那片将死的湖中泛不起任何涟漪。
      父亲不爱我。不过他是母亲所爱着的人,所以母亲死后我也会爱父亲,用我的方式来保护他。
      在父亲开会之时,我偷偷将监视器藏进他的袖章。
      原本是为了避免他陷入危险,却听见父亲亲口说出他杀害自己妻子的事实。
      以及我之于父亲是怎样的存在。
      “况且要一个会跳舞的漂亮人偶的话,不是还有怜美吗?”
      他笑得那么自信,与在我面前悲痛的表情相去甚远。
      眼前浮现母亲说起父亲时种种幸福的表情,我不禁悲从中来。
      母亲死了,没有人再爱我。
      军校里的学生,嘲笑我是用来摆设的物品。
      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尽管有叫做路邦的男孩替我说话,但那也无关紧要。
      因为我知道,比起我来,所有人都爱着葳斯基。
      *
      经过大家的提议,人造天空在母亲下葬那一天为她下起了雨。一改一成不变的蓝色,灰暗浮于头顶。
      人造天空为母亲下雨的这一天,我决心要杀掉被我称为父亲的那个男人。
      “致我们纯洁无瑕的和平使者……”他们念着悼词。
      站在母亲的墓前,只听得雨水淅淅沥沥。
      冰冷的墓碑,真实地立在我眼前。
      我彻底失去了唯一爱我的母亲,也不再有父亲。
      站在我身边,那个好似曾经夺走属于我之爱的卡列金家的儿子,成为了我唯一的亲人。
      *
      父亲杀掉了母亲。
      我决心要他生不如死地行走于世。
      我给父亲下了毒。
      说是如此,其实那是他用来杀死别人的气体。只需稍稍延长气体的施放时间,他便以为中毒是自己的疏忽。
      那个曾经英俊潇洒的男人一瞬之间被毁去了容貌,打着卷的棕色头发也尽数变白。
      被毒素侵蚀神经的男人,开始依靠起被他看做人偶的女儿。
      他将他混入COUR组织的计划与我分享,以慈父的姿态请我帮忙。
      “怜美,只有把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懂么?”
      父亲留下这句话,伪造好自己的死亡,带着他满溢阴谋的野心去往COUR。
      眼看空棺深埋进大地,听闻人们哀叹他死亡,我不想掩饰脸上想要他生不如死的笑容。
      我在笑着,虽然我并不开心。
      偌大的宅邸之中只剩我自己,借机我扔掉所有他给的东西。
      甚至连身体也弃之不惜。
      像艾森城上方人造的天空,我的生命由于某种目的被创造而出。
      为阴谋出生的我的生命,有何种意义?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好用尖锐的小刀和燃烧的烛火来让自己感受我之生命的真实。
      宛如那天空无法自己让雨落下。我感到如此痛苦,却连一滴泪也再无法流出。
      FIN


      3楼2021-02-07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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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小姐和她的猫
        文/Rein
        我还不过十九岁就要死去了,倒在庭院里,泥土与草叶冰冷又潮湿。人们曾在这地方来来去去,温暖而香气四溢,母亲在此举办茶会,邀请姬怜美小姐一起。
        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五岁,同大家一起对她溢满魔力闪闪发光的指尖感到惊奇无比,一起赞叹,赞叹她的容貌,赞叹她的魔力。
        有谁不爱姬怜美小姐,不爱她明艳动人、闪烁光辉?我见她一面后立即发誓将爱情献给魔女,从不觉为时过早。只有她收下那被我捏得憔悴不堪的雏菊,听明我的来意时,告诉我:“这太早了,不是吗?”
        那时我尚未知道也许献出爱情后姬怜美小姐能答应我某个请求,在她看来我是个过早向她许愿的幼小的蠢人,但她替我留下一个许愿的机会。在我许下愿望之前,她拒绝取走这份感情。当我从她口中得知这件事后,她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愈发令我心中充满爱怜。
        灌木开出重瓣花朵,花朵化作粉末,我依旧无法打动她的心。姬怜美小姐总是询问我:“您想要什么时候许下愿望?”
        “还太早了,不是吗?”我回答她。
        也许对于她来说,用一眼望尽我的一生也不显得太过匆匆。对于我来说,死亡实在遥不可及。我唯一所想不过是和她永远在一起,只要她在我的身边,我再没有其他心愿。
        所以我告诉姬怜美小姐,我将那个心愿赠给她,如果魔女能为自己实现愿望的话。
        她无言地望着我,十分可笑似的,仿佛我是件即将支离破碎的玻璃物品,随时会被摔坏在地。
        世界像是要印证姬怜美小姐究竟如何明智,我的母亲很快在突如其来的战乱中病倒了。
        星期一军队出城。
        星期三就吃了败仗。
        星期五家臣四下逃窜。
        星期日一切都星飞云散。
        利刃亦刺破我的胸膛,让我倒在第一次与姬怜美小姐相见的地方。
        我还不过十九岁就要死去了,尽管泥土的冰冷已经无法感知,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不清,但还能听见风声悲凉,呼啸于我耳旁。姬怜美小姐来见我,伴着风声,询问我的愿望。
        直至此刻,我心满意足她这样的淑女还陪伴在我身旁。所以我最后又说一遍,我将那个愿望赠给她。
        “您不后悔?”她问。
        “无论如何。”我说。
        又怎么会后悔呢?
        姬怜美小姐无需翅膀与法杖就飞上天空,摆一摆手群星如雨落下。她总是如此强大,我总是爱她。
        于是当她把我揽入怀中时,我便心甘情愿成为她的猫了。
        FIN


        4楼2021-02-07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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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彩闪烁之时
          文/Rein
          美丽的女人名字叫夕美,夕美是魔女,也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夕美去世了,悄无声息。姬怜美看着病床上的母亲,炉火劈啪作响。
          *
          人们虽恐惧魔女,却无法离开夕美。姬怜美早知道母亲在人们心中无可取的位置。母亲知道治愈任何伤痛的咒语和能力,只要伤痛存在一天,母亲的地位便坚不可摧。仅是母亲而已。
          姬怜美还知道,自己的地位远没有母亲那般高高在上。她是夕美的孩子,却是无法治愈他人的魔女,也是能力尚未觉醒的魔女。除了外貌之外,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尽管村子里没有人当姬怜美的面谈论关于她的身世背景,年幼的姬怜美也能从人们眼神中读出含义。他们紧盯她异于常人的,尖尖的耳朵,看她摇曳阳光的发上透出的,同雨后彩虹似的光彩。
          村中若有人和姬怜美的眼睛对上,必定会转过头去。这意味着什么,姬怜美原本装作不在乎,但和母亲交谈的时候还是落下泪来。夜里母亲将女儿揽入怀中,说宝石随熔岩现世,又在流水和风中被打磨,人们终有一天会知道她的不同凡响,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得等多久?”姬怜美问。
          “事实上,怜美,魔女的能力与生俱来,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夕美说。
          姬怜美往往不再说话。夕美叹一口气,停止没有温度的拥抱。风呼啸的夜里母女二人于沉默中度过。第二天一早,房门被敲响,人们急匆匆地将夕美带向某个正被病痛所困扰的家中。
          姬怜美待在家里,出神地望着被母亲泪水打湿的枕头,人们在窗外看她,被发现后便低下头去,马上从窗前走开。
          每一天都是如此。
          而曾经日子并不总充斥阴霾。
          父亲姬乔翰难得归家一次,会带些令人开心的小玩意儿回来。父亲回家那几天母亲和姬怜美会忘记流泪,直到他宣布他收养了一个男孩。
          他说希望妻子和女儿离开村子,同他一起去和那男孩生活。
          身为村子里唯一的医生,夕美破天荒和姬乔翰吵了架。
          结局是姬乔翰为那男孩离开家,再无音讯,夕美为她放不下的人们留在村里,于夜中流泪不停。
          *
          被叹息和眼泪摧毁的母亲无法治愈自己。姬怜美眼看死亡向夕美越走越近,来探望夕美的人越来越少。
          被称作夕美的女人没有价值了,人们的眼神向姬怜美传达讯息。他们心里为这个魔女筑起的高台在她一病不起的时刻已轰然倒塌,夕美坠落到了女儿所在的地方。
          “妈妈,这不公平。”姬怜美为此愤愤不平,“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
          夕美只是笑一笑,轻轻握住女儿的手。
          *
          早晨起床的时候,母亲彻底没了气息。姬怜美在床前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比起哀悼母亲去世,不如想想之后母亲去世后将会遭受怎样的待遇。身上闪烁光辉又无法照亮任何人,落下的泪滴也不能带来一星半点财富的魔女,对连怎么运用自己的魔力都还一无所知。
          不如和母亲一起归去,待在这里迟早也会被人们杀死。姬怜美早有预感。于是窗户成为画框,框住坐在母亲身边的姬怜美。她不再踏出屋子一步。
          人们依旧从窗外望她,惊恐地发现,随着母亲腐烂的天数增加,女儿愈发光彩照人。
          他们当即决定要杀死那年幼的魔女,赶在她懂得运用魔力之前。
          *
          晚风呼啸的夜里,夕美的房子着了火。姬怜美脚边掉落空空如也的灯油罐子,火焰从床脚爬到夕美身边,爬上窗幔,冲往屋顶。
          骇人的火光冲向天空,却没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这天并不是他们约定杀死姬怜美那一天,也许是哪个糊涂人记错了日期,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无关紧要。
          屋子在火焰中化作虚无,唯有姬怜美被拒绝前往夕美之处,连衣料都没有被吞噬半分。
          火焰熄灭还是在晚上,村里所有人都提着灯来到废墟前。他们只看一眼便惊恐万状。
          年幼的魔女站在废墟中,不论是变得晶莹的肌肤还是瞳孔消失的眼睛都比以往任何时候璀璨夺目。
          任何人都看得出,姬怜美已然懂得使用自己那份力量了。
          魔力游移,光芒闪烁。
          姬怜美将手伸向面前的余烬。
          几天前它还是她的母亲。
          *
          生前是美丽女人的夕美,死后在女儿手中化作剔透的宝石。
          所有人注视姬怜美的动作,不得动弹半分。
          怜美,他们终有一天会懂得你的不同凡响。母亲的声音尚未从耳旁散去。
          “你说的对,妈妈。”姬怜美难得开心地赞同她。
          “现在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FIN


          5楼2021-02-07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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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母亲抽我一耳光时我在想什么
            母亲打了我一巴掌,打在脸上。她扬起的手好似落在沙砾里,灰尘四处飘飞。
            我挨了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我本应感受到痛楚,意识却落入混沌之中。母亲在说着些什么,在我的眼前,她的嘴唇做出不同形状。
            是在说些什么呢,不必听我也知道。
            那一定是,英显做了些多么荒唐可笑之事。
            *
            他嘛,还是个孩子。
            这话伴我长大。我自幼便不懂得何为孤独。
            在城堡的走廊上,在庭院里,时时有人与我为伴。他们常如此评论我,尽管到了不再能被称为孩子之时,大家依旧这样评论我。
            一直孩子似的王储,无法优秀地当个君主。伴在母亲身边的人时常这样告诉她,在我面前,说话时压低声音,避开我的视线。
            我的意识也如此告诉我自己。
            可母亲仍有要我带上那沉重王冠的意愿。要说为什么,一定是因为除了我,她无人可选。
            于是我便去做了,没有遵循大家定下的规则,走了他们都不会踏上的小道。磕磕绊绊,让所有人惴惴不安。
            那是为了我心中的维纳斯去的,我唯一的花,从不评价我,从不说:他嘛,还是个孩子。
            在我已认定我如他人口中所言时,唯有她支持我。
            我本以为时时伴我身边的那些话语早已成为我的一部分。她说,你应该坚持自己的选择。
            哪怕我选择错了。这句话,她从不对我说。这句话,我早了然于心。
            我依旧随着自己的选择往下走。选择的对错除了她,没有人在乎。至于我,我也不在乎。
            后来我的花受了伤,被热爱仁义道德的正义之士绑在椅子上。尽管她尚未清醒,却差点儿受了刑。我带走她,满心期待她得以治疗并醒来。
            直到母亲的手打在我的脸上。
            直到母亲冰冷的表情映在我的眼睛。
            我无时无刻不牵挂的母亲。
            我那力排众议也坚持要将王冠戴在我头上的母亲。她一如既往地以平静的样子望着我。
            他嘛,还是个孩子。
            永远说着这话的大家,在母亲扬起手时皆沉默了。
            *
            我的花消失了,谁来带走了她,这一切都已无关紧要。
            从不知孤独为何物的我,在众人沉默之时懂得了何为孤独。
            孤独是,虽然我的花带来了一束光,但在走廊上,在庭院里,在众人眼里,我始终是个可笑的孩子。
            FIN


            6楼2021-02-07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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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雏菊的歌
              *出自诗人济慈
              我总是在怕。
              怕被寒冷的风吹过身体,怕双手因饥饿颤抖不已。因为年幼无知时,我便已懂得了死亡的含义。
              我怕同故乡的大家一般,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在这无尽的冬天。
              没有力量的我,从垃圾箱里找到的食物被他人夺走了,是每日都会发生的事情。
              “别哭,这个给你。”
              我蜷缩在角落哭泣时,听见她的声音。
              她好似雪上的日光,向我伸出手来,手心的玻璃糖纸闪闪发亮。
              “圣女大人”人们这样称呼她。那时我尚不知她的名字,但仍旧欣然前往她的住所。
              这故事,好像她说出的话是笛声,带我前往糖果建成的屋子。
              “那孩子撞了大运。”
              “听说圣女殿下收留了许多孤儿。”
              “他们原本是死路一条。”
              她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人们窃窃私语。
              虽然崇尚正义与善良之人认为我的生命没有意义。
              “这愚蠢的行为,圣殿迟早会被她败光。”宣扬着如此言论的男人,得到了一片支持的掌声。
              为了嘲讽她,我知道的。仅仅是为了嘲讽她,我的生命在他们眼中变得无关紧要。
              只会哭泣的我,握着她的手,却第一次有了挺起胸膛的勇气。
              她冰冷而剔透的宫殿里住满了和我一样的孩子。在这里,我们每日做的训练苦不堪言,有繁重的课程,大家叫苦不迭,但从不放弃——没有人会放弃她的给予。
              毕竟没有人想要看自己那只能徒然等待死亡的结局。
              期望她出丑的人们自诩为太阳。
              太阳,巨大的眼睛,视野称不上宽广。
              若是她带来的孩子生了病,在病痛中丢了性命,那无时无刻不窥视着她的巨大眼睛便要将她审判。
              称得上幸福的生活,这时往往成了黑暗的夜晚,夜里我做许多梦,梦见月亮的光亮被乌云遮挡,梦见花枝被折断。
              我怕她被烙上罪名,怕听见任何之于她不利的话语。
              死亡不再意味着生命的变化,反而成为审判的工具。
              我们的死亡成了对她降下审判的指令。
              他们要看她一败涂地,为此不必拥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他们期盼着,可我还没有见她低头过。
              无论面对什么,在我们面前她总是微笑。那笑容有多少情绪,随着年岁增长,我终于有所觉察。
              她的表情从不真心实意,似乎正因为如此,人们对她一无所知显得她更耀眼夺目,无论何时,无论何处。
              在所有她收养的孩子们眼中亦如是。
              孩子们爱悄悄谈论她,不免提到她头疼的毛病。今天也看见她疼痛难忍地抚着额头,大家说,为她做些什么吧。
              能做些什么,我们去问和她同住宫殿的女人。
              “真是不可理喻。”紫头发的女人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她说:“她只是把你们当做试验品。”
              也说:“头痛并不是她身体的问题。”
              “她救了我们的命。”我们的回答令她困扰。
              于是她也头痛难忍地抚上额头,沉默好一会儿以后终于答应我们。
              我们与她一起埋头苦想该做些什么的日子,渐渐和她变得熟悉起来,也从她那里得知了很多事情。
              她和我们一样,在孤苦无依时被“圣女殿下”的父亲收养。
              “圣女殿下”和她的父亲都不存在于这世界。
              那位将军曾德高望重。
              “他收养的孩子们相信他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就像你们现在相信她那样。”
              她在做着她父亲曾做过的事情。
              “她的父亲成功了吗?”
              “不仅没有成功,他和忠实追随他的孩子们都凄惨地死去了。”
              “圣女殿下会成功吗?”
              “她不会,这世界就是如此。”
              她那笃定的样子让我又害怕起来,我眼前又见到了花朵凋落之景,以至于在宫殿中见到圣女殿下时,控制不住发出声音喊住她。
              她将我揽入怀中,一如既往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
              我仿佛能理解紫头发的女人所说的往事了。
              为何能相信一个人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为何追随这人的孩子会至死不渝。
              我拽着她的斗篷,在她的怀中颤抖不已。
              “出了什么事?”她抚着我的头发。
              “请不要走。”
              “请让我留在这里。”
              我本不该这样胡闹。
              她认为我受了某种惊吓,带我出门去散心。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她牵着我的手那时的光景。
              无尽的冬天没有任何变化。
              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仍蜷缩在墙角等待永眠。
              视线停留间,她放开我的手,我尚未能疑惑地望她一眼,便听见她说,去吧。
              她在人群中向我招手。
              刹那间恐惧将我淹没。我多望她几眼,怀疑瞬间的恐惧是我出现了幻觉,然后背对她,往前走去。
              我向蜷缩着身体的孩子伸出手,掌心的糖果包装闪闪发光。
              “别哭,这个给你。”
              我们没有讨论出该给她做些什么,即便询问了她本人,她只是摇头。
              最后在她生日,黑夜降临后,我们溜进她的房间,为她唱了一支歌。
              向她道了晚安,为她关上房门前,我忍不住回头看她。
              我总是在怕。
              却不再是为自己。
              她微笑着,我看见,在她的房间里,在人来人往间,在黑夜里,在冬日中,独自一人。
              FIN


              7楼2021-02-07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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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蝇的爱情罗曼史
                她杀死一只苍蝇,迅速而精准地用书拍下去。母亲注意到她的动作,要她把书挪开,她不情不愿地照做,苍蝇被拍扁在干燥的路面上,此刻已无法再动弹了。
                怜美,不可以这样。夕美笑着,以手指轻轻刮一下姬怜美的鼻梁。
                幼小的女儿点点头,扑进母亲怀里。
                姬怜美清楚地知道苍蝇为何物。它们出现得太早,太久了,所有人都记得苍蝇在身旁的时光。
                它们所在之处,吵闹之声不绝于耳。
                人们总想要装作对此一无所知,如果它们不在他们耳旁的话。
                母亲亦是这样的人。
                每一次姬怜美想要将盘旋在空中的苍蝇打落时,夕美便说:“怜美, 住手。”
                能那样忍受恼人昆虫,母亲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姬怜美从未问过夕美。没有人会为苍蝇发问,想必夕美也这样想。与母亲相似无比的女儿如此认为。
                既然不允许杀死,那要怎样驱赶它们才能使其交回宁静。欲问这问题时,夕美躺在炙热的阳光下,在院子里,她亲自照料的玫瑰花圃旁,腹部干涸的血液渗入白色的布料中,苍蝇停留在血迹上。
                死去的母亲被苍蝇污染了。虽然她将在火焰之中失去形体,夕美亦永远是自己,但苍蝇落在她的伤口,汲取死人的养分,留下不易觉察的细胞。
                自此,那美丽的女人不再只是自己了。
                人们见到她,争相记录那惨状。
                艾森城伴着人造假象走过了数百年的时光,在无数生物凋零的此刻,姬怜美的家里仍种着玫瑰。人们并不知晓那花,见到也鲜有人谈论。即使它就在夕美身边。现在,在玫瑰花圃的边上,人们不谈花,也不谈夕美。
                他们谈苍蝇。
                说因为苍蝇落在夕美身上,那惨***人才被衬得如此楚楚动人。
                起初对于姬怜美,这令她匪夷所思。
                后来得知是父亲杀了母亲,知晓父亲蔓延的恶意,使得一切都变得平平无奇。
                谈论着夕美不再是夕美的人们也好,军校里肆意发出嘲笑的人们也好,在她眼中皆沦为苍蝇之流后,世界总算归于平静。
                直到他们说起苍蝇的爱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嘈杂刺耳。
                这荒谬绝伦的话题,若是被母亲得知,母亲一定会笑着摇头。家里向来不说起引人反感之事,母亲只谈论花,轻轻拥着她的女儿,谈论她种满庭院的玫瑰。
                原本姬怜美将会成为母亲那样,她曾与她那少女似的母亲那般相似。在觉察恶意的存在之前。恶意流淌在每寸土地,同苍蝇的出现同样长久,对此习以为常之后,姬怜美知晓了母亲假装看不见苍蝇的理由。
                只是从心底真正感到厌恶,才希望重要之人不被此浸染。
                姬怜美仿佛又看到母亲出声制止她时,露出的淡然的笑容。
                因漠视恶意的存在,妻子被丈夫所杀害。
                因漠视苍蝇的存在,死后连名誉也被损毁。
                尽管知晓了理由,女儿仍无法接受母亲的观点。
                唯有与恶意相抗衡才是唯一出路。
                姬怜美将那早已无人居住的府邸开放为人人能够进出的花园。庭院里满是夕美的玫瑰。听闻姬怜美的行动,曾目睹过夕美尸体的惨状的人们再次造访庭院。
                她们一见玫瑰便笑起来了。
                不为重瓣的花朵,不为苍翠的叶片,不为它的美。
                她们没见过玫瑰,这是第一次。
                这对于她们是无关紧要的。
                她们只是笑,快活地嘲弄。
                终于姬怜美见到苍蝇的恶意早已蔓延,却仅能了解苍蝇所在,看不清恶意的形状。
                它们第一次见到她,便已将她吞噬。
                苍蝇落在玫瑰花叶上交尾,吸引住她们的目光,尔后雄蝇死去,她们哭泣,赞叹这伟大而短暂的、短暂的爱情罗曼史。
                FIN


                8楼2021-02-07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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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芭蕾舞的战争武器
                  跳舞的女人与身为军人的男人造出了机械。女人希望她跳芭蕾舞,像自己一样,好像女儿继承母亲的事业,男人需要武器,美丽而锋利的箭矢,正中敌人的靶心。所以他们造出的是会跳芭蕾舞的战争武器。
                  会跳芭蕾舞的战争武器有名字,一个所有家庭都希望将美丽赠与自己小小婴孩的名字。她一眼望去真像个人人羡慕的富家小姐。他们想象她的一生,一帆风顺——优渥的家庭赋予她智慧与地位。
                  看看她,柔弱,美丽,叫人爱怜。
                  她不知道自己是武器。只当自己真是那女人的宝贝,是男人的女儿。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爱慕她,称赞她,将她看做会起舞的月光,看她微笑。她最喜欢的地方是片草地,无人知晓的地方。那地方之美也许是被她称作母亲的人教给她的,人们不在乎。
                  会跳舞的战争武器会微笑,会感到愤怒与悲哀。这些情感嘛,出自齿轮。从男人那里偷听来真相后,她便感受不到了——那更好。武器就该冰冷,这样把她握在手中才叫人安心。
                  作为武器,她实在是最杰出的作品。
                  敌军后方,人们如痴如醉,看灯光落在她身上。
                  人们爱看那缕月光轻柔地落在他们面前。
                  他们看。看机械表演。
                  机械带他们看尽战争的一生。从起点开始。
                  爱好着芭蕾舞的女人,同她的机械女儿一样,是男人的战争武器。母亲的生命为战争的起航之地,女儿为男人的战争书写结局。
                  写下男人死去的结局。
                  齿轮带给她这想法。会跳芭蕾舞的战争武器想尽方法要自己那父亲死。只为死去的女人。她知道为那个女人,她的父亲必须死。
                  这想法,没有人知道。
                  叫做父亲的男人也不曾知道。
                  机械内里,没有人在乎。
                  若是叫做母亲的女人活着,也许那女人会在乎。
                  看着父亲死在自己眼前,她作为战争机器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战争结束后,她原本可以被装进精心打磨过的玻璃球里,装点些泡沫做的雪花,涂装劣质的小饰物,配上不知疲倦的发条,梳齿,金属片。
                  她原本会成为某个孩子桌上会唱歌的小玩意儿,唱些水晶般剔透的曲子;也有机会驻足街头,做块纪念碑,接受来往行人的悼念;甚至成为站在歌剧院中央的明珠,夺人目光。管风琴配不上她。
                  亦有可能,她将会与一个痴情而众人以为脑袋不太灵光的孩子,在杂草丛生的草地角落谈心。孩子信誓旦旦要在草地上和她订婚,追求她,不死心。那天真的样子会让她想起死去的女人。
                  然而她并没有成为其中任何一种。她仍是作为战争武器活着,连芭蕾舞也不再跳了。战争武器不需要会跳芭蕾舞,将机械掌控的科学家大约是如此认为,便把它们从她身上拿掉。
                  芭蕾舞不重要。即使她不跳舞,人们也涌来看她。
                  只要她站在那儿,足够漂亮夺目就足够,只要她执行命令时,足够聪慧敏捷就足够。
                  没人在乎。
                  会在乎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唯独那个女人知道,会跳芭蕾舞的战争武器是她年幼的孩子。
                  FIN


                  9楼2021-02-07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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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
                    *储怜要素
                    *
                    在夏季中的一天,即将送别夏季的一天。
                    她见到那个孩子在那一天。
                    那个孩子长得像父亲,像他的兄弟。
                    那天庭院里的大叶榕依旧苍翠,她不知道。她只记得与静谧的这一天不同,那天她累了,却没有躺在静谧之中。她听见他哭,哭声响亮,成了蝉鸣之后延续夏季的尾音。
                    她对他有诸多期待,她要他戴那顶王冠。
                    在阳光明媚的那一天,他坐在窗户前雕刻繁复的椅子上。早晨的阳光不眷顾那扇窗户,她见到他坐的地方埋没在阴影里。
                    他总是坐在那儿,玩积木。大一点儿了,就拿一把毫不锋利的小小木剑,假装自己是王子。即使他就是王子,却对自己的身份不自知。她这孩子是可爱的。这孩子见到她,扔下玩具,向她跑来。是傍晚,阳光终于落进来,他坐的那把椅子在夕阳里闪耀,可不及他发上的光,不及他那双眼睛,生来就比任何光亮都耀眼。
                    那孩子闪闪发光。尽管佣人们,臣子们,对她爱玩的孩子窃窃私语,她仍对自己的眼睛深信不疑。
                    她的孩子照她的想法前进,转眼间便长大了。不是从前那般孩童的模样,带些锐气。有时候有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坏主意,笑起来,成了她给他取的名字。成了叫别的孩子们看来都会心生羡慕的英气少年。
                    但他仍是她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爱上庭院里一支举世无双的花,想方设法地用些她乐于接受的话语,为他的花讨一点儿好处。
                    那孩子不适合做君主,但还是个不坏的孩子。
                    让他试试。当大臣们又一次反对她时,她仍是坚持。
                    她或许是在那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孩子长相像父亲,性格却是她的样子——她年轻时是公主,也对王权还一无所知。
                    她和她的爱情在阴谋中失之交臂,被迫在阴谋里成了女王。
                    他是她的孩子,她不期望他重蹈覆辙。
                    便由他去,只要他愿意。
                    权力之外,平常人家中,她也许称得上是个好母亲。
                    她一厢情愿地让他的孩子远离权谋而长大,又一厢情愿地希望这从没有好好学习当个君主的孩子戴上王冠。
                    只有一点她没有看错,那便是她的孩子与她实在如出一辙。
                    争权夺利的城堡里,阴影如影随形。
                    她孩子的爱情阴谋中支离破碎,她也一度又成了阴谋的置换物。
                    被允许重回城堡前,她想了很多,她还记得她的父亲杀了她的丈夫。
                    她丈夫那人人觊觎的力量,现在也给她的国家带去阴影,阴谋不曾远离。
                    她幡然醒悟……本该如此。看着那按她期许活得天真的孩子,那孩子为她的失踪操碎了心,见了她,喜出望外,泪水从那双璀璨的眼睛流下来。她则因为他的天真而从愤怒中扬起手,重重给他一巴掌。
                    天真的从来不是她的孩子。她那巴掌无由地落下来,却也亏得他是规规矩矩照她期望长大的孩子,他不会记恨自己的母亲,不过是消沉几天。在屏幕里见到他那支伤痕累累的花后,他燃起决心,要成为他人可以依仗的人。
                    这决心,不全来自他的花。
                    姬怜美小姐伤痕累累,在屏幕那边,遥不可及。眼下在轮椅上无法自由行动的是他的母亲。
                    少年长大成人就在转瞬之间,她知道了,毕竟她注视着他长大。而了解他的花与母亲都饱受阴谋摧残后,爱情让他生出责任心来。
                    这样也好。她看她这孩子变得忙碌,不为了自己,为了别人,东奔西走,虽然依旧不像个君主,但还是个处处真心实意为自己所爱之人着想的好孩子。
                    欣慰叫她又拾起了让这孩子成为一国之君的愿望。
                    人们最近也夸赞她这孩子,说她的孩子终于有头戴王冠的模样了。
                    可她的孩子,于初夏便给阴谋夺取了性命。
                    躺在水晶棺里的孩子,没有喝下毒药时骇人的模样。傍晚,夕阳中,面容安详地躺在棺材里,恍若沉沉睡去。
                    她终于又记起来,她的孩子出生是在夏季中的一天,即将送别夏季的一天,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
                    在夏季中的一天,迎来夏季不久的一天,她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孩子。
                    在傍晚,她的孩子坐在窗边玩积木。
                    望见她,她的孩子就迈开脚步,向她跑来。
                    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一双金色的眼睛,比阳光更耀眼,盛着爱意。
                    她的孩子是浸泡着她的爱长大的孩子。
                    她的孩子是为了别人心甘情愿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如何作为君王存活?
                    夏季中的一天,她伏在棺材上,终于知晓了这件事。
                    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就是将他杀死的那一天。
                    FIN


                    10楼2021-02-07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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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自当为了爱情
                      数字怜
                      *
                      她将会死,她早知道,任何人都知道。被名为父亲之人所造就的命运束缚着的人生,会结束在某个之于常人来说过早的时刻。她死后,将和太多人一起待在无名的墓中。虽然那地方探访者寥寥无几,但好在不被过多打扰,还称得上安静,总比她生前所见好得太多。
                      我知晓结局时,故事还没有结束。
                      *
                      舞台仍被租来的几十亿个泡沫照亮。她坐在观众席上,头一次成为了观众。从前她在台上,作为其中一员,不曾看到、也永远不会看到自己的故事。
                      故事起源于父亲的阴谋。因为阴谋,父亲和名为夕美的女人结了婚,生下她这个女儿,名字叫做姬怜美。而后他杀死妻子,把他的女儿看作一把能够握在掌中的小刀。尽管她把名为父亲的男人送往地狱,可直到死亡来临,她也没有摆脱那个男人带来的诅咒。人们看得见她苦难的源头,却没有人能够知道她的苦难何时结束。死亡永不是尽头。
                      她死得草草了事。也许过于草草了事,敷衍得像是一出荒诞剧,反倒不叫人为她悲伤,连她自己也饶有兴趣地望着。
                      姬怜美死于不可挣脱的命运。在无法分辨昼夜的混沌之间,悄无声息、突如其来地死去。与登场的任何一个人的死亡别无二致。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尸体抬下场去,埋进没有名字的坟墓,继续观望戏剧的进展——死去的人是谁无关紧要。
                      人们都知道有人死了。死亡因为草草了事而显得并不残酷,非但不是秘密,且更是话题,口口相传间只需知道一件事。
                      “名字叫做姬怜美的女人死了。”
                      至于她的死亡,响起的掌声说,是为了爱情。为了戏剧之爱,为了观众之爱,为了正义之爱。为歌颂,为称赞,为嘲笑,为欺骗,为贬低,为闪闪发亮的金币,几十亿个泡沫称赞这为了爱情的死亡。
                      她为爱情死了。最初登上这舞台便是签下这份证明:她因爱痛苦、因爱得以铭记、因爱接受审判,最终因爱而死。
                      然而这份爱情究竟归属于谁?
                      答案已然被持续了数年之久的戏剧模糊。永无止境的爱情剧,不知疲倦地上演一场又一场。一方满溢泡沫的小小的观众席,一方建立在坟场之上,用骸骨装饰得五光十色,虚幻而华丽的舞台,每场表演里无论是我还是她都能听见赞美与骂声的起伏,每个声音都像是出自一人之口,成为了同一个声音。
                      那声音说起这出从未停止过的荒诞剧与无数次与她相似的死亡,称这一切自是为了爱情。
                      *
                      她觉得看够了,听得厌烦了,站起身来,瞥一眼同样准备离席的我。
                      “我得准备准备找凶手的麻烦了”我说。
                      “仙女教母可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笑了。
                      “现在这里开设的可不是童话剧场。”
                      “那么,青春校园剧呢?”
                      “那一出也早落幕了。”我也笑了,“下一出也许是青梅竹马。”
                      “是爱情剧吗?”她问我。
                      “也许是吧。无论怎样,所有的故事总和爱情脱不开关系。”
                      留着发梢翘起的红头发,好像刚经受了不温柔的风的男人用那双不易破碎的、眼角微微垂下去的眼睛看着她。
                      “但和这里不一样的是,那些爱情属于你。”
                      FIN


                      11楼2021-02-07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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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12楼2021-02-07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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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用贴吧了,发过来只是出于一点简单的报复心,2021年还有女主厨给我发私信诅咒我去死,过于搞笑,请大家知道你跳对家的脸换来的结果不过是对家持续产粮罢了


                          13楼2021-02-07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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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了好久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02-07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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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顶,写得很棒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02-07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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