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朵回去，应该没人会发现罢？【 我略沉低了颈来，极小声地说过一句。 】
【 昨夜日落时起的雨，淅沥又懒漫地，落过一整个夜晚，掺在其中的，还有仲夏夜蝉蜩的低吟与风。第二日昼始时，才算是雨雾散尽。惟在目下、架前的烟艳软香里留下點真切的余影——是歇垂在玫瑰尖刺上的透亮雨露，须枝悬而未决的碧波色泽。与昨时风雨涨落的人间大相径庭，园中芒火簌簌，一半儿潦草地镶嵌在众灵边缘，一半儿飞落在夺秋的纤薄肩胛。】
嗳……你觉得呢？【 兀然地，当间一小爿落进了昏沉的影里，我抬目时恰是遇上她，故而这句本欲递予夺秋的问询也随之差错般地，捎向她。 】

【我昨夜睡得不算好。霡霖缱绻，林鸎沥沥，搅地清梦难安，次日临镜，见眼睑沉倦，於是多施了些粉遮盖那片青色。定省后，时辰尚早，却仍记得与赋姊约定，任劳任怨往园中来。云销雨霁后，泥土芬芳挟香飔萦绕鼻息之间，绕过一丛花树，猝不及防遇上眼前娇娥，循她目之所视，落在那簇长着尖刺的玉英之上——噢，是玫瑰。】
【我弗是有意做“隔墙耳”，祗是恰好撞见，又恰好听见，那么，也可算作有缘人？】
元该是如此的。【我答她。】只是刻下我看见了，便不算“无人发现”。

第一次做玫瑰小偷就被人撞见了。
【 我却并未有属于行窃者的惭怯，只又轻喟一声，更像是惋惜和一點难释的憾然。】
【 我又说 】
可是它好像不太好摘。【 我略皱了眉望向这些攒蹙的秾艳，还有她们晕着光又湿漉的茎与枝。这些细小的、锋刃般的刺亦是天道吉光片羽的恩泽，所有藉由谲佹幽晦之境抱哺而生的窥欲皆碎在了这里。我不由得又抱怨了一句】
这刺将它们保护的太好啦。
【 就算是小偷呢，业是要讲究磊落的。】倘若没有这些刺，我定是要折来两枝——贿赂你，且当作没看见，好不好？

好…【只是片刻，我望着这片玫瑰出了神，下意识喃喃，又在神思清明时仓皇拒她。】不、不必了。
【我一直有个赧于启齿的秘密。当我置身满园芳菲中，这秘密便会化作一面‘照妖镜’，叫我无处遁形。我辩不出小衫的颜色，亦只能看见单色的鸳鸯荷，我识得玫瑰，也只是因为我知道，玫瑰茎上带刺。】
我没有…很喜欢这些。
【忧她多想，又亟亟续道。】但如果取花瓣为用，将之制成糕饼，想必很好。

【 心中略有诧异，但这段实在太过浅薄，稍经颠簸便散了个干净——教我并未来得及多生忖恻。经闻也刻有渺远古邃的初期，造物主不愿见、又厌见二字不异，生灵性情遂才生得细致又万般。】
【 就像，我忽而想起夺秋饲养的那雀，实在令人发恼！ 】
【 不过——又很快的捉过她后半句。 】元是这般啊！【 猝然大悟 】我也觉着没甚么好看的，左右呢，还不如做成糕点。
【 甚是赞同地又评一句。 】吃确实是人间第一等大事。

那么。【这一页被轻轻揭过，湮没在温香软绵的风里。蝉鸣乍起间，将那些难言的心绪折叠，于是又忻悦起来，眼波递向她，饱含希冀。】
您爱吃甚么样的糕点呢？
【我掰着指头，如数家珍般，细数起那些散落在京畿街衢巷尾的美味。】
护国寺的驴打滚，正明斋的沙琪玛，还有…【尾音些微上扬。】御膳厨房的玫瑰月饼，这些我都很喜欢，您呢？

【 待她问询我时，我才仓促地，将畴昔里居於蜀中时的岁月翻寻出来，但那些怪峋的石与林，满巷直扑鼻尖的红辣子气息仿佛已是隔了很远。 】
【 不过，好像确实没什么糕点？ 】或许……麻辣馅的？
【 顿了顿 】你说的这些是在京城里么？我好像都没吃过，下次有机会再去吃吃罢。【 忽而像是想起什么。 】你喜欢吃烤鱼么？我们那儿最喜欢吃这个！

【麻…辣馅？还真是闻所未闻。】
京中有家炉鱼，烤鱼做的极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吃过。
【正说着，一串轻悄的跫音由远及近，我回首眄去，是祝赋。于是弯了眉山，同她道离。】
我要等的人到啦。
【跑开两步又停住，不大好意思的。】您若要找我，叫人到延禧宫寻荣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