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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朱砂痣
晋州，楚府锦绣苑。
上官流月倚坐在窗前，手持绣花针在布帛上认真绣着牡丹花。
她要在月底前将这幅《百花祝寿》绣好，作为寿礼送给皇宫里的贤妃娘娘。
“夫人，不好了！”婢女小枝急匆匆走进来，神色慌张，“锦衣卫来报，大人出巡受伤了……”
上官流月手一抖，绣花针刺破指尖，血珠落在了牡丹花蕊之上，一瞬妖娆至极。
她顾不得处理，匆匆起身往外跑。
楚非离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身负巡查缉捕之责，一旦受伤，怕是生死未卜。
拱卫司。
楚非离坐在榻上，赤着的胳膊缠着带血的绷带，血迹斑驳的飞鱼服被丢在一旁。
上官流月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站在门口，气息还有些不稳。
“非离……”上官流月正要进去，却看到一抹艳红身影坐在楚非离身侧，熟稔地给他穿上衣袍。
她愣住，未尽的话如倒刺卡在了咽喉。
道不出，咽不下。
楚非离觉察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门口。
看到上官流月，他的脸色比方才冷了几分：“你来作甚？”
上官流月攥紧手指：“下人说你受伤，我不放心……”
“死不了。”楚非离嗓音寡淡，不想多言。
那红衣女子转身看向上官流月，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上官流月看着她，同为震惊。
“……知诩？”
江知诩是她儿时的好友，自八年前自己被晋州县令上官恒收养为女后，两人就此别过。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竟然在这样的场面重逢。
“我现在是晋州六扇门的捕快，替上官大人办案。”江知诩淡笑说道，英气眉宇划过一抹晦暗。
上官流月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六扇门和锦衣卫合作办案是时有的事，江知诩身为捕快，她和楚非离的接触也无法避免。
只是，想起刚才她给楚非离穿衣的那一幕，上官流月心底始终不是滋味。
“明日我再来给你上药，伤你的人，我定要他活不过今晚。”
江知诩对楚非离说道，转而对上官流月拱手道别，握紧腰间的佩剑离开。
瞧着那抹炫红身影愈走愈远，上官流月踩着绣花鞋朝床榻上的楚非离走去。
“我看看你的伤……”
她满眼担忧，但素白指尖还未碰到楚非离衣襟，便被他避开。
“不用。”楚非离嗓音透着疏离。
上官流月心一滞，停在半空的手僵硬了几分。
“她能碰，我便不能了吗？”
楚非离蹙眉：“她与你不一样。”
上官流月有些迟缓地将手收了回来，蔓延满屋的血腥气息让她有些呼吸紧促。
她与江知诩不一样——
一个是因公处事的女捕快，一个是成亲三年的结发妻。
到底谁才有资格碰？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非离母亲神色紧张走了进来。
“离儿，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楚非离脸上的冷漠收敛了几分，对楚母宽声道：“母亲放心，皮外伤而已。”
上官流月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母子俩和睦说着话，有些拘谨地插不上话。
她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飞鱼服，沉默地弯腰挽起衣袖，准备将飞鱼服拿去清洗。
楚母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随即定在了她手臂上。
“慢着。”楚母语气威严了几分，拽住了上官流月的手腕，将她素锦宽袖挽上几分，露出了白皙肌肤上刺目的朱砂痣。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你我殊途
一时间，楚非离和上官流月都沉默不已。
成亲这三年，他们分榻而眠，从未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楚母看着两人，语气微微激动：“我天天去庙里求菩萨，祈盼能早日抱孙子，你们竟这般糊弄我这老婆子。”
说完，她松开了上官流月的手，一脸失望地抬步离开。
屋子里，只剩楚非离和上官流月两人，静到压抑。
“故意让母亲看到，是我小瞧你的手段了。”楚非离薄凉的嗓音带着几分寒意。
上官流月有些拘措：“我没有。”
楚非离从榻上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映出一片阴影。
“你别忘了，成亲那日我说过的话，一言九鼎。”
说完，他转身从屏风后离开。
上官流月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的苦涩一点点涌了上来。
他说过的话，她怎敢忘？
成亲那日，喜烛摇曳，她满心满眼盼着心仪多年的郎君掀起她的红盖头，看到她眼底的深情。
可这个男人连喜房都未曾踏足，站在门外冷漠地说出了此生最诛她心的一句话——
“你我殊途，此姻作罢，往后你随意，我不碰你分毫。”
收敛心思，上官流月落寞转身回了楚府。
一夜未眠。
翌日，上官流月早早起床继续刺绣。
昨日自己指尖上的血珠渗进布帛，她只能用暗红色的绣线调整了牡丹花的花蕊。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夫人，六扇门的捕快江知诩前来拜访，说想找您叙旧。”小枝的声音响起。
上官流月怔住，她来见自己作甚？
侧厅。
江知诩负手站立，那仅用一根红绸带绑住的乌黑青丝，衬得她英姿飒爽。
见到上官流月前来，她笑得幽深。
两人客气寒暄一阵后，江知诩突然感叹：“当年在慈幼局，你处处都比我讨张嬷嬷喜欢，如今我还孑然一身，你却嫁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看来你的命，始终要比我好。”
上官流月听出了江知诩话中的惆怅，想起现如今自己在楚府的现状，心底五味具杂。
她正要说话，却听得江知诩又开了口。
“非离昨日是为我受伤，希望你不要介意。”
上官流月呼吸一滞，绞着帕子的手紧了几分。
“人没事就好。”她哑声道。
江知诩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继而道：“我与他志同道合，办案配合默契，日后你若听到闲言碎语，也请不要介意。”
上官流月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不傻，听得出来江知诩字里行间的挑衅。
点到为止，张弛有度，让她挑不出刺。
若不点头说好，反倒成了她不明事理。
“好。”她平静道。
江知诩挑了挑眉，上官流月的反应似乎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该和非离办案去了，有机会再见。”说完，她不失礼节的行礼离开。
上官流月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锦绣苑。
看着琳琅满目的绣布，她却没了半点心思。
入夜。
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杂夹着雷鸣声。
上官流月拢紧了衣袍，依旧觉得手脚冰寒。
她正要命小枝去寻个暖炉来，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楚非离走了进来，带着一身酒味。
“你饮酒了？”上官流月愣住。
她顾不得天寒地冷，连忙将灌风的门关紧，再搀扶着楚非离躺在榻上。
看着他湿漉的发丝，上官流月拿干毛巾细细帮他擦拭。
“知诩，别闹。”楚非离拂开她的手。
一瞬，窗外电闪雷鸣。
男人的话好似窗外这雷鸣声，重重撞击着上官流月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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