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暗香」
我半倚靠在谢昭昭的身侧,抬眼就看见闺阁飘荡浮游着的幔帐,它是泛黄的,很像秋声里渐微的梧桐叶,一层层的卷边,干燥又清冷的遗香,淡色的月晕,荧荧的烛光,最后是一点点抹了桂花香油的浓密黑发,像一小团冰冷氤氲的云雾,很快就笼罩了暧暧的光,深深的吸上一口气,木樨香,酒香,还有独属于寒月的冷香,都浓烈的,快要掏干净人的肺,轰隆隆的碾压而来。

早春的枯枝,肥厚的淤泥,偶尔马匹打的响鼻,或深或浅的足印子,在一阵热情又俊烈的风中倒灌进我的孔窍,那是一股很浓很浓的红色,自由就像是烧的滚烫的血液,衬出一个高挑英秀的黑影子。
我好像隐隐约约瞧见一柄剑,花纹精致又轻薄,就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浮动,它有一种虚构的魔力,是闪着银色光芒的蜿蜒河流,然后极其缓慢的,在谢元翳的身体里流动。

冷月露白,在缄默的冷瑟夜间里呵气也会有轻薄的雾气,或许是我唐突,在第一次惊鸿一瞥后总觉得妙才有一双凝成琥珀的猫儿眼,若在春晓的碧水里,会流动成荧荧的绿,虚幻的影子总会被摄住,最终无所遁形的消弭,可这样雍容华贵的人,竟也会允许人轻柔的抚摸,拿捏住心膺上的自卑?
就在此夜,诗人总是愁心向寄,思乡别情,与秋有关的澄明是一轮寡淡的月,与暗淡的碎星,这平庸的景致却因身边的人纯然不同起来。

在我的印象里,还未真的见过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美人」这个称呼实在是很奇异,在每一个人的眼中竟不是一样的,于是,我大胆的告诉她们,我要去成为一位旅行家。
谢元翳和谢元因都不置可否,因为奔波在旅途并不是一种折磨,而是属于谢氏骨肉里的浪漫。

银河里有许多动荡的光影,月晕乳白的耀眼,星宿却酣然,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这时我才知道,夜真正不吝啬的来了。我浸泡在一种潮湿又绵密的感知里,或许是风,或许是隔岸的水汽,飘飘渺茫,却是吹不散的岚雾
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顶,一下,又一下,未竟的话里藏着诗意,它漫过高台,温柔地把我们吞没了。

宫外的远郊有料峭的春意,凯风最先从太液池吹来,那一点浅浅的涟漪都泛着温热的桃香,这不是我的大话,冷暖的间隙好像在宫城的朱色里被隔开了,就像美女起舞时轻盈的转身,香风在前,冷风在后,荡漾的美丽也有延后的道理。
作为一位爱好旅行的母亲,我很爱听寄情说关于奔放意趣的郊游,她不必要遵循古籍上板正刻薄的诘问,(先人也喜欢自作聪明的洞悉不存在的因果),她应该活泼,娇纵,蛮横,义无反顾的去施与理想最大的爱意,这不能算作是离经叛道,这是顶顶聪明的人才能窥见的斑斓色彩。

群山与湖水未曾忘记过我,哪怕冬日里他们是极寡淡,了无生趣的,可用那些掺杂了许多墨痕的旧稿囫囵糅合出它的模样,我仍然觉得每一日的暮光游尘都是摄魂的。
太液池的青总是不朽,草叶的脉络顺着流水已经蛰伏了一整个苍冬,现在好像闷坏了,憋够了,用小孩子的淘气来比,也是很恰如其分的,我便隔几日就抽空去见证这场撒泼。
也不算藏私的角落总有人能寻到,崇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水纹比我更早的感知他的欢喜,我也随着他笑,一贯沉溺的样子。

而春迟就在宗女的步子里,随着木屐声缓缓来了,她的身形纤弱而冷酷,就像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酒窖,余香和幽深的黑,都是一眼望不到的
原谅我心跳的厉害,隐约里,只觉得迷离绚烂的和服下有一张很素净的脸,透着荔枝肉的微黄,衰败于暮春的白樱也拥有这样的色彩,摘除了惊艳与天真的纯白,只有被舍弃的,泥土与枝干混杂斑驳的黯淡,在极细的眉尖里,诉说着温吞的故事
或许是我说错了,很奇异的,有一抹类似胭脂的薄红,它不是肥硕的一点,既不臃肿,也不丑陋,只像荆棘花刺破的血,一线天的窟窿月,诗人要去爱它,歌者要去怜它,在鼻尖的亲吻是在吮吸雪地的糜烂红花
她距离我很近,像海浪终于打湿了足趾,我终于陷在柔软的沙床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