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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扬花 右岸。葬花】若即若离 作者:饶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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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的小说,发到这里来吧


1楼2010-04-05 18:56回复
    第一章 邻居的吉它
         谁又是上帝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
         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
         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
         心花怒放却开到茶靡——
         王菲《开到荼蘼》
         暮夏初秋的午后。
         阳光被半合的窗帘切成V字形,淡淡地印在对面的白墙上。我俯在书桌上看一本亦舒小说《开到荼蘼》。这本书已经被我翻得很旧了,我还记得一年前,当我在书店里终于找到它时博文那忧心忡忡地样子,他看着我,缓慢地说:“其实,天意,我觉得你还是少看点这样的书会比较好。”
         我把嘴咧开来,做出一个史诺比似的微笑算是回答。
         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头,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这样的天气吧,阳光给他的头发渡上一层金色,风打着旋带着夏天的最后一丝热气掠过我的耳旁。
         我抱着书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怀着一种莫名的晕眩开始盘算高二的日子。比如,好好地学习数学,不再逃课看无休无止的言情电视剧,不再吃小摊上的零食不再和隔壁班的女生在食堂里为了占靠窗的位而吵架,等等等等。
         做个乖女孩,为了博文,我是愿意的。
         虽然,博文与我是那么的不同,他可以将一道在我看来九弯八拐的物理题在一分钟内轻松的解决,却读不懂任何一篇稍稍小资的文章。比如我获得全市中学生创作比赛金奖的那篇散文,他给我的评语就是:“太散了,简直不知所云。”
         有一次我逼着他和我一起听一首杨乃文的歌,那是一首我多么喜欢的歌啊:“满天星星在眨眼,他陪在我身边,轻声细语温柔的脸,看着我的眼,一枚戒指在我眼前,是他的诺言,爱我永远……”
         我正听得如醉如痴希望他能和我有所共鸣的时候他忽然问我:“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
         “《祝我幸福》。”
         “出大问题了,怎么是《祝我幸福》,应该是《祝你幸福》才对呀。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写歌的人连这点儿也不懂,这歌还有什么好听的?”
         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个总是让我啼笑皆非却牵肠挂肚的孩子,我一直以为和他之间会有一些长长久久的情节。我甚至在开始替他写一篇长篇小说,男女主人公分别用了我们各自的名字,计划着在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惊喜。
         从十七到二十,我曾一度以为会是一场充溢着鲜花和甜美的旅行。
         可惜的是,我的小说才写了一个开头博文就离开了我,留洋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我们正要进行一场数学考试,结果我交了白卷,我没有办法,我面对考卷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的是一道题都做不出来。我那时候恐怕一加一等于多少都已经忘记。
         博文在放学后空空荡荡的教室里跟我说对不起。我嘲讽地笑了一下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他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他的将来是他的而我的将来是我的。我唯一的错误就是曾经将这两份将来愚蠢地混为一谈。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Diskman吗?”他把他的Diskman递给我说:“留给你,想我的时候就听歌吧。”
         “你认为我会想你吗?”我仰起头来,努力地微笑着问他。
         “也许会吧。”他说。
         我真想给他一耳光,但是我没有。我也没有去接他的Diskman,而是很有风度地跟他说再见。他走过来拉我一把说走吧我送你回家。我甩开他说不要不要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叹息说天意你真是一个容易让人担心的孩子。我想说你那么担心我难道就不能不走吗?
    


    2楼2010-04-05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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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当我们重遇
           相爱以为是你给的美丽
           让我惊喜让我庆幸
           我有一生的风景
           命运插手的太急
           我来不及全都要还回去
           从此是一段长长的距离……——
           江美琪《想起》
           开学的前一天下了一场雨,久违的校园显得格外的清新和空旷。叶细细在教室门口一把揽住我的肩说:“天意,看我瘦没瘦?”
           我转过头,看见她穿“淑女屋”的夸张的长袖衬衫,很惹眼的红色,正在我的面前挤眉弄眼地摆出一个模特的POSE来。
           “瘦多啦,越来越像人如其名。细得像竹竿!”我说。
           她嘿嘿地笑:“我游了一个暑假的泳,没减可真是亏大了。”
           我眨眨眼:“这要问问你们于枫,我说了可不算!”
           说曹操曹操到,于枫在旁边问话说:“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跟叶细细相视一笑,然后我说:“你好好盘问一下叶细细吧,我走先,不打扰。”于枫却转头对我说:“天意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叶细细嘟起嘴。
           “看你紧张得,还能有什么事!”我赶忙说,“于枫有啥事儿你就当着叶细细说吧,省得她呆会儿剥我的皮!”
           于枫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看着欲言又止的他我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事我要先进教室了!”叶细细拉了我一把,不过我装做没感觉,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我和叶细细从小学时就是同学,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于枫和博文是好朋友,以前博文在的时候我们四人常常在一起玩。不过自从博文走后一切都改变了,很多时候我更喜欢的是独来独往,我可不希望有谁因为同情而跟我呆在一起。换句话来说,我也慢慢地喜欢上了独来独往的感觉。
           用叶细细的话来说:“自恋得有些不可救药。”
           无论她怎么说我,我总是好脾气地对她笑,这个单细胞的快乐女生热情向上,对爱情的看法与我有着天壤之别。她一门心思地喜欢着于枫,从不在意任何的伤害也就谈不上会有任何的伤害。她整日整夜地笑着,整日整夜地寻思着该如何更加的美丽动人。爱情成为繁忙学业里精致的调味品,很是让人羡慕。
           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于枫一直在跟我写信的事。
           其实在博文走后的两个月于枫的信就出现在我的信箱了,他每隔一周总是寄一封。于枫的文采比博文要好得多,至少博文从来不会给我写那么“感性的”信,比如:“你脸上的寂寞是有光彩的,它总是让我心痛和牵挂,我盼望着看到你的笑,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可以温暖你……”再比如:“我想要告诉你,一个男生的思念是可以永远放在心底的,可是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自己有可以让你快乐的理由和勇气……”再再比如:“偶尔我会有罪恶感,这样的信带给你是到底是快乐呢还是困扰呢,我真的没有把握啊。只想对你说:快乐啊天意,你的笑对我真的很重要……”
           也许没有多少女生可以抵挡这些极具杀伤力的句子,可是博文已经让我失望透顶,让我毫无选择地变成一块拒绝融化的冰。虽说于枫的信我喜欢读,但我从不给于枫回信,好在在学校,于枫从不和我提起关于信里的那些感觉,不管怎么说,我们中间有个叶细细,她对于枫的好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让我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安全感。虽然,这对于细细来讲,也许会有一些不公平。
      


      6楼2010-04-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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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只要于枫不说,我不说,等到毕业,我相信一切都会风平浪静地过去。
             我在座位上坐下来,教室不知道是被谁一大早地来打扫过了,桌面上还有淡淡的水渍。那行许久不见的小字变得异常的清晰和刺眼。我用作业本迅速地遮掉了它。
             这一天并没有上课,只是报到和开学的动员大会。班主任老丁的脸上有一种“苦大愁深”的伤感。语气里藏着一种“这一年你们如果不拼命天理都会难容”的愤慨。她说到激动处,两手挥舞,不能自已。
             大家在下面吃吃的笑。
             她一拍桌子说:“笑笑笑,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英雄!明年此时自然会见分晓!”
             这是一个我们都不喜欢的话题,于是没人笑了。教室里显得庄重极了。老丁的目光如扫描仪一样在我们全班同学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我身上,她说:“夏天意,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叶细细在我身后说:“哟,一开学就有好事给你呢。”
             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不是好事。
             领完书本后,我到办公楼敲开了老丁的门,她很客气地招呼我坐。然后说:“你上学期的成绩很不理想呢。”
             我低头没讲话,等她的下文。
             “你也知道的。”她说,“我们班是尖子班,这次已经有三个同学被淘汰到乙班了,要不是你上学期得了两个作文比赛的奖,这一次被淘汰的就是你了。”
             “哦?”我说。
             “恕我直言,我感觉你高二整个状态就不对。”老丁说,“最后这一年,你要是不及时调整过来是很危险的。关于这点,看来我还要和你父母好好沟通沟通。”
             “别。”我赶紧说,“我调整就是。”
             “那好。”老丁说,“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看你的表现?”
             “好!那……”我站起身来:“没事儿我先走了。”
             “等等。”老丁说:“什么时候我想请你叔叔吃个饭,你替我约约?”
             老丁的儿子在我叔叔手下干活,我明白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这个阴险的老丁,我的成绩虽说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是落到乙班的份上,倒是她那儿子衰得够呛,要不是我在老丁的班上我叔叔肯定早就炒了他。看来这次准又是犯什么事儿啦,老丁这样吓唬我不过是想我或我爸妈替她说点好话。我支支吾吾地说:“吃饭就不必了吧,我叔叔很忙的,你要什么事打他电话,他帮得上忙一定会帮的。”
             “就是打电话不行我才想请他吃饭。但是我打过好多次电话他手机都关机,你帮我找找他,要不,我请你妈妈替我找他?”
             “不用了!”我赶紧说,“我替你找就是!”
             “那好。”老丁装模作样地翻开她的教案说:“新学期加把劲!你的成绩博一下还是有希望进重点大学的。”
             “谢谢老师。”我谢过她,闷头闷脑地走出办公大楼,竟发现于枫站在门口。见了我说:“天意,真的有事找你。”
             呵,人人都找我。
             “什么事?”我问他。
             “关于博文。”他说。
             “不想听。”我干脆地说,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石子。
             “可是你一定要知道。”于枫说:“我就不相信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了。”
             “这关你什么事呢?”我朝着车库走去,“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天意!”于枫追上来:“博文他回来了!”
        


        7楼2010-04-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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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站住了。
               “你应该去看看他。”于枫说,“他在医院里。”
               我回过头,于枫重复说:“博文在医院里,他想见你。”
               “他为什么在医院里?”我疑惑。
               “白血病,晚期了。”
               “于枫。”我愤愤地喊:“我一点儿也不欣赏你的恶作剧。这不仅不幽默,而且很无聊,你知道吗?”
               他看着我,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个更苍白的自己,我脚步急促地走向车库。我的肚子很饿,我希望马上可以到家里吃饭,我希望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感觉于枫又来到了我的身后。
               我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走吧。”于枫说,“我带你去。”
               骑车一路飞奔到医院,里面的气味让我头昏脑涨,只是肚子很奇怪地不饿了。电梯很挤,我们沿着旋转的楼梯爬向九楼的特护病房。爬到六楼的时候我实在爬不动了,低着头在那里喘气。于枫停下来等我,在比我高三级台阶的地方,他转过头来问我:“那些信……你都看过了吗?”
               我讥讽地笑笑说:“我要是你我绝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提那些信。”
               “信,是博文写的。”于枫说,“我只是每周替他转发一封给你而已。”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刚到英国,就查出来这个病。当时以为,是可以好的,所以,他才会一直瞒着你。”
               “什么叫当时以为?”
               于枫不说话了。我看看他,抬起腿,以飞奔的速度一口气爬上了九楼。
               我推开病房的门,没有看到博文。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光头,脸色难看之极,正在闭目养神。我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于枫在我身后说话了,他说:“博文,天意来看你了。”
               我的目光再次回到病床上。那个人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我熟悉,那眼神我一直心心念念不曾忘记,那眼神让我犹如五雷轰顶,我差不多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站稳自己的身子,可是眼泪却已经是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来。
               “天意,你别哭呵。”博文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他无能为力,还是于枫及时地扶了他一把。我隔着汹涌的泪水看着他,确信了这真的是博文,我亲爱的博文。为了感觉更真实一些,我伸出手去触他的脸,他握住我,把我的手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然后他说:“天意,对不起。对不起,天意,我实在是想见你。”
               我没有办法吐出一个字来。
               于枫插话说:“你们别这样,会好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别怕。”
               “是的。博文,你别怕!”我擦干眼泪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念大学,我拼命学好数学,我们还可以在一所学校念书,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要是钱不够的话,我们去募捐,要不,我去跟我叔叔要,他有的是钱!”
               “天意。”博文虚弱地笑着说,“你不恨我吗?”
               我抱着他呜呜地哭。直到护士小姐来拉开我,很严厉地吩咐我们出去。于枫拉着我出了病房,正好遇到博文的表姐拿着一瓶开水过来。见到我,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问我:“见过博文了?”
               “博文的病到底怎么样?”于枫代我问道。
               博文的表姐摇摇头说:“要是有办法,也不用接他回国了。这不,她妈妈都急得倒下了。多好的孩子啊,一家人最大的希望……”
          


          8楼2010-04-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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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姐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脸直直地看着墙壁。
                 “我要留下来陪他。”我对他们说,“我一定要留下来陪他。”
                 表姐和于枫跟护士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征得护士同意,条件是我不可以和病人说话更不可以影响他休息。我连连点头答应。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博文。我不敢多说话,其实也没有办法跟他说。他握着我的手,一直在昏睡。偶尔醒来,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再睡过去。我一生中从没有流过那么多的眼泪,它们汹涌地来,缓缓地去,打湿了病床前的一小块地面。我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回忆着那些于枫寄到我信箱里的信,我真不敢相信那就是在作文里用一个形容词都会觉得牙酸的博文所写。我真后悔曾经那样不明真相地恨过他怨过他和努力遗忘过他。
                 病房里渐渐地暗了下来,整个下午像一场昏暗而绝望的梦。要不是博文表姐赶我,我还不愿意走。虚虚晃晃地回到家里,已经快八点了。妈妈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了我,尖声而急促地问我:“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回来怎么电话也不打一个?!你爸爸出去找你到现在也没回来,想要急死我是不是?”
                 “医院。”我全身虚脱,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你怎么了?”妈妈也许是被我的脸色吓坏了,一把扶住我说,“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我们陪你去?”
                 我推开她说:“不是我,是博文。”
                 “博文?他怎么了?”
                 “他回来了,白血病。”我倒在沙发上,“他们说他白血病。”
                 “那孩子,他成绩挺好啊,可惜。”
                 妈妈并不知道我和博文的故事,他只知道博文的成绩不错。所以她立刻绕开这个话题板着脸对我说:“我刚才打过电话到丁老师家了,她今天找你谈过话对不对?”
                 “对。”我说,“她儿子可能又出什么事情了。”
                 “先别说她儿子。”妈妈说,“先说说你,丁老师说你去年一年学习状态都不怎么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听她瞎扯!”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成绩只能排到三十几名。”妈妈说,“以前是对你太放心了,只看看总分就没过多地追究你,你看小说写小说因为是你的爱好,我们也没太过管你。不过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这样自由散漫了,我会给你请家教每晚替你补数学,你放了学就要赶紧回家,小说书也给我全收起来。”
                 “最近不行。”我说。
                 “你最近要干什么?”妈妈问。
                 “我放学后要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陪博文。”
                 “要你陪干什么?他们家人难道都死光光了?”我妈一不讲起道理来就是这么的口不择言。我真不明白,一个人就要死了,可是她还在这里无动于衷地说着这些不讲道理的话。我懒得理她,背着书包进了我自己的小房间。
                 她跟在我身后喊:“像今天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以再发生,不然有你好看的!”
                 “随你。”我忍无可忍地回嘴说,“你要怎么办都随便你,不过我告诉你,我是一定要去医院的,每天放学后都会去!”
                 “你说出你的理由!”妈妈愤怒地喊到,“你说出你非去不可的理由,等你爸爸回来,让他和我一起听听!”
                 “因为我男朋友就要死了!”我的哭喊声远远超过了妈妈的分贝,“他躺在医院里,他就要死了,我要天天去陪他!”
            


            9楼2010-04-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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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一耳光重重地甩到我的脸上。
                   空气静穆了好几秒钟,我把书包重重地摔到地上,拉开家门跑了出去。
                   妈妈也跟着我跑了出来,楼道里很黑,我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慌不择路地躲在了停在小区车库外边的一辆汽车旁。妈妈没有看到我,朝着小区的门口跑了过去。
                   我在车子旁缓缓地蹲下来,紧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想让泪水继续地泛滥下去。我就一直在那里蹲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辆车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有人经过我身边,喊我:“天意,是你吗?”
                   我抬起头来,看到凌夏。
                   他正俯身下来好奇地看着我:“真的是你?我认出你的外套。你怎么了?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伸出手拉我说:“起来啊,是不是跟妈妈吵嘴了?”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一个很凶的声音响起,是转头回来的妈妈,她一把拉开凌夏说:“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凌夏尴尬地指指上面说:“我是你们的邻居,昨天刚搬来的。”
                   “这里没你的事!”妈妈拉住我说:“走,跟妈妈回家。”也许是被我吓住了,我感觉得到,她在尽量地让自己的口气缓和下来。
                   “是啊,快跟妈妈回家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第二天就会过去啦,”凌夏笑笑:“我先上去啦。”
                   我跟着妈妈回了家。
                   那晚,家里异常的沉默,爸爸也回来了,她和妈妈都没有再责备我,他们打了两个电话,吩咐我早点洗澡睡觉,就关到他们的房间里叽叽咕咕地去了。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博文,我心乱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吉它声又传了过来,凌夏唱的是一首我似曾相似的歌,但我敢保证,他对词曲都作了自己的一些改变:
                   女孩为什么哭泣
                   难道心中藏着不如意
                   女孩为什么哭泣
                   可知你的眼泪会让我更伤心
                   年纪轻轻我们初相遇
                   你的微笑是世间最大的甜蜜
                   蓝天知道我白云明白你
                   什么也不用说
                   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我身不由已地推开窗,看到正站在阳台上扣弦而歌的凌夏。他也看到了我,在幕色里向我展开一个微笑。问我:“心情好些么?”
                   我靠在窗边轻轻地要求:“昨晚的歌,可以再唱一遍吗?”
              


              10楼2010-04-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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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秀水街的BAR
                     等于结束的爱情我和你
                     从两个窗口看出去
                     往事远远地演着一场无声的电影没人注意
                     因为太了解所以很伤心
                     没有你只好听着风的呼吸
                     却有种叫做时间的东西说没问题
                     最后我们会痊愈……
                     ——孙燕姿《了解》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天,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别胡扯!”
                     “我想对每一个认识我的人说:我爱你。”
                     “拜托!牙都要被你酸掉了。”
                     “天意,我好困。”
                     “那就睡睡吧,我去把花瓶里的花换了,细细才送来的花真漂亮。”
                     “你慢点,水房里滑。”
                     ……
                     这是我和博文之间最后的对话。当我拿着盛了清水的花瓶从水房走回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从博文病房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我靠墙站住了我摇晃的身体,从里面奔出来的叶细细一把抱住了我。
                     太快了。
                     我和妈妈之间的争执还没有蔓延到白热化的地步。瓶里的幸运星只叠到一半,班里的募捐活动才开始筹划,许多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就悄悄地走掉了。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脆弱和无情,生与死,原来就是在这转身之间。叶细细一直抱着我,她冰冷的脸贴着我的,她说:“天意天意你想哭就哭个够吧。”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哭,那个夜晚我无法入睡,妈妈来看我数次,我都闭上眼睛装做睡着了,爸爸也进来看我,妈妈低声对他说:“这孩子,不知是哪一天变得这么稀奇古怪,哎!”
                     “你别讲她了,过两天就会好的。”还是爸爸脾气老好。
                     再接下来又是妈妈的叹气声,在寂静的夜里连绵不绝。
                     他们终于出去,替我带上门,还给我安静。
                     隔壁阳台上的歌声一直没有响起,我一直在等,我有两天没有听到凌夏唱歌了。我躺在床上,睁开眼可以看到半天的繁星,星很冷,不知道哪一颗会照亮博文远去的灵魂。估计着爸爸妈妈都睡着了,我起身来到了阳台上,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博文,他正阳台上伸着懒腰。见了我,他奇怪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我说。
                     “呵呵。”他在我面前卖老,“半大的孩子心事多。”
                     我走近一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男朋友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竟会渴望和一个陌生的人聊天。
                     他怔了一下问我:“你说什么?”
                     “我男朋友死了。”我说,“就在今天,白血病。他还没满十八岁。”
                     “天意。”他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真的?”
                     “这好撒谎吗?”我说,“我真愿意我是撒谎。”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说。
                     “你今晚怎么没唱歌?”我问他。
                     “唱不动了,才唱了三个多小时。”他说,“我们乐队从前天起开始在酒吧演出了,所以我每晚会回来得晚许多。”
                     “真遗憾。”我说。
                     “有机会来听我唱歌啊。我们乐队很不错。”凌夏从上衣口袋里递给我一张名片说:“酒吧的地址在上面,是个不错的地方。”
                


                11楼2010-04-0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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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把名片收起来。
                       “去睡吧。”他朝我挥挥手说,“睡一觉起来,会好许多。”
                       “好吧。”我说。
                       我回到床上躺好的时候听到了忽然听到了木吉它轻柔的弹奏,夜很深很深了,凌夏没有唱歌,但他很专心地弹完了那支优美的曲子,我知道这只曲子是为我而弹奏的,这个萍水相逢的好心人,弹出的曲子安详而动听,他知道此时的我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安慰。
                       我终于怀着感激的心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妈妈单位远,一早就上班了。爸爸摸摸我的额头说:“要不,你就在家里歇一天吧。”我点点头。
                       中午的时候妈妈来了电话,她在电话那边喊:“你真没去上学?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怎么闹心才算够!”
                       我放了她的电话。不过我还是决定去上学。
                       走进教室的时候满教室的人都同情地看着我。还记得博文去英国的那一天,好像他们也给过我这样同情的目光。我在老丁的课堂上睡着了,不过她并没有责备我。
                       放学的时候,于枫在车棚边拦住我说:“你别骑车了,我用车带你回去吧,反正顺路。”
                       “不用。”我说。
                       于枫却不由分说地替我把车推进了车棚,淡淡地说:“我答应过博文要照顾你。”
                       “就让他带你吧。”叶细细拉拉我说,“他心里也不好受。再说看你的状况,也不适合骑车。”
                       我没有再坚持。
                       坐在于枫的车后回家,妈妈等在小区的门口。我一看到她,赶快从于枫的车上跳了下来。于枫喊了她一声阿姨,车子调头飞快地骑走了。
                       妈妈的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地带我回家。直到家门关上了,她才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和她吵,于是走到我自己的房间。
                       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继续厉声问我:“你说,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也不想。”我说,“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吵?”
                       “好。那我们坐下好好谈?”她终于放低姿态。
                       “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请你尊重我,要打要骂,再过两天好不好?”我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了。
                       我没有出去吃晚饭,因为我什么也吃不下。我握着博文留给我的Diskman傻傻地发了一上午的呆。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可以接受博文已经离去的事实。
                       一直到夜里九点多,叔叔来了。他轻轻敲我的门说:“天意,我是叔叔。”
                       叔叔比我爸爸小七岁,是奶奶的老来子,和老实巴交的爸爸不一样,叔叔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他自小成绩就好,从清华大学毕业后他出国呆了三年,然后回国自己搞了一家公司,几年时间不到,资产已是几千万。我自小和叔叔感情很好,从小学起他就老替我补课,我算不出题来他从不骂我,而是耐心地跟我讲了又讲,在我面前一点总经理的架子都没有。有时候我把我的作文给他看,他会兴奋地读出声来,然后夸我说:“我们家出了个小张爱玲呢!不错,不错!”
                       “开门呢,天意。”他继续敲。
                       我把门拉开。叔叔对我笑笑,走了进来。
                       “我不想听任何的劝告。”我说,“行行好就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吧。”叔叔说,“你妈说你没吃晚饭。”
                  


                  12楼2010-04-0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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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没完没了的秋天
                         漫步在荒原我想找一棵栖身的树
                         有阳光有流水
                         还有微风吹
                         这些对那些好我想追我想逃
                         其实我也害怕
                         可不可以就这样停下来
                         我要多一点时间好让我再想一想——
                         陈绮贞《让我想一想》
                         这一年的秋天,感觉特别长。树叶老早就黄了,可依然生机勃勃地黄在枝头,迟迟不肯凋落。我们做着没完没了的习题考没完没了的试,校园变成一个了无生趣的象牙塔,走不出去也根本无暇走出去。
                         叶细细没空减肥了,整日缠着于枫给她讲题。偶尔,我们有空在秋天的校园里漫步,脚步凌乱,胳膊碰着胳膊。事实证明,读书是很折磨人的好心情的,叶细细的“淑女屋”不穿了,变成很随意的白色体恤。我漫不经心地问她:“想考哪里的学校?”
                         “想和他考到一起。”叶细细抿嘴笑着说:“我们都喜欢上海。”
                         “很好啊。”我说。
                         “天意你笑一个吧。”叶细细忽然说,“我想看你笑。”
                         “神经。”
                         “是真的,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可是你真的好久没笑了。”
                         “哎,别让我为难好么?”我求她。
                         她耸耸肩:“好吧,我亲爱的冰美人。”
                         也许我真的很少笑,但其实我的心情并不算是太坏,除了在家里,会感觉到轻微的压抑。
                         博文的葬礼结束后,我和妈妈之间有过一次长谈,说是“长谈”。其实差不多都是她说我听。最后的结果是:只要我期末考试能进前二十名,以前的一切便一笔勾销不再提起。我不知道这所谓的“以前的一切”都代表着些什么,但为了耳根清静,我差不多是屈辱地接受了这个协议。
                         叔叔听我说到“屈辱”,笑得什么似的。然后他敲我的脑门一下转开话题说:“复旦中文系,南大中文系,北大中文系,你向往的是哪一所?”
                         “我向往有什么用,还得人家要我呢。”我酸溜溜地答。
                         “努力呗,你又不笨。”叔叔说,“你生来就是学中文的,我看你发表的作品,比那些作家的写得还要好!”
                         “高考才不管你这些!再说了,我妈说是垃圾。”我说,“就说我才在少年文艺上发表的那篇小说《欲望的舞蹈》吧,我妈一看这题目就差点晕过去,我就知道她想歪了,其实我想说的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对自由生活的一种渴望而已,哎!”
                         “哈哈。那你现在还写东西么?”叔叔问我。
                         “没空。”我说。
                         我在撒谎,我早就已经找出了那篇曾打算写给博文但中途停止的长篇小说重新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坐在电脑前敲字的时候,只要想到博文,灵感就会绵绵不绝且不断闪光,比我任何一次的写作都要轻松和迅速。
                         我愿意相信叔叔所说的,总有一天我会痊愈。或许写作,就是治愈伤口的最佳方式吧,就像凌夏可以在他自己的歌声中感受到极致的快乐一样,写字让我有飞翔的感觉,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我都无法做到放弃。
                         至于发不发表,反倒成了其次。
                         “天意以后就当个作家吧,”叔叔说,“我支持你。”
                         “其实文章写得好的人很多啊,哪里有那么容易。”我谦虚地说,“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也许就是一种幸福,你说对不对?”
                    


                    15楼2010-04-05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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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挺有见地!”叔叔笑着说:“对了,你明天去跟丁老师说一声,他儿子我已经重新安排了,让她不必再担心。”
                           “老丁一直想请你吃饭。”我说。
                           “呵呵。”叔叔只是笑。
                           “对不起,叔叔。”我低着头说。
                           “你这孩子,好好地干嘛说对不起?”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不能坚持你的原则。”
                           叔叔宽慰地看着我说:“瞧,都会说体贴人的话了,谁还敢说我们天意不够成熟?”
                           “拜托,我都快十八了呃。”
                           “多好的年纪!”叔叔说,“我做梦都想回到十八岁!要不是常常跟你在一起,我真会觉得自己越来越老啦!”
                           “那这个周末我们再去听歌?”看他心情好,我赶紧试探着问。
                           “真是对不起,这个周末我出差。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他捏尖了嗓子学我说话:“不过呢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一种幸福,你说对不对?”
                           对呀,没错。
                           所以为了幸福一回,周末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去听歌。
                           叔叔这块挡箭牌不在,为了避免妈妈无休无止的询问,我决定拉上叶细细。叶细细很高兴可以做我的同谋,因为她也正被学习搞得头晕目眩极需放松。那晚七点,叶细细来我家喊我,以到同学家补课为由,我们很容易地撒了谎,不到八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秀水Bar里面。
                           酒吧里的人还不算多,凌夏看到我们走过来说:“喏喏喏,两个坏丫头,快考试了还来泡吧。”
                           叶细细嘻嘻笑着说:“你就是凌夏吧,天意老在我面前夸你。我倒要来见识一下你到底唱得有多好,是不是她吹的!”
                           “是吗?天意你老夸我?”凌夏盯着我说:“牛皮破了我可不负责任哦。”说完,朝侍应一招手说:“给两位小姐来两杯澄汁,我请客。”
                           “NO,NO,NO,红酒!”叶细细胡闹。
                           “真的?”凌夏问。
                           “到这种地方喝澄汁还给人笑死。”叶细细说,“天意你别怕,有我罩着你。”
                           “我怕什么,还怕喝不过你?”我说。
                           “那两位小姐悠着点,不能都醉了,背一个我还背得动,背两个就成了问题。”凌夏说到这里,台上的乐队已经在用音乐催他,他朝我们挥挥手,赶紧上台去了。
                           凌夏说:第一首歌,乐队今天才写完的,叫《凌晨两点的秀水街》。
                           “有意思。”叶细细晃着脑袋说:“听听看。”
                           凌夏的声音极具弹性,低的时候显得深情迷离,高的时候又格外轻松自然,不经意之处还会有一些略微沙哑,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凌晨两点
                           我走在无人的秀水街
                           那年的秋天
                           我们在这里许下永远
                           今天的你
                           已经飞到海角天边
                           于是今年的秋天
                           一直都没有过完
                           哦,这没完没了的秋天
                           哦,这短得可怕的誓言
                           哦,我无法忘掉的从前
                           哦哦,这凌晨两点无人的秀水街
                           ……
                      


                      16楼2010-04-05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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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细细在我耳边说:“我敢说,这家伙是在这条街失恋的,瞧他那深情的样!”
                             “这是表演而已。”我说,“怎么样,唱得如何?”
                             “还行。”叶细细挺专业的样子,“不过乐队这样唱是没前途的。”
                             “那要怎样?”我问她。
                             “太深情了些,要颓废你懂不懂?”她一边说一边扭着身子怪声怪气地唱起来,“我不想活了,活了没劲,我他妈不想活了……”
                             我赶紧捂她的嘴:“唱什么呢,吓死人!”
                             “真的!”叶细细很认真地说,“我去看过很多地下乐队的表演,都是这样子的,过了十二点,还唱带点‘色’的呢,他们这种清纯派,呼呼,要吃香很难哦。”
                             “呀!”我瞪大眼说,“看不出来你这家伙挺前卫的,这种表演也去看?”
                             “不是啦。”叶细细赶紧晃着双手,“这个是听说的,不是亲自见的。”
                             “谁说的?于枫?”看她着急的样子,我故意逗她。
                             “他?”叶细细把头凑过来说,“胆子小得像老鼠,你知不知道,他抱着我的时候会全身发抖,嘿嘿……”
                             “Shut!什么呀!”我蒙住自己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喝醉了,乱说!”
                             “老实交待!”叶细细继续凑过来,逼供一样地问:“博文有没有抱过你啊?有没有,有没有?”
                             有的。
                             还记得那是一次下了晚自习,为了可以多走一会儿,我和他绕路回家。我们经过一颗很奇怪的树,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我靠在树边,他的手伸过来,扶住了树干。袖子轻轻地贴住了我的衣服。我不敢看他,于是仰起头来看天,满天的星星让我头晕目眩,然后他拉了我一把:“走吧,天意,该回家了。”
                             那应该是我们最亲密的接触,一场没完没了的发生在秋天的可恶的记忆。
                             “打住吧。”叶细细喝下一大口酒说,“你的脸红了!”
                             我有些恼羞成怒地夺下她的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说:“别喝了,胡说八道的真是讨厌!”
                             “是你讨厌!”叶细细忽然喊起来,“你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可是我们有什么错呢,博文已经死了,死了!这是事实,你必须接受!”
                             她的喊声太大了,以至于很多的人都转头朝我们看了过来,台上的音乐也做了稍稍的停顿,凌夏正一边唱一边担心地看着我们。
                             “你没有权利让他那么担心。”叶细细的声音从高喊迅速地低了下来,夹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
                             “什么?”我不明白,“你说谁?”
                             “于枫!”叶细细一字一句地说,“我说于枫!他关心你,他心里只有你,你不要装做不知道!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楚楚可怜的就是为了得了他的关注和同情!”她说完,站起身来飞奔了出去。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可是,这都是什么鬼话!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我独自地坐着,脑子里乱作一团。就连沮丧,都全然失去了力气。
                             一首歌完毕,凌夏很快就从台上下来了,他坐到我身边来问我:“你的朋友,她怎么了?怎么走了?”
                             “她神经。”我说。
                             “瞧你,可别哭。小姑娘们吵吵架是必然的事。再见面就会好啦。”
                             “凌夏。”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特别的背。”
                        


                        17楼2010-04-05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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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伸出手来让我给你算算命?”凌夏说,“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走运?”
                               “你会?”我半信半疑,不过手心已经是放在了桌面上。
                               “嗯。”凌夏看了看,煞有介事地说,“最近是背点,多事之秋嘛,等冬天到了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你刚才还唱,秋天没完没了。”
                               凌夏笑呵呵地伸手打自己的脸一下说:“算我瞎唱!下面来首快乐的!”说完,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跳上台去了。
                               你不许哭哦
                               你不许哭
                               你要是哭
                               我就挠你痒痒
                               哎,你不许笑哦
                               你不许笑
                               你要是敢笑
                               我就迟到
                               我是故意迟到
                               让你难过让你心焦
                               我亲爱的姑娘你听好
                               你不许哭也不许笑
                               只许你安静地陪我
                               陪我白头到老
                               ……
                               凌夏一面唱一面朝我竖起大姆指,酒吧里的客人嘘声一片,暧昧的目光纷纷投向我,就连侍应生也特意走到我身边说:“别苦着脸啦,要跟你白头到老啦。”
                               我真是哭笑不得。
                               刚巧那晚来了个试唱的女歌手,凌夏对我说:“走吧,今天我们一起回家。”说完,他长长的胳膊放到我肩上来,拽着我的衣服就把我拖出了酒吧的大门。
                               我拂开他的手一个人往前走。
                               他哈哈笑着说:“小丫头片子挺害羞呢。”又追上我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可是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
                               “小人都这么说自己。”
                               “一眼就看出我是小人,厉害。”凌夏说,“怎么样,现在心情好些没?”
                               “凌夏,我要是说这个世界挺滑稽你会不会骂我老气横秋?”我问他。
                               “老气横秋。”他看着我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笑,问他:“那些歌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他并不答我,而是说:“对,就是这样,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我想起叶细细,她也曾经说过,我笑起来挺好看的。哦,叶细细,原来她是如此的恨我,可我却一直以为我们还算是好朋友,这个世界还能说不滑稽么?
                               “你在想什么?”凌夏说,“被我夸得走神了?”
                               “我忽然很想去看一颗树。”我对凌夏说,“你陪我去么?”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于是我和他打的去了那条我和博文曾并肩走过的街,我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去过那条街了,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那颗树没花了,我甚至怀疑,那夜满树的花会是我一个美丽的错觉。凌夏宽容而沉默地站在我身边,过了许久才说:“天意,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呢?”
                               “是吗?”我转头问他。
                               “是的。”他微笑着说。很快又补充:“不过挺可爱。”
                               “谢谢你的安慰奖。”我说。
                               他又哈哈笑起来:“也许你忘了,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就给过我很好的建议,直到今天,我都在考虑这件事。”
                               “什么事?什么建议?”我真的是不记得了。
                               “辞职。”凌夏说,“你走向你的家门,然后转过头来让我辞职,我当时就想,这丫头怎么这么了解我呢?”
                               我想起来了,当时凌夏问我何时练歌大家不会有意见,我就顺口胡说让他辞职来着,谁知道他竟会如此地在意。
                               “缘份是很奇怪的东西。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歌,这说明我们有缘份呢。”凌夏说完,忽然拉我一把说,“走吧,天意,该回家了。”
                               他的语气,和那晚的博文竟如出一撤,我在瞬间跌进时光的遂道,心晃悠悠地老半天回不到自己的身上来。
                               “走啊。”凌夏又说。
                               “哦哦。”我慌乱地应道。忽然想起凌夏的歌:
                               哦,这没完没了的秋天。哦,这短得可怕的誓言。哦,我无法忘掉的从前。哦哦,这凌晨两点无人的秀水街……
                               哦,我该如何,才可以走得出这往事没完没了的纠缠?


                          18楼2010-04-05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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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没完没了的秋天
                                 漫步在荒原我想找一棵栖身的树
                                 有阳光有流水
                                 还有微风吹
                                 这些对那些好我想追我想逃
                                 其实我也害怕
                                 可不可以就这样停下来
                                 我要多一点时间好让我再想一想——
                                 陈绮贞《让我想一想》
                                 这一年的秋天,感觉特别长。树叶老早就黄了,可依然生机勃勃地黄在枝头,迟迟不肯凋落。我们做着没完没了的习题考没完没了的试,校园变成一个了无生趣的象牙塔,走不出去也根本无暇走出去。
                                 叶细细没空减肥了,整日缠着于枫给她讲题。偶尔,我们有空在秋天的校园里漫步,脚步凌乱,胳膊碰着胳膊。事实证明,读书是很折磨人的好心情的,叶细细的“淑女屋”不穿了,变成很随意的白色体恤。我漫不经心地问她:“想考哪里的学校?”
                                 “想和他考到一起。”叶细细抿嘴笑着说:“我们都喜欢上海。”
                                 “很好啊。”我说。
                                 “天意你笑一个吧。”叶细细忽然说,“我想看你笑。”
                                 “神经。”
                                 “是真的,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可是你真的好久没笑了。”
                                 “哎,别让我为难好么?”我求她。
                                 她耸耸肩:“好吧,我亲爱的冰美人。”
                                 也许我真的很少笑,但其实我的心情并不算是太坏,除了在家里,会感觉到轻微的压抑。
                                 博文的葬礼结束后,我和妈妈之间有过一次长谈,说是“长谈”。其实差不多都是她说我听。最后的结果是:只要我期末考试能进前二十名,以前的一切便一笔勾销不再提起。我不知道这所谓的“以前的一切”都代表着些什么,但为了耳根清静,我差不多是屈辱地接受了这个协议。
                                 叔叔听我说到“屈辱”,笑得什么似的。然后他敲我的脑门一下转开话题说:“复旦中文系,南大中文系,北大中文系,你向往的是哪一所?”
                                 “我向往有什么用,还得人家要我呢。”我酸溜溜地答。
                                 “努力呗,你又不笨。”叔叔说,“你生来就是学中文的,我看你发表的作品,比那些作家的写得还要好!”
                                 “高考才不管你这些!再说了,我妈说是垃圾。”我说,“就说我才在少年文艺上发表的那篇小说《欲望的舞蹈》吧,我妈一看这题目就差点晕过去,我就知道她想歪了,其实我想说的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对自由生活的一种渴望而已,哎!”
                                 “哈哈。那你现在还写东西么?”叔叔问我。
                                 “没空。”我说。
                                 我在撒谎,我早就已经找出了那篇曾打算写给博文但中途停止的长篇小说重新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坐在电脑前敲字的时候,只要想到博文,灵感就会绵绵不绝且不断闪光,比我任何一次的写作都要轻松和迅速。
                                 我愿意相信叔叔所说的,总有一天我会痊愈。或许写作,就是治愈伤口的最佳方式吧,就像凌夏可以在他自己的歌声中感受到极致的快乐一样,写字让我有飞翔的感觉,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我都无法做到放弃。
                                 至于发不发表,反倒成了其次。
                                 “天意以后就当个作家吧,”叔叔说,“我支持你。”
                                 “其实文章写得好的人很多啊,哪里有那么容易。”我谦虚地说,“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也许就是一种幸福,你说对不对?”
                            


                            19楼2010-04-0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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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挺有见地!”叔叔笑着说:“对了,你明天去跟丁老师说一声,他儿子我已经重新安排了,让她不必再担心。”
                                   “老丁一直想请你吃饭。”我说。
                                   “呵呵。”叔叔只是笑。
                                   “对不起,叔叔。”我低着头说。
                                   “你这孩子,好好地干嘛说对不起?”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不能坚持你的原则。”
                                   叔叔宽慰地看着我说:“瞧,都会说体贴人的话了,谁还敢说我们天意不够成熟?”
                                   “拜托,我都快十八了呃。”
                                   “多好的年纪!”叔叔说,“我做梦都想回到十八岁!要不是常常跟你在一起,我真会觉得自己越来越老啦!”
                                   “那这个周末我们再去听歌?”看他心情好,我赶紧试探着问。
                                   “真是对不起,这个周末我出差。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他捏尖了嗓子学我说话:“不过呢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一种幸福,你说对不对?”
                                   对呀,没错。
                                   所以为了幸福一回,周末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去听歌。
                                   叔叔这块挡箭牌不在,为了避免妈妈无休无止的询问,我决定拉上叶细细。叶细细很高兴可以做我的同谋,因为她也正被学习搞得头晕目眩极需放松。那晚七点,叶细细来我家喊我,以到同学家补课为由,我们很容易地撒了谎,不到八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秀水Bar里面。
                                   酒吧里的人还不算多,凌夏看到我们走过来说:“喏喏喏,两个坏丫头,快考试了还来泡吧。”
                                   叶细细嘻嘻笑着说:“你就是凌夏吧,天意老在我面前夸你。我倒要来见识一下你到底唱得有多好,是不是她吹的!”
                                   “是吗?天意你老夸我?”凌夏盯着我说:“牛皮破了我可不负责任哦。”说完,朝侍应一招手说:“给两位小姐来两杯澄汁,我请客。”
                                   “NO,NO,NO,红酒!”叶细细胡闹。
                                   “真的?”凌夏问。
                                   “到这种地方喝澄汁还给人笑死。”叶细细说,“天意你别怕,有我罩着你。”
                                   “我怕什么,还怕喝不过你?”我说。
                                   “那两位小姐悠着点,不能都醉了,背一个我还背得动,背两个就成了问题。”凌夏说到这里,台上的乐队已经在用音乐催他,他朝我们挥挥手,赶紧上台去了。
                                   凌夏说:第一首歌,乐队今天才写完的,叫《凌晨两点的秀水街》。
                                   “有意思。”叶细细晃着脑袋说:“听听看。”
                                   凌夏的声音极具弹性,低的时候显得深情迷离,高的时候又格外轻松自然,不经意之处还会有一些略微沙哑,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凌晨两点
                                   我走在无人的秀水街
                                   那年的秋天
                                   我们在这里许下永远
                                   今天的你
                                   已经飞到海角天边
                                   于是今年的秋天
                                   一直都没有过完
                                   哦,这没完没了的秋天
                                   哦,这短得可怕的誓言
                                   哦,我无法忘掉的从前
                                   哦哦,这凌晨两点无人的秀水街
                                   ……
                              


                              20楼2010-04-0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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