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寒风料峭,春风不知何时还能吹入这寂寂山峦。隐灵山的梅花四季常开,荆樾朗取来几朵捻在安神香里,满屋子都是幽幽的寒香。
他胸口的伤处隐隐作痛,止不住压抑地轻咳了几声。他浅浅地拨弄了几下炭火,待屋内温度渐升,他便折回床前坐下,把床上少年的手拢在手心暖着。
十余日的濒死磨难,把那本就消瘦的人折磨得更是形销骨立,白皙细瘦的腕子握在手里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大量的汤药灌下去,原本苍白的脸上倒是见了些许血色,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痛苦,但那双漂亮的双眼还是紧阖着,他无数次祈祷它睁开,却一等便是十余日。
荆樾朗心里越发惶惶,他应该要享受着和卫辰熙这样安静相守的时刻,如今却被这每一刻深深地折磨着。
“阿星,那次下山,我求着天心楼的掌柜把芙蓉糕的做法传授与我,我试了几次,味道还不错。”荆樾朗低头,把额头紧贴在与之相握的手上,“这山中只有梅花,我便把它改做成梅花糕了,你快点醒来,我给你多做些,让你畅快吃,好吗?”
日复一日的喃喃自语,他已经快成了习惯。十日并不算长,却也足够他清醒地认识那个心底的名字,重逾性命,压得他胸口沉甸甸的。
门被轻声推开,慕夕迟端着药碗走来,苦涩的药味飘散了一屋子。
“最后一剂了,服完这剂,便可下针驱毒。”
荆樾朗道了声谢,便要伸手接过,却被慕夕迟躲开了。
“这些时日都是我在喂药,你做不来。上外边去看着粥火吧。”
荆樾朗目光沉沉,脸色晦暗不明,在他伸手靠近时不紧不慢地捉住他的腕子,一道巧劲夺了那药碗。
“开个玩笑,还认真了。”
慕夕迟笑笑,让到了一旁。
荆樾朗垂眼搅了搅碗里漆黑的药汁,淡淡道:“旁的我都可以不论,唯独他,开不得玩笑。”
“是吗?”
慕夕迟轻笑一声,也不再反驳他,转身步出门去。
荆樾朗俯身把人抱起来,擒着人下颌用白瓷勺一点点送药入口。
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怀中昏沉的人乖顺地像一只奶猫,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手心。
“阿星,这离心草连渣子都黑得似墨,想必怪苦的。要不是昏着,哄你吃药定要费番力气。”荆樾朗放了碗,贴着人挺翘的鼻尖轻轻烙下一吻,“快点好起来,你这般安静,我看着心里难受。”
“便是要……上房揭瓦,你才……满意吗?……阿樾。”
少年的声音虚软,贴着荆樾朗耳边也听不真切,可这一声“阿樾”在他耳中,却如逢天籁。
“阿星……阿星,再唤我一声。”
他的手颤抖地抚上卫辰熙失血的唇,只是在那唇瓣轻启的时候,又一次狠狠地红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