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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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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家开了很久的音像店空间狭小,挤挤挨挨勉强放下了三排货架,它们的影子重叠着铺到地上,让蒙着薄灰的玻璃门透进的光线更加昏暗。店员缩在柜台后面,小心翼翼从收银机上面探出脑袋,偷偷瞄着店里唯一的顾客。
那位顾客很年轻,脸上挂着不符合年龄的严肃表情,纠结的眉毛明显透出不耐烦,可还是拖着受伤的左脚,以顶天立地的气势认真扫视货架上陈列的碟片。
店员坚信他别有目的,毕竟这么家小店里除了收银机,实在没有什么能吸引人一逛大半个小时——更多时候,甚至连收银机也难以担当这一重任。她吞了口唾沫,再次瞄了眼客人包成圆胖白馒头的左脚踝,怀着“打不过总能跑得掉”的决心站起身,战战兢兢问道:“先、先生,需要帮忙吗?”
高个子青年猛然回头,没有表情的面孔在逆光中看来十足凶恶,险些让店员大喊着“钱都在这里”地哭出来。“是。”结果他审视了店员一会儿,像是在评估她是否可靠,然后简短回答,“专业类的片子,水管工的。”
确实很专业,这可不是本国货。店员稍微松了口气,弯腰吃力地从柜台下拖出一个箱子。“这种片子不会摆在外面的。”她很专业地介绍着,挑出两盘没有剧情简介和剧照的碟子递过去,“请您缴纳押金,然后再这里登记资料。”
顾客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光碟,随手把它们塞进背包,从口袋里挖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缴足了押金,在簿子上登记姓名和电话。写完后他看了一眼收银柜台,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板,“你们的洗手间在哪里?我要借用。”
顾客的表情和语气都像极了在说“把全部的钱都交出来”,店员吓了一跳,赶紧指方向给他,又偷偷扫了一眼他留意过的收银柜台,玻璃板下面只压着店里的值班表、快餐店外卖电话和水电行的名片,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顾客走进狭窄得转身都困难的洗手间,锁上门,严肃地扫视一周,确定这里不可能再有另外的人,才从外套宽大的口袋里摸出大把杂物,直接丢到马桶里。好像还觉得不够,又四处找了找,,搜罗了大堆塑料肥皂盒、抹布、整卷卫生纸统统扔进马桶末了按下冲水键,确定马桶已经被死死堵塞,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地光芒,这才走了出去。
店员恭恭敬敬地站起身,目送受了脚伤的客人大步从门口消失,然后连忙抓过登记簿。簿子最后一格填得字迹潦草,她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猜测那可能是“流川枫”。店员犹豫地考虑着要不要去洗手间检查一番,突然打开的门让她反射性地起身站好,露出灿烂微笑;“欢迎光临!”
等一会儿再去好了,再怎么说那个人总不可能把马桶拆掉,况且收银机安然无恙。她暗自想到。她并不知道,这位顾客确实不安好心,只不过目的和收银机完全无关而已。
其实流川枫并没有走远,他径直走进音像店斜对面的快餐店里,用冷冰冰的视线瞪走窗边的一对小情侣,自己占据了那张桌子。点了一杯可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一个小笔记本摊在桌上,又费力地掏摸一会儿,拽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然后盯住对面音像店门口,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上餐的服务生走过来,好奇地瞥了一眼那张照片——从角度来看显然是偷拍的,主题是一个随意走过街角的男人,拎着工具箱、身穿印有“西本水电”字样蓝色工作服,微垂着头,帽檐下压,没有看镜头。他胸口的工号太小了,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七两个一。
流川扫了服务生一眼,对方慌忙道歉退开,然后流川枫望着对面音像店门口,耐心地等待着什么。大约十五分钟后他看看表,推测店员此时应该已经发现了马桶被堵塞,而她只可能会选择玻璃板压着名片的那一家水电行来修理。又过了不到十分钟,果然一辆蓝白相间的小型货运车驶过来放下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提着工具箱的男子后开走了。
流川枫前倾身体,隔着窗玻璃和一条街,紧紧盯着那个人左胸处,那里同样印着“西本水电”四个字。



1楼2010-04-07 14:15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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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
    虽然面目模糊不清,但流川瞬间就确定照片上和音像店里那个水电工正是同一个人。他满意地坐回去,咬着吸管静静等待。
    黄昏时候天暗了,快餐店的顶灯一下子全都亮起来,像是天花板下猛然划过微小的闪电群。流川枫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照片。那阵光芒好像也撒到了照片里,让那个人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脸孔忽然清晰了一瞬。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简直能看见那个人眼睛里的亮光。
    他给音像店制造的麻烦并不算很大,没多久管道修理工从洗手间出来,在收银台不知道和店员说了些什么,让她红着脸笑了起来。流川轻嗤了一声,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进包里,掏出一顶棒球帽戴上,低着头走出快餐店,笔挺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势完全让人忽略了他还是个脚部受伤的伤患。
    他到达公共汽车站牌时,水管工刚刚推开音像店的玻璃门。流川心情愉悦地轻轻哼了一声,人类的思维定势之一,你会认为一个总跟在身后的人是跟踪者,却对比你还早到的人毫无戒心。他仔细看着站牌,路线固定公共交通工具很受跟踪者的欢迎,只要知道目标乘了哪一趟车,就能大概确定活动范围——如果不存在转车这一跟踪者的阻碍的话。
    水管工果然没有留意到他,拎着工具箱,靠在站台另一边的柱子上发呆。流川斜着眼睛用余光观察目标,那个人仍然把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半张脸和嘴唇英俊逼人——有那么一刹那,流川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委托人——他先前认为她们都是毫无理智可言的花痴。
    直到公车进站停稳,水管工才惊醒似的忙提着箱子走向车门。流川一直留意他的动作,赶忙迈了一大步,抢先走向车门。车上人很多,流川费力地往里面挤过去,短短几步路遭了无数白眼,但职业素养驱使着他,执著寻找既能监视目标,又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
    水管工就站在车门边,他的工具箱占据了不小空间,但当他低下头,对旁边的年轻姑娘歉意微笑了一下时,恐怕没有谁会再在意那个箱子了。
    过了两个街区,车厢开始松动下来。水管工下了车。流川借着脚伤,作出动作迟缓的样子,在车门口磨蹭了片刻,看清楚目标的去向,又拉开一点距离才下车跟在后面。
    水管工半路在两家店铺停留过,一家是便利店,他买了一份牛肉便当;另一家,流川难以置信地瞄了一眼招牌,狐疑地在笔记本上记录,那居然是一家渔具店。这可完全不像年轻人该去的地方,难道是他发现了自己?
    流川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跟踪者,“你太惹人注目了。”侦探社社长告知拒绝聘用他为正式员工的理由时说,“身材超过日本男性平均身高,会让路边不良少年主动上前挑衅的气质,还有身后尾随的流川命,雇佣你的侦探社未免也太可怜了。”
    “所以我去打篮球。”流川回应道,完全无视社长被噎住的表情,对他来说,生命中有意义的事情是篮球,只有篮球。
    “但我们可以雇你作暑期工读生。”副社长替下社长,冷静地面对他,“趁你脚伤痊愈之前,在不能打篮球的时候赚点外快好了——篮球鞋很贵吧。”
    “……”流川被最后一句话说服,接下了调查这位水管工的工作。这是和五万元薪水相当的、非常简单的工作,绝不会影响到伤愈后他打篮球。这是副社长的判断,流川也认同。
    ——所以如果在这种简单任务也被发现的话,社长会得意的。
    流川放缓脚步,低着头慢慢走,偶尔抬头飞快地扫过水管工蓝色的背影。那男人很高,远超日本男性平均身高的身材很适合打篮球,一举一动都从容好看,帽子下压着古怪的朝天发型。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手机号码,住址,兴趣爱好什么的,但已经能从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个背影认出他。
    水管工走走停停,似乎对每一家店铺的商品都充满了好奇。流川谨慎地拉了拉帽檐,走到人行道边沿,避开映出人影的玻璃橱窗。走到街角时他等了一会儿才转过去,却因为迎面遇上的景象微微晃了一下——理应走远的目标站在人行道中间,转身直视着他。
    该死的!流川暗暗骂道,心跳加快了短短一瞬,在失态表露出来前就完全冷静下来。作为一个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侦探行当的业余从业人员,他很明白现在绝不能掉头走开,唯一的选择就是若无其事地从目标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刹那,一直没有动的水管工忽然开口说话,“是你跟着我吗,流川枫?”
    猛地停住脚步的动作让受伤的脚踝微微发疼,但流川根本顾不上理会,他抬起眼睛锐利地瞪着那个水管工——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目标不仅发现了跟踪者,还知道知道他的名字!
    流川按照自己一贯的作风,冷漠地回视目标。帽檐在这个距离完全不具备遮挡效果,不管是他的还是他的,他们四目相对,把彼此的面孔和神情看得清清楚楚。——至少我现在知道他的长相了,流川想。按照侦探社培训内容,他现在应该表现出一点演技,比如先疑惑继而恼怒什么的,但流川当然懒得那么做,他只是轻蔑地扫了目标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往前走。
    “最好不是。”水管工若有所思地说,站在原地凝视着流川走远。
    流川像他刚刚做的那样,借着玻璃橱窗上的映像观察水管工,转身的瞬间,他用余光瞥见水管工蓝色的身影仍然在看这里。流川暗自冷哼一声,用力挺直背部,控制住脚踝,尽量平稳地大步走开。
    后颈那里一直能感觉到视线若有若无的重量。
    


    2楼2010-04-07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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