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午后总是一场大雨，就算出门时还青天朗朗，云翳俱无，可转眼间雨就细细密密地下起来，还越下越大，一场滂沱大雨，一下就是半个时辰，耽搁了我去仁郡王府。）
（待雨势小了些，马车匆忙赶到仁郡王府。府中下人带路，沿着碎石铺就的幽静小径，到了书房门口。叔叔擅长书画，特别是山水竹石，这也是我近日的功课，不过怎么练习都画不出神韵，故而今日前来请教的。）
叔，对不住，让您久等。

（全不似先前青天白日，须臾之间即黑云压城。提笔于桌上白宣仔细勾勒，及至雨霁方才描出翠鸟线廓。少些趣味，正欲添补一二，却巧有仆役引小侄已至。闻言笑开，亦开口予他宽慰。）是天公不作美，怨不得你。
（示意其近前些，又垂首于纸上信手涂抹，继而续出后话。）早先只说要来请教，我却如何也想不出有什么可教你的。

（书房宽敞明亮，叔叔正在桌案前描画着，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石兰。教画的先生说过“十年画竹，百年画兰”，画兰要比画竹难得多。这幅石兰画得润透、雅逸，即便我这个外行，看着也不禁心中称赞，今日来这里请教是来对了。）
我近日习书画，每次画完，总觉死板，却又不得要领，所以得向叔叔来请教一番。
（走近见叔叔笔下画的是一只翠鸟，虽只描出了轮廓，但已经能感受到落笔的精准，这是多年练就，我是远远比不上的。）
叔，这翠鸟的神韵要怎么才能画得出来？

（待墨线勾成，毫笔掷于手边笔洗内。闻其言心下了然，却作沉吟，思忖片刻方才接过话茬。）这神韵在天地之间、在山水之中、在万物生灵——（语间稍顿，屈指轻叩于桌上白宣，伴以几不可闻之轻叹。）却唯独不在这四四方方的几尺纸上。
（素来喜绘山水，又以写意为多，此工笔小雀委实非己所擅，到底缺少几分灵动。）你瞧它与你平日所见小雀儿可有什么不同？

（每当我感叹名家画作的精湛，只觉是他画技的高超，能让梅兰竹菊、花鸟鱼石仿佛栩栩如生一般。神韵我始终难以琢磨，听了叔叔对神韵的见解：在天地之间、在山水之中、在万物生灵……，对啊，是我想的太狭隘了，一直对白纸怎么能有所收获呢？）
原来是我把自己拘于这四方纸上了。
（有些惭愧，亏得叔叔直言点明。再仔细看那只翠鸟，之前养过一只被雨水淋湿的云雀，当时它眼睛紧闭，确实可怜，几日之后恢复了，眼睛明亮，欢快极了。）
是眼神吗？

亦不必拘泥于一室书斋，倘学有余力，大可以畅游山水。只管去听去看，瞧得多了便知应往何处找寻神韵。
（欣喜于小侄聪颖，即刻赞许点头，亦随其言语续出后话。又忆幼时懵懂，便是一尾鱼、一只雀也可消磨半晌时光。复提纸上雀儿，聆其见地，更不吝于夸赞之言。）孺子可教——画工笔则需时时留意所摹之物的体貌神态，如庖丁解牛一般熟稔于心时自然也就有了神韵。

叔说得对，想要画好山水，定要先去好好看看山水，这与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是一个理。
（不知叔叔以前学画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疑惑？但看叔叔现在的画，应该是游玩过不少大好景致吧。想着想着又暗自一笑，这几乎又给自己出去玩的合理理由。）
（在心中一一加下叔叔所说的要点。时时留意所摹之物的体貌神态也是十分考验耐心的，难怪自己的画只是徒有其形，回去得重新画过才行。）
下次我再把自己的画拿过来，让叔指教指教。

确是这个理儿
（颔首相应，笑意愈浓。抻臂捞起方才湖笔，待清涮干净方才倒悬于檀木架上，垂首一一理过桌上物什，应下此言，不免也再多嘱一句。）书画本是消遣，乐在其中倒也罢了，若学之无味则大可不必劳心伤神，如此便是本末倒置。
（轻舒胸中浊气，眼见时辰不早，侧首询他意见。）叫人回去知会一声在此用膳？

（叔叔这里的好画有不少，收藏也不少，正好留下来看看眼界，笑着答应。）
好，那我就留下来打扰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