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圆月早早地端放在云台上，到西边的金乌懒洋洋地沉落，膳桌上最后一盏玫瑰茶也撤去，方换上一身鹅黄的新衣，拨开柳枝的帘子，吹散桂珠的花雾，将星夜照得清亮又温柔。祭桌条案不比酒肆里的板凳宽敞多少，用一张阔大的绸布罩着，上设香烛、团圆饼、贡果等物，圆碟里黄澄澄的砂糖橘子，正在少女的巧手下渐渐摞高
【九尺见方的蔺席展在地上，绣团乍看却只有一个，正被五公主怀昌稳稳地降服在身下，她姿势好像跪着，两腿却不肯老实叠起，折成鸭子坐的模样，单手提着一只太白壶，摇摇晃晃地将祭酒斟在怀中的瓷杯内。这个四杯酒倒了半日的昌公主是假忙碌，身旁正听两排宫人躬身回话的庸公主则是真忙碌，许是心爱月神慈善好脾气，不禁低声细语地咕哝】这里也少不了案牍劳形
【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常开的梨门外携手走来两个身影，嫣然喜道】你的，不是，我们的帮手到了【而后，一面左太清、右念慈地唤着，一面推开酒盏，弯下腰去从桌底拽出另外三个圆圆的棉花绣团——因怕夜露湿寒，特意藏在暗处，而今轻拍两下，正松软似云】
【十四岁的这一年，驮着喜笼与妆奁的白马飞快地穿过时光的山隙，若说”光阴短暂“只是愚人虚掷后的追悔，那轻快又稳健的蹄声便如节拍精准的鼓点，捕握着阴晴圆缺的变换，张弛有度地停在恰好处。今夜有三百余天来最皎洁的冰轮，有洁净又可靠的云船，九宵长空上又齐聚四方天星。留宫时日已不足二百，若问最后一个中秋要与谁共度，除却母亲、真真、阿冶，时梦的答案已尽在眼前。几人七手八脚地布置着物什，又恐时辰有差、月宫偏位，焦急催问】现在什么时刻了？

【莫夜之道，俱藏在清风爽味的夕月中】
【堆秀山中白日的溽热退散开去，而泉眼奔突的水雾，似深山中汲引出的大片清凉，弥漫在绿荫树下的靛青色的水绸之上，寒色的银晖则泻满案头，远处一瞧，并不像拜月而设的香案几台，是一件仅盈寸的微缩山水，玄静幽澹，妙意无穷。而此时俟侯一旁的嫩黄小鸭，似是早早的不耐，两片掌蹼搭在漆色的方台上，一边是几个方以水冲净的酒杯，一边则是宽腹束颈的玉壶，时不时地扬起乌黑的瞳子和樱唇望向我，就像秋塘里的鱼浮出水面吐泡泡一样】
【这样好的夜晚不堪辜负，故而万事周全的怀庸才从各册县志州录中择出好学、易行之法，只为仙姬宜笑、心愿宜成，诸如手巧的樨龄去挂月亮马儿，胸次活络的六荚去插彩旗和鸡冠花，乖顺柔怯的刘青箱去洗枣子和子母藕，将事项一一分配了去，才有昌姐姐举高手说自己也要帮忙，象征性地教其去一旁摆盘斟酒，又回身点着两列小黄门，分别去引水和点蜡】
【怀庸一面捆着竹草上的鲜花儿，一面“也许”多此一举地叮嘱着】不许偷吃哦，需得参拜后，仙人享用尽了，我们才可以拿回去平分的。
【见蟾轮高悬，云海升沉，而四人惟见其二，难免心焦，正欲差钱小多沿着石径去迎一迎，这步子尚未来得及迈开，便听到昌姐姐从久坐的枯禅中抽身，痛快喊着闺阁中的小字，又以名相牵，请这一对月门下款款行来的姐妹花近前。将托盘中的月饼放在那幻形为人的月娘画符正前，敛眉瞧着那几团鲜棉花似的垫子，经人一拍，倒细微起了些浮尘，拢着裙子跪坐其上，又笑】二位且快些，怀昌公主之宏愿，擎等着上达九天呢！

（月神俯瞰人间悲欢，又至秋朝）
（我读柳永“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清新隽永佳句教人口齿噙香，透过文词赋予重湖叠巘金箔似的、秋意盛景，容易便联想至江南水色。江南身处千里之外、留存于王姬遐想之中，我在识海肆意的描绘小桥流水、车毂辐辏景况，与燕京有别，又无甚大甄殊。甚而在念慈寡小的、狭隘的思绪里，江浙天上人间亦变作一个规整、方正的檀木格子，凭立煦暖骀荡的畅风间。佐证天下晏平的梁公主，实在又负隆意悠远的名讳）
（盖因广袤的一片疆土，我俨是太渺微的一株燕草，倚靠着一座名叫九州的城池而活，这支乔木该如何演化、从善地牵连梁的更迭，日月互驰，明亮与温柔的交叠，燕草柔韧坚忍长成，与月光两两相望。阁中亦清光流转，宫人将一切摆置地井井有条，太清先至猗兰阁，便知其意）姐姐且等我、即刻便好！
（太清凝睇笑询时，正将几个备好的节礼收拢盒中，又特地好言语地同人商榷）先不能同姐姐讲里头放了甚么......届时要姐姐们一起才好，图个圆满的意头！
（匣一合，我与太清相谐共往御园去，小周氏捧着亦步亦趋做了公主们的袅娜影子，行在内宫的夜中。素日多受太清照拂，今次更是嘘寒问暖、唯恐教幼妹受了冷落，太清如春如芳，轻柔的垂问添杂香馥，涌在鼻间如见新芳。迨临至堆秀山已闻时梦相唤，自然得见一个笑吟吟的娇容，尔后才是“劳怨无声”的颖卿。）
（案几所陈各有琳琅，甚么净瓶、酥饴、瓜果俱在面前，又得益于两位公主的匠心、人情冷暖也纳进其中，国礼外的女儿拜月愈发生动温柔，值得春风一门。）啊......
（虽则时梦、颖卿接踵递话，心中不甚为意，与太清相识一笑、明知故问）我与姐姐来迟了麽？劳动两位姐姐费心操持，届时念慈、念慈自罚三杯向姐姐们赔罪。
（吉时是难得的一期一会，一载之中难得的一日。又恰今日无阴云蔽月，明辉穿夜光纱帘投影人间，身旁低声虫鸣、泉水脉流也皆作今夜静美辅音。撤了挽着太清小臂的柔荑，专程奔向时梦之处，裙衣敛收到膝前，很是规矩的一跪，抚平衣前打皱的华锦山峦。口衔前言，不再拘束地与姐姐们顽笑）我与时梦姐姐挨近些，有何宏愿也可贪听一耳朵。

怎么这么厉害

“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今夜清尊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
（管城子在指间一颤，为玉兔点睛的朱笔好险落成它白腮中的酡红。兴咏中秋以东坡居士一曲《水调歌头》为绝，世人评议此篇，绕不开对苏子瞻不为别离恸、反幸共婵娟的旷达的钦羡。但客居人间的众生多半无有这样超然的洒脱，终其身难以挣脱离合悲欢的重枷，相较之下，苏文定与其兄相对的这曲词赋行间字里所溢的苦与愁，才是与圆满玉轮两相照时真实的人间写意，对秋暮夕月、姊妹燕乐的欣忭也俱在春申浦两岸的凄婉小调烘托下漫化为未名的离愁别绪）太悲啦，不好听。（一向宽和的祝公主很难得地颁下“禁令”）团圆夜不兴讲离别苦。走罢，该去寻靖善了。
（我至猗兰时，尚有最后一丝夕晖偷偷绕开镇守高檐的鸱吻，徘徊在银杏叶隙间，像一根细弱却吃劲的绳索，顽固地想要牵扯住即将沉沦的白昼。怀梁与我的相处从来坦诚，今时却一反常态，好生神秘地揽护着紫檀八仙桌上的几只扁长拜匣，又有商有量地抢先截下话由，只好将满腹疑惑尽数吞回，很识趣地目光移去支摘窗外。残存的明霞正飞速消褪，晦深的夜笼蒙罩朱阆金阙只在一瞬间，眼见昏明交割、云破月现，温吞性子的念慈终于万事俱备，于是亟与她往御园，去逐今夜那缕有桂子与瓜果香的东风。）
（流云应知今夜广寒宫有万人朝，是以鲜有游蔽清辉的时候，澄澄月光泻在两位公主肩头，随步履的更替仿佛演漾出银白色的绉纹。擎着玉兔灯的穗娘与猗兰的小周氏捺着步音，甘愿作两道缀在骈行公主身后的落影，前首的两位公主仍闲叙着日常，只是今日的脚步较往时急促了许多。）
（甫遥见御景亭檐角下的学而灯，怀昌欢跃的招呼声已然冲破阒静的四面夜帷，尔后揽入眼目的是摆陈妥当的香案，铜炉、瓜果、糕饼、酒爵一应俱全，条桌前甚至还环围了一圈鸡冠花。怀昌无有这样缜密的玲珑心，不消说，如是的熨贴自然是颖卿的手笔）要恼，便恼念慈，她被那些神秘宝贝绊住了步，这才姗姗来迟。（几句玩笑话将四人的眼光齐聚于小周氏怀中所捧的榉木匣，又促狭地与念慈挤挤眼）不过嘛，这月也才将将攀至中天，念慈与我实是来得正好。
白日里绘了两盏玉兔灯，一并捎来讨个热闹。（示意穗娘将灯分别置去香案两首，四人七嘴八舌地又扯上几回话，迨及颖卿相催，才各自在蒲垫上跪坐好，念慈嬉笑着凑去时梦那处，我便自然与颖卿抵着肩，虽知晓以颖卿周全的性子应对今夜的仪程早有吩嘱，仍不由想提点一句）咱们四人中昌姐姐为长，依着规矩昌姐姐便是主祭人，祝文也当由姐姐来读。

【祝妹妹提来的兔儿灯憨态可掬，巧心的时梦且不像颖卿般只盯着被灯火映红的兔子脑袋出神，拍手唤宫人用钗尖把灯芯剔得更亮，高高挂在一旁，嫣然又打趣】梁妹妹好主意，还未对月行礼，便先占了三盏琼浆玉酿！
【五公主将嘴一抿，且把念慈的失时告罪轻描淡写地揭过篇。秋夕行拜月之礼，牙错瓣刻的香瓜、斑斓纷丽的彩帜皆供不应求，唯有沽酒的宫仆数粒乃炊，在承礼女官的监督下，只肯盛上小小的一壶。几人俱不贪杯，故皆量浅，想到这里，便从身上不知哪个口袋里又摸出一包橄榄。青果身现，仿佛正应了庸妹妹刻前随口说说的提醒，负责摆放果蔬的刘青箱眼看便要扑通跪下，怀昌忙飞快地摇摆着两手，眨了几下眼睛，辩解道】这个不是供给月神娘娘的，是母亲给我装着，供咱们解酒除醉呢
【四人窸窸窣窣地摆好了蒲团跪下，又把四条长长的绸裙拨拢到身后放好，自可留心到祝妹妹话里的、梁妹妹怀里的那只细长匣子，正被少女笨笨拙拙地护在身前。眼神左右动着，见庸、祝二人俱是不知内情，遂只哼哼了两声，把龙抓手乖乖缩回袖中。待听太清惠言相荐，爽快应声好，便当仁不让地将双手合十，一派行云流水利索至极，只教宫人们手忙脚乱地跟着拨开神台前遮目的枣树枝，露出一整个圆月供公主祝拜】
岁在癸未，仲秋良宵，天河澄明秋空长，月华朗照光彩清。灵槎拟约偕行，四人沐手振衣，忱献飨祭，设缋像凤烛、献醴酿甘果，添八色饮食、二尺月饼……
【粼粼月光在眼睑上跳动，好似流萤轻扇着翅膀，飞出藏身的黄桂树，拱绕着婵娟女儿。自己先添了笑腔，扬声道】月神娘子、瑶池众仙，过路至此，恳请不必绕树徘徊，安停曦驾，受听小女心愿！
【言罢，俨然一副功成意满的神情，狠狠点了两下头道】成了，刻下别处拜月的妆集，都只好候在咱们后头

【这是真正的“清阴往来远,月华散前墀”，白壁上的虬枝暗影衬得玉轮更为皎明，而假山后的蛟绡纱分别占了最清韵的兰、最幽丽的樱，云裳幻象，似与仙人无两；与其一同翩然而至的，亦有琅函宝灯两座、玄奥箱子一个，在四人你来我往的纷纭之时，已被几名殷勤的宫婢安放在侧，方丈之地，人亦散去大半，虽不至银针落地之声可闻，却足能将露柱摩挲、柔息起伏悉入耳畔】
【其后那一小句，听似无意的娱悦，却被百密不可一疏的怀庸轻巧地捕牢，缓慢而低沉地说教起来，即便是烂漫的、可安放纵的佳节寅夜，公主仍不愿意放弃枯乏空谈的机会】杯子虽小，却也经不住三五杯的喝，念慈。
【眨了一眨眼，又见殆至子时，该点香盈斗，参拜天神，几个女孩儿顺次列跪于前，向西而揖，聆琼文藻笈之言语，祈福寿永昌之圣愿。自己的虔心不敢与积年斋祷的祝姐姐相较，但它也算真、也算诚，绝非一时的信口，或也能换来几个秋思夕夜的剖心掬诚，毕竟自己也不是时常思考，自己想要求取些什么，又真正可以求得什么的人】靖宜公主的话便是对的，仙郎神女岂敢不听？
【抬眉之时，又恍然忆起旧时于景仁谒月的中秋，额娘掰开的三丝儿团圆饼，另有一道太平府捡月华的旧俗相传，只是锦帷中的公主从来不必企盼粮仓殷实，不必劳心财宝罄尽，手可掬示起的这轮明月依旧无可安放，日子却已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昌公主已在数着指头度过出阁前的余日，怀庸亦记不起已过了多少未得团圆的团圆夜，至于那些经年不移的旧事与新情，合该隐入瑟瑟清风之中，伴着八月艺菊与丹樨的气味，永远地缝缀在山与月之间】
【事一圆满，又如梦醒般清明，挂念着茶案之上怀梁珍视的长匣，比其形状，长扁一如线香盒，外实中空，质地轻巧，拿在怀梁的小手里也可自如，行走时虽似牢握着，却未用至十分的谨慎小心，里头自不像翠玉玛瑙那般脆弱易碎，于诸多关窍处揣摩着，再叠上小念慈素来的风雅情致，料定里头装的不是花签，就是花簪。后又笑同她道】既行过拜月之礼，妹妹的宝贝也可一观？

（所见诸物尽披银霜，好一片雪中世界。鸡冠花是雪里桂树、兔儿灯便照映一尺夜路，神女轻盈地抖过罗袖，清辉教自然雕琢的假山石衔住，几株横斜叶茂的桂枝、低矮的秋菊客竞相抢争边角清光，傲枝昂首攫取明源、矜傲地宣告它的得胜，小寿客无奈地垂下首，又将眼波一摇，赌气似的投向长案香前的贵女们）
（两位姐姐或巧拨千金、或婉言勉劝，称作念慈的小公主一壁交付一眼）听见啦、听见啦，（柔荑半抬捋去耳下小玉钩，应声而落）两只耳朵都听见啦！
（隔着一座“小昌山”与庸、祝两位姊姊遥遥相望，太清习以为常含笑摇首、颖卿倒无奈地抿了朱唇，月色倚于两位娴柔纤弱的皇姊削肩、拟成个乖觉文静的幼妹，朦朦胧胧之中，只见几人凝神静气地聆听时梦诵文、乞拜神女久驻）
（众人盼聚首、盼姻缘，盼水调歌头中的晴与圆，合掌倾衷时却有瞬息的犹疑：念慈由大沈妃看顾至今，椿萱并茂、兄姊俱在，尚无太多未竟的心衷、欲望滋生的贪得无厌。团圆固然为我所求，而如此并非长日的锢留，若求姻缘又该期许怎般的一位夫婿？丰神俊朗抑或武功英嶷，眼前的圆月难告知我不好窥测的来日，若干日后的又一个圆月之夜，名为情的花种经由罗曼蒂克月光的浇灌、于春雨中破土而出，想来为弥今日之思，皆都是后话了）
（便许下：望舒娘娘神识有知，得全几位皇姊所求）
（愿的收尾是时梦欢称“成了”，似一柄箔金溢彩的桧扇、脆声地契合，教仕女擎在掌中，佐征皇女心事也正中神仙囊中。逢颖卿一询，几道眸光往小念慈处凝望）姐姐们也不猜猜？好罢、好罢，（长于姐姐们嬖爱情意里的小公主，确然是受瞩目的，或也因孝悌让幼之故，更以不甚推陈的心意面有讪赧）我、我......
（唯恐字不达意，先将匣子敞露递于人前）姐姐们妆匣金钏名珠数不胜数，便取金线、白玉珠制一套四副手钏，（时梦迎阳、太清清荷、颖卿栀子各不相类，自喻一只便是未发花兰草，它幼小、娇弱，伸展枝叶静候花期。昌姐姐婚期将至，余下两个皇姊想必亦在考量之中，怀梁的年岁终究是一个抱憾，虽消弭亭身的毫厘差量，却始终无法逾过岁齿。现今狭隘的己思里，我始终无法与她们如同龄皇姊并肩，念慈名讳之前总缀个“小”）
只想着姐姐们朝夕相佩，如见念慈。
（又摸一摸腹处，不好意思地笑了）几时能吃团圆饼，姐姐都备了哪些陷儿？

【三个姐姐迭声的《将退酒》钻进念慈的小耳朵里，怀昌一番坦直的开场白过后，四人整齐划一地将双手合十，向西而拜。起先，五公主的眼窗是老老实实地关好的，但很快，就有缠着蒲公英种子的风轻轻痒痒地挠着眼睑。她大胆地掀开一边眼睛，向前探身，左右看去，那三人果都乖得像泥娃娃般纹丝不动，不禁吃吃地笑：真是笨蛋！这时候还老实地闭着眼睛，怎么瞧得见霓裳月神的身影呢？你看，菱角形的秋叶沙沙地从面前的石砖上滑过，那一定是月神的衣袂飘然时卷起的风；祭台上橙色的烛火摇着、摇着，真像是有人俯下身子闻着瑰饼的香味，鼻息吹动了小小的火焰】
【她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慷慨又体贴地默声颂道：颖卿庄静，但与我在廛舍趔趔趄趄地偕行，她爱学着传闻里的西洋术数家，捧书坐在那株青苹树下，看身涯的烦恼与余憾像白云般被风吹散；太清幽闲，与我本是同岁，偏不肯稍为亲长的调侃面红，世人终会知晓，她心里有着枫山钟鸣，也有着市曹尘嚣；念慈晴柔，却有天大的胆子，将私人刊印的杂集事纪与上亲恩赏的内训叠放，倘有来日笔润墨足，要同她为百味人间著书，为天下婵娟立传！】
【这夜的风也悄、月也慢、花也轻，只此一番心愿许成，顿觉清气满乾坤，心神俱畅然，率先从捧盒里拎出念慈手编的一条钏子，曲着胳膊央颖卿帮着扣好，又将那金光灿灿的花托左正至前方。再看一同得了手钏的庸妹妹与祝妹妹，各自偏着雪颊端详珠石，仿佛出了以花为喻的神。古来女子多以花为喻，无怪她们想得更多，哼哼笑了两声，唤银卷子将圆滚滚的饼团们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