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景福宫】景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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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一别，我与复成再未相见，他却时不时差长松送信进来，信上写他初初当差事事忙乱，所以不得空见我；写他在宫外的宅子费了许多心血装潢，如今已很有模样；写皇城外的北京，烟火冷暖，迷人非常。我偶尔也回信，不怎么提自己，只是告诉他出门时别忘了让长松带伞，天要转凉，记得加件夹衣。】
【今日早晨，卫姑姑亲自给我擀了一碗长寿面，并说晚膳时早点回，恪主儿要为我庆生，专程让小厨房做了我爱吃的菜。我嘴上答应，心中念着的，是昨日刚送进来的信，复成约我去景福宫，但未说是什么事。】
【秋高气爽，我挑了件淡蓝色的旗装，是舒娘娘要内务府新给我做的，今儿个还是第一次穿。早早跟阿兰把宫里的事交代好，迫不及待晌午一过就动身。故地重游，不免有许多感慨，想起那场暴雨，想起那轮月亮。】
【时间还早，未到约定时辰，我并不急着进去，就站在景福门等他。】

【近来无暇抽身入宫去瞧阿南，却又怕她自个多想，便隔三差五让长松往宫里捎信。一来二往，长松便与她宫中的阿兰熟络起来。忽然一天长松回来，一直卖关子，只说有好消息，后来追问下方知是阿南生辰将近。此事当记长松立功一件，但转念想到得准备贺礼一事，便头疼起来】
【后来还是别人给出的主意，到京城首饰坊里打了副耳坠，金环嵌着东珠，她肤白，东珠衬她。太贵重的东西怕她不收，大件的又不能随身带着，思来想去还是首饰好，戴出来我也能瞧。宫里有规矩，立府的阿哥得在宫门落钥前出去，所以便约着她晌午出来】
【请安时耽搁了会儿，匆匆赶去景福门，老远便见着有个人影站那，不管是不是她，先快步跑去。待走近，确定是她】不是让你午时一刻再来，等很久了？

【十月繁忙，恪主儿册封贵妃，他加徽领职，于是我便拖延着，把夏日的纠结留到秋日，贪恋他捎进来的小信，觊觎梦中回忆中虚无又真实的温暖。这样做不是我一贯的风格，可只要关于他的事，每一项都不曾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更在疯狂逃避我们可能要面对的问题。】
【我今日把那只香囊带来了，将里头的梅花换成了桂子，我又惶恐，不知这礼物他会不会喜欢，想起这几年来，我其实从未见他佩戴过香囊。正出神，眼前跑来许久未见的故人。】
：八爷。
【福身行礼，起身时才瞧见他额上细密的汗珠。】
：没有，我也刚来一会儿而已。

【知晓她在意旁人的看法，便没让长松跟着，遣他去宫门外等着。但即便跟前没人在，她也紧着规矩，滴水不漏，冷不丁想起自个先前说过的气话来，不知她是否还记着仇，虚扶她一把】又无外人，不必拘着礼，我不讲究这套。
况且——今儿是你生辰吧，你是寿星公，今儿你最大。这礼是给你的，打开瞧瞧？
【不曾给姑娘家送礼，没甚么把握，从怀兜里掏出小木匣，递给她，也不知这份礼能不能讨人喜欢。幸而接这木匣不用碰着手，不然我这满手心的汗就瞒不住了。就这一小会儿，仿佛过了一刻钟，她再迟些时候接过还得更紧张】

【本想将帕子给他让他擦擦汗，又想起二人一切羁绊其实是因此而起，便生出犹豫。说到底，我现下与他的嫌隙，来自于心里的不信任，不信任他有能力处理好这段关系，更害怕转眼间感情会如裂帛，看似华丽，实则一扯便破。】
：规矩还是要守的。
【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我正准备问他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又看他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小心翼翼将匣子打开，绒布上躺着一对精致的耳坠，款式虽然简单，可做工精细，能看出是花了心思挑的。】
：谢谢您，我很喜欢。
【面上终于绽出笑来，而后迟疑着将香囊拿出，心中紧张，生怕他不喜。】
：这个……我自己做的……

【仔细看她神情，想从中找出有一瞬间的惊喜，但始终没能找到，她总是这般，规矩地笑，规矩地回话，除了上回俩人争执外，便看不出她其它的情绪来。不知她是真欢喜，还是有心敷衍。许是我多想，许是她天生如此，但多多少少都有些低落】
【鬼使神差地抬手碰了碰她耳垂，总想在她身上留点什么记号，好昭告天下。缩回手，直视其眸，并没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问她，而是直白说了自个的要求】明儿你就戴着。
【话音刚落，见她似是有话要说，便等着她先开口。顺势看去，她拿出香囊，倒叫我一惊。转瞬惊讶变成惊喜，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眼中抑不住的笑意。腰上只系着玉佩，另一边还空着，微侧身】你怎知我缺一个香囊，正好，你给我系上。

【太阳是明亮的，我听见风吹过的声音，我听见景福门边的杂草在风中摇摇晃晃，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一切感官都被放大，凉凉的耳垂也变得滚烫，明明只有一瞬，明明他的手只来了一瞬，却好像抽走我一半的魂魄，又轻而易举击碎我费劲心力武装起来的铠甲。我在他炽热的眼眸中看见自己，有同他一样的动容，一样的欢欣。】
：好。
【怎样都好，我紧张得只说得出一个好字。四下无人，连长松都被他打发得远远的，我指尖微微颤抖着，隔着衣料触到他精壮的腰身，我恍惚，此刻才察觉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又有了变化。】
：那这个……你……
【我将木匣摊开在他眼前，我只不过是留恋他的温度，又不敢宣之于口，我不晓得他听不听得懂我的意思——其实不懂也好，这样无礼的事情，我不该提，可终究按捺不住，又沉溺于他的手中。】

【以前也有过一个香囊，额涅亲手所制，但自从她去了便收入柜中封存，唯有这样才能保存那可怜的记忆。我记着那个香囊放的是艾叶、藿香，用以驱蚊，布库房热天多蚊虫，常受蚊虫之苦。思及此，便问】你这香囊里，放的是什么？
【待她系好，握起香囊细看，上边针脚细密，可见确是用心，这会儿便为方才多想的事懊恼起来】其实你也不必为这些小事忙活，内务府每月都有拿来，只是我闲碍事不愿带罢了。
【看她又举着木匣，不知何意，看一眼匣子里，又看眼她，这才了然。从盒里拿起耳坠，想到她原先就挂有耳坠，正想取下来，可不曾干过这事，又怕手重弄疼了她，索性放回去。突然后悔，早知我送个簪子多好】这我弄不好，你自个回去对着镜子捣鼓吧。

【桂子香甜从囊中蔓延到空中，秋天的开头总是这样美好，与萧瑟半点干系都无，是清甜的，且还拖拽着盛夏的繁荣，很温柔地给予人间一个开往隆冬的过渡。发梢调皮地挠着脸颊，我伸手将不听话的发丝归拢耳后。】
：是桂花。
【是我亲自摘了，精挑细选后，郑重地放进去的桂花。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那这个……要带的……耳环……我也会带的……
【总有些意兴阑珊。可我竟然习惯了，他的不解风情，有时也不失为可爱之处。只不过女儿家面皮薄，这样被驳回，让我觉得很失面子。又将木匣合上，贝齿轻咬红唇，不知该再跟他说什么了，可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我该回去了。

【特地使开长松也是为了能与她待久些，不过才说了三两句话，她便说要回去，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今儿你生辰，还得当值？
【但也知拗不过她，不多挽留，最后再抓紧时间叮嘱她些话】如今我刚领了差事，每日得去点卯，休沐都有固定的日子，不比往时清闲，你可不许再生我闷气。得闲了我就让长松给你捎信来，你若闲着便给我回信。
【啰嗦了几句，便放她回去，望着人走远，这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