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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把文化当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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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我听到有人在“话筒”中宣告要“告别鲁迅”,我很吃惊:原来中国已进入到告别鲁迅的时代中去了么?我不信。理由很多,但举出最简单的一条也就够了:至少在今天,一般知识分子是没有“苦茶庵”的,我们自己买不起,又没有大哥帮我买,然后跟他翻脸,把他赶出去我来住,比不得周作人。所以我对周作人亲不起来。老实说,就这一点,我还嫉妒他哩。
     说得明白一些,就是我没有物质条件去和周作人一样潇洒逍遥。我要自己上街买菜,还得和菜贩子讨价还价,有时候,在小卖部,为了买零食,也和我三岁的儿子讨价还价。连我儿子都知道我潇洒逍遥不起来。反对我学周作人。他才三岁。当然,这里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我固执地,不招人喜欢地认为,象周作人,在那种外有日本鬼子的刺刀,内有军阀的大炮的情形下,还那么雅兮兮地很艺术很趣味地生活,除非他和日本鬼子及军阀们感情上处得很融恰,否则决做不到。人家不刺他不炸他,他呢,看他们刺孕妇的肚子,炸小孩子的腿也哈哈哈。而这是堕落、是下流、是“无耻之耻”(孟子语)。所以我不能象某些周作人崇拜者那样踱进他的“苦茶庵”,喝他几十年前的长毛的残茶,还津津有味地向别人推荐,因为那太让我恶心。
     要说逍遥,我倒认为在中国现当代文人中,找不出第二个比鲁迅更有资格与条件逍遥。他的文学成就在那里,就算逍遥风流,也自有不可抹杀的位置,他有版税收入,生活自然有保障。他在上海的故居我见过,我想今天那些玩逍遥的人末必有那么宽敞的住房。鲁迅若不和国丨民党政丨府捣乱,不去“横眉冷对千夫指”,招人惹人,不去“俯首甘为孺子牛”,自寻负担,他足可以逍遥。当时上海滩上三流文痞们就逍遥得很哩,不比今天“告别鲁迅”的人差。
当然从另一方面看,周作人写的那种文章,不用象鲁迅那样担心 “无写处”,写完后还得携妇将雏的东躲西丨藏,不必用那么多的笔名遮掩,不必“破帽遮颜过闹市”,不必担心自己上黑名单而朋友们进录鬼薄。周作人的文章(尤其是他与鲁迅反目之后的文章),在任何时代,任何严酷的背景下,即使让朱元璋去审稿,让乾隆爷去校对,也会通过。这倒真是逍遥。
当然,这也就是鲁迅的不逍遥。实际上,容我说一句诛心的话,那些宣告要“告别鲁迅”的人,内心里要告别的,恰是鲁迅的这点不逍遥,而他们喜欢周作人的,也恰是周作人的这种逍遥。
有人会说,不要因人废文,周作人的文章还是有他的价值的。这原则永远是对的,但用错了场合。假如一个人的文章、学问都只是为了个人的逍遥,这文章就未必有多深刻的立意,所以未必有多好,尤其可能不是象现在那帮吹捧者所吹捧的那样好。我有时候这样想,写文章就是要让自己的良心醒着,并不断有所行动。而读书则正如给良心以滋养,使他不断健壮。鲁迅为什么要写文章呢?为什么要弃医从文呢?这个问题鲁迅自己说得很明白,一个中学生都知道。“曾惊天下临秋肃,试遣春温上笔端”,他遣上笔端的,是春温,而且是在天下临秋肃的严酷背景下。
文化应该是全人类的保护神,保护人类的理性与人性不要失却,而且还要不断健全。同时,也是人类对各种暴虐、非人性进行起诉的伦理依据,能力保障。它还应该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黑暗愚昧中的明灯。作为一个文化人,鲁迅的这种良心是醒着的,而且由于那么自觉主动,以致成为一种极强的责任心,他要用自己的肩膀肩住黑暗的闸门,放孩子们出去,去光明的地方生活。你看他的话“人生现在实在苦痛,但我们总要战取光明,即使自己遇不到,也可以留给后来的”(致曹白),面对苦难,他要的是拯救,他最早发出“救救孩子”的呐喊,他要的是对苦难的抗争:“为现在抗争,却也正是为现在和未来”,“失掉了现在,也就没有了未来”(《且介亭杂文·序言》)文化在他那里,正是他为民族,为人类战取光明的武器。实际上,要“告别鲁迅”,早在鲁迅生前,就有人在那里呼吁了,说鲁迅的杂文是速朽的东西,这也早在那时就有人“庄严宣告”了。鲁迅自己对此倒很坦然,他说:我的杂文都是中国现状的写真,如果中国进步了,我的杂文自然会朽,被人忘记,所以我倒很希望我的杂文速朽。—— 聪明的读者会明白我写下鲁迅这话的意思,那就是,要告别鲁迅,我们得先改变和告别鲁迅先生所写的那种民族生存状况和精神状况。



IP属地:浙江1楼2010-04-21 12:31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