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莫相忘的续
一
时光荏苒，两年说过就过去了。
长安，却不复往日的繁荣。但也并不是贫瘠，只不过跟以前比起来，冷清了许多。
长安水巷中，“水精阁”的牌坊早已不再，那个风雅的院落中竟已生出了蜘蛛网。绯红的身影看着这空空落落的一切，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刀，转身离去。
绯红的身影穿过翠色的柳林，掠过才融化的湖水，脚步匆忙，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然后，本就憔悴的身影猛地一颤。八重雪不可置信的看着落在地上的残破不堪的“薛王府”的匾额，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刚才上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在西域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长安大乱的消息，那这究竟是这么回事？
八重雪更加用力的握紧手中的刀，顿了顿，向台阶上走去。一步一声叹息。手终于抚上虚掩的门。像回味着什么，八重雪看着这门竟发起了呆。知道身后想起女子的惊呼声，八重雪才警觉的回过头，却见那是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跌倒了，花落的到处都是。那小姑娘急忙起来捡，动作笨拙又没有成效，八重雪在咋身上仿佛看见李琅琊的投影，正想叫出口，却又瞬间回归了现实。
看了那姑娘好一会儿，八重雪还是走了下去，帮她捡起掉落的花，一朵朵都是春欲放，泪染露匀。
女孩抬头，看见八重雪精美的侧脸，瞬间红了脸，她慌忙接过八重雪递来的花，拿出一朵递给八重雪，红着小脸“你，你可不可以蹲下来一点？”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八重雪把她和李琅琊重叠了，他温柔点头，并弯下了腰。女孩踮起脚把花插到八重雪黑发间，调皮的笑，“姐姐你真漂亮！谢谢！”接着小跑跑开。八重雪愣了一下，随即取下头上的花，一看，竟是与他衣服一般的红。
仔细一想，八重雪又觉得好笑。他是姐姐的话，安碧城是什么？殿下又是什么？
啊！殿下！
八重雪好看的眉毛又皱到了一起，他望了望身后苍凉的薛王府，径直离去，还是去问个究竟吧。
“哎呀！”一声轻微的惊呼惊到了八重雪，他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没错，那个声音，绝对是殿下！殿下还在里面？！
他缓缓走了回去，手指靠上冰凉的大门，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木门像是不愿意般，发出悠长的“吱呀……”一声。
二
推开门的一瞬间，事物开始扭曲，但也只是眨眼的事。推开门的八重雪，看着面前打打闹闹的几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王府还是薛王府，府内的装饰一点未变，但一点苍凉之感也没有，那刚才？
八重雪无视李琅琊的叫声忙跑了出去，退到大门口向上望，却发现“薛王府”的匾额好好地挂在门柱上，街上依旧也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哪有什么荒芜之意？！
八重雪很是疑惑，转过头却看见一脸迷惑的李琅琊等人。有些无奈的点头表示敬礼。李琅琊便笑，“八重将军来了，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呢？还那么急？”
“殿下……”八重雪低低出声，他觉得还是要和李琅琊问清楚，“刚才我去了‘水精阁’，但已经没有，难道安碧城离去了吗？”
“真是的，人家好心来给八重将军您接风，您怎么可以这么咒人家呢？”带着西域口音的话传入八重雪耳中，八重雪显然有些愕然。
房门打开，一把精致的小扇映入八重雪眼中，再往上，是纤细的手，绚烂的衣服，终于，八重雪对上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碧色的眼。安碧城靠在门边，带着些埋怨，“八重将军，您一来居然就如此咒人家，是不是……该有些赔偿呢？”
“碧城！”还是李琅琊开了口，他微微有些怒意的看着安碧城，后者无奈的耸耸肩，却依旧是笑意满面。
“可是……‘水精阁’不是已经关了吗？刚才我去的时候，里面已是很久没人的迹象。”八重雪有些疑惑，而更加疑惑的，却是听到八重雪言辞的这两人。
“八重将军您说笑吧！我的店当然是开的好好的啊……”安碧城虽嘴上说的全乎不信，但眼中却有了怀疑的眼光。因为知道，“水精阁”的话，会发生这些事也没什么，不过，为什么这次却会是不见了呢？


“八重将军，您不会记错了吧？”李琅琊迟疑的问出口，忽然对上八重雪的眼睛，李琅琊心悸的避开，“碧城的店一直没有关啊……面积还扩大了一倍呢。”
“可是……”八重雪还想争辩什么，但看着两人的神情便明白是自身的问题，便没再继续，只是自己结束这个话题，“那我等会儿去找师夜光问一下。”
“要问不如现在就去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李琅琊说完就匆匆叫了马车，根本没给八重雪拒绝的机会，安碧城看着低低笑了出声，“对啊，八重将军。现在就去吧。我们的九殿下对这些事，一向是感兴趣的很呢……”
八重雪一想也是，便只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先走出了薛王府。
在跨过门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忽的聚集在一起。仅是一眨眼，八重雪眼前所见的又是空荡荡的街，他有些恐惧的向后，身后却变成了破旧的薛王府，哪有什么人的踪迹。八重雪一心惊，拔腿便要冲进去，视线却忽的恢复了。
还是热闹长安街，美丽的薛王府，以及拉着他的，清俊的李琅琊。
李琅琊有些不好意思，“出来发现八重将军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而且眼中还有着惊恐之意，便想着上前唤您一下，但叫了好多声都没反应。才上前拉的您。”
“不是，殿下。我看到的本事萧条的景象，多亏了您，才能让我从那个幻境中回神。”八重雪向李琅琊抱拳示意。
一旁的安碧城明白了什么般开口，“也就是说，殿下必须要在八重将军身边，八重将军才不会陷入幻境吗……”
三
八重雪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跟在他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李琅琊，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好繁重。
那天，安碧城说完这个推测就被两人一起鄙视了一遍。安碧城第一次感到了“屈辱”两个字是什么感受。于是三人各怀着心思去了司天监。
从司天监出来的几人，表情各不相同。八重雪无奈，李琅琊担忧，安碧城得意。没错，好死不死的，那个推论对了。
师夜光说他会尽早想办法，但之前只有让李琅琊天天呆在八重雪身边了。但是，师夜光说的想办法，他们又怎么会信。他们记得很清楚，师夜光听到这个消息时笑的花枝招展的样子。还是安碧城，说他帮忙想办法，这才叫两人安了心。但对上安碧城的眼睛又心惊起来，同时洗了口凉气，想了一下自己可用的银两。确定了报酬后，安碧城才笑得暧昧的离去。留下李琅琊和八重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李琅琊就跟着八重雪到金吾卫的地方了。
刚推开门，就看到皇甫端华一脚踏在凳子上，一首拿着酒，兴致勃勃的斗蛐蛐。还不时的发出惊叹。八重雪一脚便踩了上去，皇甫端华来不及躲闪只得向八重雪认错。抬头却看见后面忍着笑意的李琅琊，有些疑惑。
“琅琊？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被这么一说，八重雪猛然想起自己身后还跟了个李琅琊，有些无奈的放下了腿。皇甫端华便一瞬间跑到了李琅琊面前，“琅琊，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李琅琊一脸无辜。“只是有些原因所以不得已而已……”
八重雪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是因为殿下说的“不得已”吗？
“头目，这不是九世子吗？为什么他会来这里啊，而且今天不是还要巡夜吗？现在九世子来了，怎么办？”橘有些犹豫，九世子会来这里还是第一次，而且燕燕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九世子，有些紧张，早就躲到后面去了。
“这……”八重雪想到巡夜的事，皱起了眉。
李琅琊眼尖，看见这边两人思索的模样，一下便明白过来是自己的问题，便上前，“这个没关系，端华会保护我的。所以你们不用花过多的时间来关心我。”
“诶！琅琊你要跟着他们去巡夜吗？”本以为可以接着琅琊再逃一次巡夜的皇甫端华震惊了。
“端华，你难道还想逃吗？”想说什么却对上李琅琊质问般的眼神，皇甫端华不甘心的低下了头，小声嘟囔，“知道了，去就去嘛……”


五
“唤醒？！这是什么意思呢？”李琅琊感觉到这个词包含的意义仿佛有些繁杂。对面的八重雪却苦笑了下，“殿下，说是唤醒，其实也没有那么深的含义。你看……”八重雪眼神示意李琅琊看冰中的人。李琅琊顺着视线看过去。
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冰中的人睁开眼，看见俯在冰上，双手和脸颊都冻得通红的李琅琊，淡淡笑了起来。
李琅琊霎时楞在那里。那个笑，温柔的像融化冰雪的春风。
看着看着，就让人流出泪来。
“雪他是醒着的……”身后的人低低出声。李琅琊转过头，“八……”然后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冰中的人，有些迟疑。
“你就叫我‘墨’吧……你所认识的八重将军，你所爱的八重将军，一直，都是那个人……”面前的人看着李琅琊及时替他省去尴尬。
“是吗……啊？！”反映过来刚才语句中暧昧气息的李琅琊瞬间羞红了脸。而冰中的人却是一脸平静，迷惑的四处张望，然后又把头埋了下去。
看到八重雪把头埋了下去，李琅琊有些焦急，竟不停用手敲打冰面，一下，再一下，沉重的声音却换不回冰中人的丝毫动作。
“殿下，雪他听不见的……”还是墨上前阻止了李琅琊，他拉过李琅琊，后者好象还没完全接受现实般显得有些迷蒙。墨看了一眼冰中的人，眼中闪着不知是心痛还是无奈的光彩。
一声叹息……
“殿下，请随我出去。我把我们的事以及怎么才能唤醒雪的事……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得告诉你。”忘了是怎样的语气，也记不真切到底是谁的低语。着句话，清晰的进入了李琅琊的耳朵。
然后，李琅琊感到一种怪异的恐惧感从内心升起，渐渐包裹了自己。
自己始终还是会怕，关于八重将军的一切。因为他明白，八重将军到现在的时间中，很大一半都是在长安，都是陪伴在那个高高在上却明明是自己仇人的皇帝身旁。亏欠他的，始终是李家啊……
“殿下？！”墨感觉到了身旁的人的心不在焉，担忧的问出口。
“真是失礼了……”李琅琊也只是笑着把自己发呆的内容掩盖过去。墨楞了一下，他有着八重雪的记忆，于是，记忆中那句话自然的飘荡了出来，带着墨的一脸哀伤——
总是这样，用笑唐塞一切，却不知真正堵上别人嘴的，并不是那笑，而是那带着笑意便越发乞求般的神情。
“殿下……”墨忽然靠近李琅琊，李琅琊吓了一跳，却对上墨坚定的眼神，墨缓缓开口。“您莫非是在害怕？！”
“诶？！”
不知是哪里来的聪明的风，带着两人间寂静，消失在苍茫的森林中……
六
“墨你真是的，不要吓我啊……”李琅琊干笑几声，缓解刚才的恐惧。墨也是聪明的人，见李琅琊这样遮掩，便不再问下去，而是主动说回了话题,“殿下，您知道雪的身世吗？”
“知道。”李琅琊低沉着声音，是啊，他知道，八重将军的事情。
“那就简单了。”墨忽然深深望进李琅琊眼中，这让李琅琊稍微有些心虚，但好奇心总是会打败那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感觉。于是李琅琊直直望着墨，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墨释然的笑了下，随即转过身，“殿下，现在我说的，可能会有些荒谬，但这确实是事实，只有这样，才能有救雪的方法。”
“恩。你说吧，我听着。”
“我是雪为了逃避现实而创造出的第二人格。我本没有实体，而时间久了，竟因苗刀的灵气让我拥有了人的一切。我和雪的记忆是共享的，但我们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存在会破坏冥冥中建立的平衡，所以，每当其中一个活跃时，另一个便会在那里面。”
墨稍稍顿了下，带着些苦涩，“我本以为，我会一直呆在里面的。”
“咦？难道你们不是每次按着时间换的吗？”鬼怪书看多了的李琅琊自然想到了很多书中的情节。
墨轻轻笑了下，“殿下真是有趣。这实体本就是雪的，所以，这些事，都是按着雪的意志来的。殿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觉得吗？”


又累又困的李琅琊很快睡去。
知道半夜有轻微声响，李琅琊那浓密的睫毛才颤抖着张开。看见的确是逆着月光靠在门口的绯红色身影。李琅琊一愣，他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直到来人用沙哑的声音叫出声，“殿下……”
八
这一声无奈的叫喊，让李琅琊立刻明白了来人是谁，不顾身份，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踏着一地冰凉，扑进了来人的怀中，力道之大，让八重雪身形一颤。
“殿下？！”李琅琊这一举动着实把八重雪吓住了，他微微一低头就可以碰到李琅琊的头发，他稍稍紧手就可以楼主李琅琊的腰，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李琅琊在他胸口灼热的呼吸，听到自己不规则的心跳。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李琅琊怎样也不肯放开。
敏感的八重雪很快感到怀中人的颤抖，这才看见，李琅琊在这初春的夜里竟然只穿了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单衣。（小T：废话！你不看看它是从哪跳下来的！）
八重雪抓住李琅琊的肩把他推离自己，却发现李琅琊身体虽然冰冷，但脸红的仿似要滴出血来。李琅琊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八重雪却猛然心悸。
八重雪深呼一口气，横抱起李琅琊，“殿下，小心着凉。”将李琅琊放在床上，“既然殿下已经休息了，那我明天再来吧。”起身就要离开。
“八重将军，不是你来找我的吗？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李琅琊一下抓住八重雪的手。
八重雪有些无奈的抬头，对上李琅琊的双眼，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那个素以“温婉、冷静”的名号著称的九世子，现在眼中的光彩却是那么灵动。
就像在月光的照耀下忽的起了波澜的湖面，荡出一圈圈迷蒙的涟漪。一层，一层，荡漾开去，使人不禁沦陷，终安详的沉溺于湖底。
八重雪神情恍惚的抬起手，抚上李琅琊的脸。从眉心，到唇瓣，一点一点抚摸。李琅琊惊得呼吸都停止了。八重雪的动作太轻，轻的仿佛是蝴蝶的停留。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八重雪顿了顿，眼神却在下一秒变得灼热。他捧起李琅琊的脸，很温柔的吻了上去。吸去了李琅琊留下的眼泪。
不知是哪里的猫不满的叫了一声，这才有风吹过，带走一屋呢喃……
九
此时的皇甫端华正和薛王爷对峙着。
这薛王爷果真精明，仅李琅琊一句话，就了然李琅琊与八重雪之间必有什么关系。皇甫端华当然知道这事说不得，便想方设法的拉远话题。薛王爷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剑眉一挑，目光更是锐利，“九儿和八重雪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直接关系……”皇甫端华心虚的飘远视线。
“那间接关系又是什么？”
“啊，这个啊……”皇甫端华挠挠头，“我和琅琊是青梅竹马，八重雪是我头目。”
“所以？！”薛王爷听得有些窝火。
“所以没有直接关系啊……”
“……”
皇甫端华小心翼翼的看着怒火中烧的薛王爷，不禁为自己扭捏了把冷汗。而薛王爷沉思很久后却是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也懒得管……一会儿进九儿房间的时候小心点，莫要吵醒了他……”（小T：……王爷，您这是承认他们的关系了吗？）
皇甫端华确定薛王爷离去才松了口气，不禁暗骂：为什么又是老子替他们遮掩啊？！！
走到李琅琊房门前，忽的想起今晚要值夜。又想起全身燃着怒火的八重雪，咽了咽口水，翻墙而出。
于是走了的皇甫端华没有看到，在他刚走一会儿。李琅琊房间的们便被不雅的撞开。八重雪衣衫不整，神情躲闪的跑了出来，像多厉鬼一般，竟再没回头看一眼凌乱的房间。
月光也因为八重雪的离去起了波动，带着些怜悯的安抚着床上的李琅琊。李琅琊躺在床上，身上有零星几点痕迹，但那张脸，却是无限哀怨。
李琅琊翻了个身，身后的疼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哭了，因为他们越过了那条暧昧的底线，错过了那个交点，此后，只能渐行渐远。
可是……他不想这样啊……明明才知道八重将军的心意，明明可以一步步的靠近。
“我不要这样啊……”李琅琊把头埋进被子里，终于，喃喃出自己的决定。
那个一向柔弱的九世子，在这个特别的夜里，第一次有了为自己做一件事的决心。


就是莫相忘的续
一
时光荏苒，两年说过就过去了。
长安，却不复往日的繁荣。但也并不是贫瘠，只不过跟以前比起来，冷清了许多。
长安水巷中，“水精阁”的牌坊早已不再，那个风雅的院落中竟已生出了蜘蛛网。绯红的身影看着这空空落落的一切，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刀，转身离去。
绯红的身影穿过翠色的柳林，掠过才融化的湖水，脚步匆忙，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然后，本就憔悴的身影猛地一颤。八重雪不可置信的看着落在地上的残破不堪的“薛王府”的匾额，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刚才上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在西域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长安大乱的消息，那这究竟是这么回事？
八重雪更加用力的握紧手中的刀，顿了顿，向台阶上走去。一步一声叹息。手终于抚上虚掩的门。像回味着什么，八重雪看着这门竟发起了呆。知道身后想起女子的惊呼声，八重雪才警觉的回过头，却见那是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跌倒了，花落的到处都是。那小姑娘急忙起来捡，动作笨拙又没有成效，八重雪在咋身上仿佛看见李琅琊的投影，正想叫出口，却又瞬间回归了现实。
看了那姑娘好一会儿，八重雪还是走了下去，帮她捡起掉落的花，一朵朵都是春欲放，泪染露匀。
女孩抬头，看见八重雪精美的侧脸，瞬间红了脸，她慌忙接过八重雪递来的花，拿出一朵递给八重雪，红着小脸“你，你可不可以蹲下来一点？”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八重雪把她和李琅琊重叠了，他温柔点头，并弯下了腰。女孩踮起脚把花插到八重雪黑发间，调皮的笑，“姐姐你真漂亮！谢谢！”接着小跑跑开。八重雪愣了一下，随即取下头上的花，一看，竟是与他衣服一般的红。
仔细一想，八重雪又觉得好笑。他是姐姐的话，安碧城是什么？殿下又是什么？
啊！殿下！
八重雪好看的眉毛又皱到了一起，他望了望身后苍凉的薛王府，径直离去，还是去问个究竟吧。
“哎呀！”一声轻微的惊呼惊到了八重雪，他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没错，那个声音，绝对是殿下！殿下还在里面？！
他缓缓走了回去，手指靠上冰凉的大门，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木门像是不愿意般，发出悠长的“吱呀……”一声。
二
推开门的一瞬间，事物开始扭曲，但也只是眨眼的事。推开门的八重雪，看着面前打打闹闹的几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王府还是薛王府，府内的装饰一点未变，但一点苍凉之感也没有，那刚才？
八重雪无视李琅琊的叫声忙跑了出去，退到大门口向上望，却发现“薛王府”的匾额好好地挂在门柱上，街上依旧也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哪有什么荒芜之意？！
八重雪很是疑惑，转过头却看见一脸迷惑的李琅琊等人。有些无奈的点头表示敬礼。李琅琊便笑，“八重将军来了，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呢？还那么急？”
“殿下……”八重雪低低出声，他觉得还是要和李琅琊问清楚，“刚才我去了‘水精阁’，但已经没有，难道安碧城离去了吗？”
“真是的，人家好心来给八重将军您接风，您怎么可以这么咒人家呢？”带着西域口音的话传入八重雪耳中，八重雪显然有些愕然。
房门打开，一把精致的小扇映入八重雪眼中，再往上，是纤细的手，绚烂的衣服，终于，八重雪对上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碧色的眼。安碧城靠在门边，带着些埋怨，“八重将军，您一来居然就如此咒人家，是不是……该有些赔偿呢？”
“碧城！”还是李琅琊开了口，他微微有些怒意的看着安碧城，后者无奈的耸耸肩，却依旧是笑意满面。
“可是……‘水精阁’不是已经关了吗？刚才我去的时候，里面已是很久没人的迹象。”八重雪有些疑惑，而更加疑惑的，却是听到八重雪言辞的这两人。
“八重将军您说笑吧！我的店当然是开的好好的啊……”安碧城虽嘴上说的全乎不信，但眼中却有了怀疑的眼光。因为知道，“水精阁”的话，会发生这些事也没什么，不过，为什么这次却会是不见了呢？


“八重将军，您不会记错了吧？”李琅琊迟疑的问出口，忽然对上八重雪的眼睛，李琅琊心悸的避开，“碧城的店一直没有关啊……面积还扩大了一倍呢。”
“可是……”八重雪还想争辩什么，但看着两人的神情便明白是自身的问题，便没再继续，只是自己结束这个话题，“那我等会儿去找师夜光问一下。”
“要问不如现在就去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李琅琊说完就匆匆叫了马车，根本没给八重雪拒绝的机会，安碧城看着低低笑了出声，“对啊，八重将军。现在就去吧。我们的九殿下对这些事，一向是感兴趣的很呢……”
八重雪一想也是，便只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先走出了薛王府。
在跨过门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忽的聚集在一起。仅是一眨眼，八重雪眼前所见的又是空荡荡的街，他有些恐惧的向后，身后却变成了破旧的薛王府，哪有什么人的踪迹。八重雪一心惊，拔腿便要冲进去，视线却忽的恢复了。
还是热闹长安街，美丽的薛王府，以及拉着他的，清俊的李琅琊。
李琅琊有些不好意思，“出来发现八重将军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而且眼中还有着惊恐之意，便想着上前唤您一下，但叫了好多声都没反应。才上前拉的您。”
“不是，殿下。我看到的本事萧条的景象，多亏了您，才能让我从那个幻境中回神。”八重雪向李琅琊抱拳示意。
一旁的安碧城明白了什么般开口，“也就是说，殿下必须要在八重将军身边，八重将军才不会陷入幻境吗……”
三
八重雪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跟在他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李琅琊，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好繁重。
那天，安碧城说完这个推测就被两人一起鄙视了一遍。安碧城第一次感到了“屈辱”两个字是什么感受。于是三人各怀着心思去了司天监。
从司天监出来的几人，表情各不相同。八重雪无奈，李琅琊担忧，安碧城得意。没错，好死不死的，那个推论对了。
师夜光说他会尽早想办法，但之前只有让李琅琊天天呆在八重雪身边了。但是，师夜光说的想办法，他们又怎么会信。他们记得很清楚，师夜光听到这个消息时笑的花枝招展的样子。还是安碧城，说他帮忙想办法，这才叫两人安了心。但对上安碧城的眼睛又心惊起来，同时洗了口凉气，想了一下自己可用的银两。确定了报酬后，安碧城才笑得暧昧的离去。留下李琅琊和八重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李琅琊就跟着八重雪到金吾卫的地方了。
刚推开门，就看到皇甫端华一脚踏在凳子上，一首拿着酒，兴致勃勃的斗蛐蛐。还不时的发出惊叹。八重雪一脚便踩了上去，皇甫端华来不及躲闪只得向八重雪认错。抬头却看见后面忍着笑意的李琅琊，有些疑惑。
“琅琊？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被这么一说，八重雪猛然想起自己身后还跟了个李琅琊，有些无奈的放下了腿。皇甫端华便一瞬间跑到了李琅琊面前，“琅琊，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李琅琊一脸无辜。“只是有些原因所以不得已而已……”
八重雪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是因为殿下说的“不得已”吗？
“头目，这不是九世子吗？为什么他会来这里啊，而且今天不是还要巡夜吗？现在九世子来了，怎么办？”橘有些犹豫，九世子会来这里还是第一次，而且燕燕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九世子，有些紧张，早就躲到后面去了。
“这……”八重雪想到巡夜的事，皱起了眉。
李琅琊眼尖，看见这边两人思索的模样，一下便明白过来是自己的问题，便上前，“这个没关系，端华会保护我的。所以你们不用花过多的时间来关心我。”
“诶！琅琊你要跟着他们去巡夜吗？”本以为可以接着琅琊再逃一次巡夜的皇甫端华震惊了。
“端华，你难道还想逃吗？”想说什么却对上李琅琊质问般的眼神，皇甫端华不甘心的低下了头，小声嘟囔，“知道了，去就去嘛……”


十
最早来到金吾卫的人，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八重雪。
今天的八重雪却是一直紧皱着眉，一下都没放松。是的，昨晚从薛王府出来，他又进入幻境了。幻境中的长安荒芜的可怕，就像乱葬岗一般。偶尔出现几个人，脸上带着的也绝对是尸体般的麻木。
他还是跑去了薛王府、水精阁、皇宫，甚至绣官一品，却一个他认识的人都没有。
幻境中的长安，是一个没有生机的死亡之城。没有像样的制度，没有所谓的天子。人们没有欲望，就一天天蹲坐在地上，游走在院内，等着死亡的来临。
那是一个接近于消亡的空城。模糊地仿佛不存在于这世上。
他还是就这记忆里的路来到了金吾卫的聚居地，在推开门的一霎那，所有事物又全部回归原样。长安还是那个紫雾缭绕、云气升腾的繁荣城池。
这让八重雪更是担心，但是，昨晚居然做了那样的事，他哪有脸去见殿下？！身为金吾卫，竟然以下欺上，这成何体统。殿下……八重雪推开窗，看着欲放的花，叹了口气，怕是再也不回来找他了吧……
“头目，今天好早啊！”皇甫端华充满生气的声音传来，看来心情不错。八重雪一挑眉，“端华，看来值个夜心情很不错嘛！要不今晚继续？”
“不不……不，头目。一次就可以了。这么好的事，还是大家轮着来吧。”皇甫端华感觉到今天八重雪火气有点大，连忙推脱。
“哟！端华，啊，头目也在啊！”
“啊，头目早！”
“……”
正想说些什么的八重雪被陆续来的金吾卫一次一次打断，皱着眉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说今天的安排，却被皇甫端华的叫声惊住。
“琅琊，你怎么来了？都不说一声？诶，你怎么了，好像那儿很疼的样子……”
八重雪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头，果真看到了靠在柱子上喘着气的李琅琊。阳光擦过他的脸颊，清晰地映出几滴冷汗。李琅琊抬起头，对着皇甫端华笑笑，“没事，就是昨晚摔了一跤……”然后对着八重雪，绽出一个小孩般的天真笑容，“八重将军，昨天的事，我还没听您说完呢……”
十一
八重雪打发走了那些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走之前，燕燕还是憋着嘴，一脸不情愿，边走边嘟囔，“他们昨晚到底说了什么嘛？！弄得我超想知道……”八重雪一记眼刀飞过去，燕燕慌忙从屋子里闪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面对面坐着的八重雪和李琅琊。八重雪看着一只站在桌边的李琅琊，一下明白了他为何不做，更是羞愧难当。居然会对殿下做出这种事！
可八重雪表面还是一片平静。他淡淡却又严肃开口，“殿下，对不起。”
“诶，没事的……”
“请不要说话！”八重雪冷冷打断李琅琊温柔的宽容。李琅琊有些愕然，看着八重雪。那神情，竟不是一般的哀伤。八重雪心猛地一紧。但还是没有什么缓和的脸色，他的凝重让李琅琊有不好的预感。
“殿下……之前的事让您担心了。但我们请您忘掉他给你说的事。如果可以，也请原谅昨晚我的不敬之举。”
“他……你是指墨吗？”还是忍不住问出声的李琅琊猛地按住嘴，露出歉意的眼神。
八重雪思索了下这个名字，脸上随即带上一抹苦笑，“是吗？他给自己取得这个名字啊？”真的很适合呢。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李琅琊知道他那险恶的内心。虽然后者早就从墨那儿明了。
李琅琊叹了口气，看见八重雪没有说话的打算，才小心翼翼问出口，“八重将军，您为什么不给他取名字呢？不管怎样，也是……恩，您孕育出的他啊。”知道这话触及到了八重雪伤处，李琅琊问的有些愧疚。
八重雪仿佛已习惯了李琅琊的这个习惯，冷笑开口，“取名字？没这个必要吧？难道我们两还分不清谁是谁？！”
李琅琊讪讪笑着，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不知道他怎样接八重雪那充满自卑的话。
“殿下，请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幻境的事，我自会自己拜托别人帮忙解决。让殿下费心了。”八重雪起身，对着李琅琊恭敬行礼。“我和墨的事，请殿下帮我保密。”


“这……八重将军，您先起来。”李琅琊想上前扶起鞠躬的八重雪，却被后者淡淡躲开。李琅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心里有什么地方扯紧了。但依旧笑得平静，“八重将军，我怎么也要陪您到您拜托幻境啊，碧城不也说了吗，我在您身边的话您就不会陷入幻境了。”李琅琊没发觉自己的话说的多么急迫，简直像是乞求。
“殿下，劳您费心。身为金吾卫，这点事还是没有问题。”八重雪不让自己对着李琅琊，他怕，看着李琅琊的表情，他会觉得，自己是多么的罪不可赦。
“可是，八重将军，你看……”
“殿下！”八重雪终于冷冷打断他的话，八重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李琅琊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要么您不要再来了；要么我永远不再出现……”
十二
“碰！”的一声，门被皇甫端华狠狠关上。皇甫端华看着坐在凳子上坐了一天，双眼无神的李琅琊有些恼怒。走过去，一下把他横抱起来，“不要没事找事！你一感冒，薛王府会闹疯的！”
怀中的人仿佛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动静，这让皇甫端华更是不爽。把他仍在床上正要好好说说他，却因李琅琊微微的皱眉而住嘴。下一秒，皇甫端华想到了什么。敏捷的捉住李琅琊的手将他翻了个身。
正在出神李琅琊的李琅琊因皇甫端华的举动立马回过神来。知道他要干什么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竟不顾形象的叫了出来，“端华不要！求你不要！你问我都可以……不要啊！”声音竟是沙哑得让人心疼。
经他这么一反抗，皇甫端华更是明了。停了手，看着身下的人恐惧的缩成一团，有些心疼。不禁在心底咒骂：该死的头目！
李琅琊缩在墙角，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还有点微微颤抖，虽说只是微微的颤抖，但颤抖却一刻也没有停止。皇甫端华看得揪心，坐在床上，伸手拉过李琅琊抱在自己怀里。李琅琊先是一阵僵硬，随后，感到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体温，本来，还是想挣脱的，但是，还是抵不过自己内心的脆弱。
李琅琊猛地转过身，紧紧抱住皇甫端华，本咬着的唇终于放肆出声。
那天夜里，薛王府传出来的哭声很小但却很哀怨。皇甫端华紧紧抱住怀中颤抖的人，李琅琊的哭声像千万细小的虫子咬噬着皇甫端华的心。皇甫端华除了抱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于是，这一次，他想好好保护怀中的人。虽然……他的心里只有头目。
皇甫端华冷笑了一下，看着怀里哭昏过去的李琅琊。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轻轻放下手中的人，皇甫端华握紧手中的刀。坚决走出房间。他要跟八重雪做个了断了。
此时的八重雪当然不在金吾卫。他在山洞里。看着冰种的人，冷笑，“是吗？你给自己取得名字叫墨啊……你居然把我们的事告诉了殿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八重雪的严重闪过血腥，拔出“枫桥夜泊”直直对着冰刺了下去。清脆的声音，但冰却并未裂开丝毫。八重雪松开刀，低低的隐忍的笑，眼中满是绝情。
他闭上眼，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十三
如果在八重雪说那么绝的话之前说明他爱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呢？
这是李琅琊在皇甫端华怀中睡着前的最后一点想法。
当阳光以很大的入射角射入房间的时候，李琅琊才微微睁开眼。明显快要接近晌午的时间。有些生气小鸳不早些叫他，便开口换她，却发现声音沙哑得可怕。李琅琊不禁苦笑，呕哑嘲哳也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声音吧。
小鸳自是早就侯在门外，听到里面有动静连忙进去。一进房间就看见李琅琊悲切的笑意，又想起昨晚皇甫端华气愤的找她要她今天不要那么早叫殿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换上笑脸，连忙迎上去，“世子，您醒了吗？昨夜端华大人来找过我，让您今天一觉睡到自然醒。”
李琅琊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起身往门外走。他还是要去的，金吾卫。
“等等，世子！”小鸳上前拦住李琅琊，看着李琅琊一脸不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世子您真的要这个样子去么？您的眼睛……肿的……”
听出小鸳刻意隐藏的笑意，李琅琊着了一下铜镜，才发现因哭得太厉害，眼睛肿的像拳头一般大。李琅琊脸上飘上一丝尴尬的红晕，忘了自己是如何嘶哑的声音便开口，“小鸳，那冷帕子来吧……”
太过明显的嘶哑，李琅琊想住嘴也晚了。小鸳生气的开口，“声音成这样子？！世子您还要去哪？”
“这……没关系的。真的。”
乞求的意味有些凸显，小鸳不禁有些伤感。随即换上温柔的语调，“世子，您先休息好吧。等身体好了，去那儿都行啊。您就……别犟了好不好？”
听见小鸳那么温柔的语气，李琅琊不禁点点头，却猛然发现小鸳眼中的笑意特别明显，甚至感染了李琅琊。李琅琊不禁陷入沉思：是不是，他听了八重将军的话，八重将军就会高兴呢？
由于沉思者，李琅琊被小鸳扶到床上去后，便再也没注意到其他声音。连小鸳出门那声低呼“八重将军？！”也没有听见。
担心久了后忽然放松下来，李琅琊才感觉真的有些昏沉。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只看见有一抹绯红的身影走到自己床边，接着是只冰凉的手搭上自己的额头。
八重雪懊恼。昨夜对殿下说的话试过了，不就是为了拉远两人的关系吗？现在居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薛王府，既然到了，进去道个歉也好。怀着这样的心情，八重雪终是踏进了薛王府。
走到李琅琊床边，床上的人眉头微蹙，冒着些冷汗，不自觉的扶上他的额，却被李琅琊抓住。八重雪一惊，却看见李琅琊安心的舒开了眉，叫出那个名字——“端华……”

十四
八重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被李琅琊抓住的手冒出了丝丝冷汗。他看着床上的人，银发有些散乱的披散着，脸颊红红的，胸腔起伏带着些喘息。而本皱着的眉因这一声呼唤而舒展，他把手往脸上蹭了蹭，又继续低语：“端华……每次都是你，每次都只有你，谢谢啊，端华……”
李琅琊的手松开，转过身，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哽咽：“对不起……”
八重雪不清楚这声对不起到底是对他说的，还是对皇甫端华说的。他也不想再去想了，他只需要明白，每次都有皇甫端华在他身边就行了。他就不用感到愧疚，不用想着给他安慰，不用想着要偿还什么。
这种事，明明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八重雪忽然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一抹悲戚的笑意，原来，他对殿下那种暧昧的情感，竟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
那是四年前，他刚当上金吾卫上将军不久，那次的除夕宴，是薛王府的九世子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外宣称的原因就是最简单不过的身体不适。
那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躲在帝王身后那个带着能融化冰雪的微笑的一身白衣的孩子吸引。那孩子身上散发出的清冷的气息一下吸引住了八重雪，那时的他，还留有一些年少轻狂。正想上前搭话，却被一头红发挤开，他认识那个人，是考了三次金吾卫都没有考上的皇甫端华。
他听见皇甫端华用欢快的声音叫着“小九……”然后看见那个九世子的脸上显现出一些安心的红晕，随即便和皇甫端华一起离开。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八重雪感觉到的是怪异的差距感。
然后，时光飞逝。到现在，看见他们的身影，竟是觉得如此般配。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发现了李琅琊与他之间的不可能。
八重雪小心翼翼关了门，刚好碰上回来的皇甫端华。两个人都是一愣。竟是皇甫端华先有了动作，他拔出“妲己”就向八重雪回去，后者毫不费力的接住，眼神又恢复寒冰，“殿下刚睡着，难道你要吵醒他不成？！”
皇甫端华憋住一肚子的气，放低的声音依旧凶狠，“好！八重雪，我觉得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讲讲了！”
两人间的氛围太过紧张，小鸳经过不知觉就被吓掉了水盆，发出清脆的声响。僵持的两人同时转过头，“你给我安静点！”
“琅琊在睡觉！”
十五
小鸳费了很大力气也花了很大勇气才说服正在火冒的两人去后院里。两人看对方一眼，八重雪眼不斜视的转开视线，轻蔑的感觉让皇甫端华更是不爽，闷闷哼了一声，抓紧手中的“妲己”跟上八重雪的脚步。
小鸳望着两人怒火熊熊的背影，突然为李琅琊感到一阵悲凉。明明他们都是为了他，可是，总觉得，他们之间总会有人受伤，而殿下却又是那么温柔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定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维持几人的关系。小鸳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哎哟”一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铜盆。又接水去了。
四周很静，但天边那一丝微白提醒着人们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八重雪把眼光从那丝微白上移过来，漫不经心地扫过皇甫端华。看见皇甫端华此刻的样子就像为自己心爱的已破碎事物报仇一样。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说吧，你准备干什么？”八重雪闭眼，再次睁开时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但瞬间恢复冰冷，“你要干什么都行，这是我欠殿下的。但今天过后，我八重雪再不欠殿下什么，这点，请你转告殿下。”
“八重雪，你个混蛋！”皇甫端华手已扶上刀鞘，却被八重雪忽然幽怨的眼神惊呆，愣愣听着八重雪那轻得仿似诀别的话语，“只要有你，在殿下身边就行了……”
这句话很轻，轻的在皇甫端华听起来就不过是蚊虫的鸣叫。但是，两人现在都很警觉于是再轻得声音都能辨认得清。皇甫端华听到八重雪的推出竟是有些无奈的笑，然后，他一拳打在身旁大树的树干上。大树承受不了皇甫端华的悲伤似的，也剧烈颤抖，发出瑟瑟声响。
皇甫端华低头不说话，只是时而浅笑。这样八重雪很是疑惑，脚都抬了起来，准备随时踹上去，低头的人却说话了。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吐露着无限的感慨，“这样啊，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但是你到底知不知道，狼琊爱的是谁，你就这样自认为聪明的把他送给我！”
“殿下爱谁，我当然知道。”八重雪的回话让皇甫端华更是气恼，也忘了两人身份的差异，向着八重雪吼了起来，“你给老子知道个鬼？！老子不信你知道了还会这样说！八重雪，你厉害啊，啊……！”
“怕！”清脆的声音猛然打断皇甫端华的话，皇甫端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八重雪。手缓缓摸上被八重雪打得火辣辣疼的脸颊。却是更加肆无忌惮，“你就是怕知道而已，八重雪，你还不就是个胆小鬼……哈哈……懦夫……”
“殿下爱的人，我知道是我……”八重雪在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果然看见皇甫端华震惊的表情，八重雪忽然笑了起来，“天马上就亮了，你们马上就可以清楚一切了，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皇甫端华忽然觉得，八重雪说的事，像为他自己作的墓志铭。


十六
李琅琊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飘荡。可猛然又陷在烈焰火，身体全燃烧起来，但是却不曾灼热皮肤，只是全身都被埋如火海，李琅琊忽然精神失常的觉得——他这是，中了名为八重雪的毒吧……才能身在烈火中依然安详。因为这红，看的让他舒心。因为他想着那个以红色著名的人……
小鸳细细为李琅琊擦掉头上的汗，看着李琅琊苍白着脸却带着笑意的脸，脸上也浮现浅浅的笑，她开始自言自语，“殿下，你说你这样怎么能行呢？皇甫大人，八重将军，他们都爱着你，都为你担心。但是，殿下，他们这样做也没有错。因为你太善良、太温柔了，他们都知道你会做什么……殿下，您到底准备怎么办呢？”
“对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沙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小鸳吓了一跳，随即开始掌嘴，“小鸳没上没下，乱开口，请殿下原谅！”
“小鸳，你没错。别打了。”李狼琊抓住小鸳的手，引得小鸳满脸红霞。李狼琊却没看见，自顾自的说下去，“不能这样啊，八重将军的忙我还没来得及帮呢？墨又怎么办呢？我是真的爱他啊……这该怎么办呢？”
“殿下，您说你爱谁？”小鸳听出了仿佛是这件事重点的话。而这个问让李琅琊满脸羞愧，他有些别扭的扭过头，“八重将军啊……”
“八重将军？！”小鸳猛然明白了皇甫端华那么悲切的眼神了。殿下爱着的，居然是八重雪，而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皇甫端华。
“有……那么惊讶吗？”李琅琊这么一弄，害羞的感觉也没有了。“我知道有些不可思议，我也给端华讲过了，他说他支持，所以也就没有管其它人的看法了。”
也就是说，皇甫端华一直都知道殿下喜欢着八重雪，还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小鸳为皇甫端华悲哀，同时为李琅琊高兴，因为他有一个如此爱着他的人，可以为了他的幸福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可是，八重将军好像不要我了……”李琅琊又恢复了哀叹的感情，“小鸳，你说怎么办呢？八重将军他说了很绝情的话啊……我是不是，该听他的话呢？”
“殿下，你说实话。”小鸳的严肃让李琅琊心紧了紧，对上小鸳的双眼，才发现，两人都是认真的。小鸳深吸一口气，“您是真的爱着八重将军吗？还有……您对皇甫将军又有什么感情？”
“是的，我爱着八重将军是实话。至于端华，对他，是兄弟之情，是青梅竹马之情。”李琅琊眼神暗了暗，“这……我已对他说过。”
“殿下，请放心做你做的事吧。情大胆追求您的幸福吧。您的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希望。”小鸳忽然起身跪下，“请殿下勇敢为自己追求。”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鸳。”李琅琊坚定的神情像黑暗中的一抹光明，温暖了小鸳的心。“明天，我就进宫，我要从皇叔手中，夺过八重将军！”
十七
八重雪的突然辞职让金吾卫很是惊讶。早上一来，橘发现他竟是第一个到的。有些奇怪八重雪便在四周转了一圈，赫然发现桌上八重雪留下的信。字迹有些僵硬，显然是思索停顿了很久才写出来的。从信中不难看出八重雪的意图，他要离职，他要出去云游天下，至于他自己说的是修身养性，整理自己的心情。
于是在大殿上，满怀坚定的李琅琊和正在向皇上说辞职的八重雪碰个正着。
两人见面，猛地瞬间除了尴尬没有其它感情。倒是李隆基先说话，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八重你说什么？你要走？开玩笑吗？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朕的命你难道也不要了？”李隆基嘴角露出鄙夷的笑，他坚信八重雪不会走。
“是的。我不要了。情允许我离开。”八重雪说的很冷静，但看着李琅琊的眼神却有些躲闪，他没想到，李隆基居然当着李琅琊的面说起他的身世。于是有些遮掩。
李隆基没料到他竟是如此坚决，有些语塞。但接来下话却更是深深刺痛八重雪，“你要回去？好啊，你告诉朕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回？难道……是家不成？！”挑衅的语气太过刺耳，李琅琊不禁为八重雪开了口，“皇叔，您这样说八重将军也过分了点吧？！”


二十
“端华！”李琅琊大叫着睁开眼，却看见满眼土黄色，这是……他动了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四周张望了一下，土黄色的……帐篷。李琅琊了然，他们着恐怕是进了夷族的军营了。
李琅琊坐起来，摸着下了床。
“你醒了？”进帐篷的男子一进来就看见挣扎站起来的李琅琊，一挑眉问出口。李琅琊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顺着声音的来源向上望去，入眼的是绯红色身影，李琅琊呼吸一窒，在看清来人容貌后才舒了口气，同时，心底的欢乐也悄然消失。
来人的相貌很是精致。一头金色的头发甚至可以和安碧城的媲美了，李琅琊不禁这么想着。忽地记起皇甫端华，李琅琊有些焦急，但当然要顾及礼节，于是李琅琊微笑颔首，“是您救了我们吗？”
“啊，是啊。”那人竟也不谦虚，反而是剑眉一挑，有些挑衅地看着李琅琊。
  
“是吗？真是万分感谢。”李琅琊也不恼，反正八重将军经常这样，他们也见怪不怪了。“那和我一起的应该还有个红发男子吧？他……现在可好？”
“哦……他啊。”金发男子忽然有些厌烦的开口，却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皇甫端华！你小子给我站住！”
“哟，大将军！您不会自己来拿吗？”
“这……”李琅琊半晌无语。
金发男子头痛的扶额，半天憋出一句充满愤怒的话，“看吧……活的比什么都好！”
李琅琊慌忙走出帐外,却见皇甫端华拿着个头盔到处跑,身后还跟着个壮硕的大汉.李琅琊见他没事便松了口气,为提醒端华自己醒了,便轻轻叫出声，“端华。”
果然听见声音的皇甫端华一下把手中的头盔扔了出去，大汉接的一个踉跄。无意间，李琅琊看见金发男子眉宇间的嫌弃之情。而下一秒，皇甫端华放大的脸就挡住了他的视线，皇甫端华上下打量着李琅琊确定他还有没有事，边忿忿开口，“真是的，一睡就是三天。真不知道你什么体质？！”
“你以为谁弄的？！”李琅琊无害地笑，看得皇甫端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琅琊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他们是……？”
“请允许自我介绍。”金发男子拉过满脸不爽的大汉，“在下律津，副将军；这位，是我们的大将军。”
于是两人静静地等律津说完，律津却厌恶开口，“那么没礼貌，你们呢？！”
“呃……这位大将军的名字？”
“我就叫大将军！大将军就是我的名字！我就是大将军！”大汉带上头盔骄傲的说，那样子，像极了一个炫耀的小孩。李琅琊眼底的警惕更深了一分。
“我就不用说了……他叫李琅琊，我们是大唐派来和谈的使节。”李琅琊还未来得及遮掩。皇甫端华就毫无保留的全数吐出。果然，同李琅琊想的一样。律津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变得深邃。
看到这里的李琅琊忽然颤抖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那双眼睛，他认得那双眼睛，那时看到猎物是兴奋的光芒。
当人们知道探究真相会很艰辛，得到的事实会很恐怖的时候，一般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赶紧躲开，二是兴趣越浓，越想弄明白。好死不死的，我们的殿下是第二种人。于是，李琅琊稳住心里好奇心的旺盛，反而更加毫无顾忌，开口，“你们的大王在哪里呢？”
“这……我们自会报告。到时候亲自带你们去，可好？”律津听到李琅琊大胆的问话也感到这人很有趣。不知觉来了兴趣，眼神也愈加兴奋起来。两人相视而笑。
皇甫端华有些疑惑的问，“奇怪，怎么忽然有股寒意呢……”
二十一
军营的生活让李琅琊很不习惯。而且饭菜也不合他的口味，不几天，人就瘦了一圈。这让皇甫端华急在心里。每次都想早点去他们的都城，都被李琅琊拦下。李琅琊也不说原因，这让皇甫端华很是恼火。可看着面前消瘦的人儿，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琅琊，你觉得怎么样？”看着李琅琊小口喝进一勺粥，皇甫端华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没有错，那样清冷高傲的语气除了八重将军不会有其他人。
人激动的时候会犯很多错。像李琅琊，想再近一点，却踢翻了帐篷外的水壶。“哐啷”一声在现在的环境中很是响亮。帐篷内两人都愣了一下，皇甫端华一下冲出来，“谁？！”
看清来人后，皇甫端华脸上的表情更加变化莫测，“琅琊？”
李琅琊走进帐篷，一个人都没有。仿佛刚才他听到看到的都是一个幻境，一个梦。他转身看见皇甫端华满脸迟疑的进入，将包袱放上，“看你，这个都可以忘？”他看出了皇甫端华的刻意隐藏，他也不会问到底，于是自己转移话题。
“啊，对不起，我忘了。”李琅琊没有追问，让皇甫端华觉得有些担心。他是真的决定了吗？
“端华，”李琅琊背着皇甫端华开口，“明天我就去宛城吧（这里的都城）我只是来提醒一下你，一切都要小心。”
“你，一个人？”让他担心的事出现。
“是啊，你就回去吧。”李琅琊转过身冲着皇甫端华柔柔一笑，却见皇甫端华目光凶狠的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好一会儿，皇甫端华才松开李琅琊，后者满脸红晕地瘫倒在皇甫端华怀中。皇甫端华狡黠的问，“我要去，好不好？”
神志不清的李琅琊模糊点头，皇甫端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过了一会儿，李琅琊清醒过来，想起刚才答应皇甫端华的事，脸上随即飞上两朵红霞，“端华，你！？”
“那种时候，说什么事你都会答应。”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要不是你那样坚定，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你！”李琅琊被气地说不出话，良久，他平静下来。看着皇甫端华，忽的就流出了泪，“端华，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送死……”
“不会的，琅琊。到那个时候，我会走。绝对把东西送回大唐。绝对会……抛下你！”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了什么叫一发不可收拾。皇甫端华揽过李琅琊，闭眼咬牙说出口。得到的，却是怀中人断断续续的道谢。皇甫端华觉得悲凉，现在，只有等着八重雪了吗？
二十三
第二天，天气像是讽刺一般明媚得一如他们离开长安那天。李琅琊很早就走出帐外，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忽然陷入了沉思，仿佛思想也随那一丝丝的云飘走了一般。他想了一晚上，昨晚在端华帐中的定是八重将军。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八重将军会出现在这里。他应已经解放了，又怎么回又回来呢？
为了我吗？
李琅琊为他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悲哀，明明是他这边先放的手，八重将军又怎会自己将已挣脱的羁绊重新绑上？
“琅琊……”皇甫端华充满活力的声音唤回李琅琊的沉思，一低头，就见皇甫端华与律津向他走来，一个风度翩翩，一个豪放不羁。李琅琊就忽然笑了出来，看着他两的眼神也不自觉变了味儿。
律津看着李琅琊的眼神只觉得奇怪，心里一阵发毛。皇甫端华看着李琅琊的眼神，瞬间了然。无语地白了李琅琊一眼，快步从律津身边走开。
“律将军，真不好意思。忽然请您带我们去宛城。”等他们走到李琅琊面前，李琅琊就上前一步，并以一不轻不浅的鞠躬行礼。再抬头看见皇甫端华，却是眼神躲闪。
“李大人，何必如此拘礼。我律津也是性情中人，虽说不能和你叫朋友，但也希望能互相称呼以姓名。您叫我律津便行。”律津也不管这两人明显的不自在，径自向李琅琊说话。
“这样啊，好。律津叫我‘琅琊’就行……”
“咳！咳！”皇甫端华的咳嗽声明显表示出他的不满。李琅琊白他一眼，不理他。
“律津，不用管他。就叫我‘琅琊’便行……”
“不行！”皇甫端华冲出来，跳到律津面前。不满看着李琅琊，“不行就是不行！明明只有我这么叫你的……”然后变成小声嘟囔。
“琅琊？你是这样叫我的吗？”李琅琊看着皇甫端华，眼中忽然柔情万千，“端华。你应该是用其他的名称称呼我的吧……”


他要审核到什么时候？！！

灌木发出的轻微颤动声李琅琊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李琅琊警觉的绷紧身子，四处张望。一袭红衣在墙角出现，缓缓向李琅琊走进，并不明亮的月光下，那人向李琅琊的背影伸出手，还差一点，便可碰到。那人手伸地很慢，只是一点点一点点接近，终于要到碰触到时，声音也汇聚在了一起，“殿……”
“小晟？”
红影瞬间消逝，李琅琊转过身，对上一双如星云般璀璨的双眼。“王上？！”
慕鸾本来放松的身体猛然僵硬，借着月光，好不容易才看清对面的人的长相，然后，有些失望的开口，“原来是李大人啊……这么晚了，李大人还一个人出来干什么呢？”
李琅琊发现只有刚才，慕鸾的眼神才在他身上，在他认出他之后，他的眼神就再也没有和他的碰撞过，是的，他像是在躲避。躲避……眼睛？
“哦，端华说想找火盆，我便出来看看。”李琅琊笑着行礼，嘴上作答。
“是吗？你说一声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我给他们说，一会儿就把火盆送过去。”慕鸾急急走开。李琅琊忽然就挽起了嘴角，他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看来这次，除了刺激之外还是会有别的收获啊。
“李大人，”忽然又侍从跑来，“端华大人说火盆找到了，叫您快些回去，说夜晚寒气太重。”
“好，我知道了。”李琅琊点头示意，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一半，果然不早了呢。便向房中走去，红色身影这才出现，靠在门柱上，望着自己的手发呆，然后冷笑，“八重雪啊八重雪，你何时这样扭扭妮妮？”
李琅琊进入房间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皇甫端华将棉被全裹在身上，蹲在火盆旁烤着，脸被烤的油光光的像是能滴出油来。看见李琅琊进来，随即展开一个笑脸，“琅琊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被烤熟了，刚才被子潮，我烤了下，你试试看暖和不？”
皇甫端华取下围在身上的被子，铺在床上，边铺便嘀咕，“琅琊你那个体质，可不能受一点潮啊……”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因为太悲凉了，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想说出口。——谁知道我还能这样照顾你几天呢？
“端华……”李琅琊咽回了眼泪，摆出一张无奈的表情，“我们好像还没吃饭吧？你这被子……可能也许大概是……白烤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忘了……”夷族宫殿内发出一声哀嚎，盖过了谁的低声叹息，掩过了谁的扭扭妮妮？
二十五
“琅琊……我热……”皇甫端华无力的声音从李琅琊右侧传来，李琅琊轻轻抬了抬眼皮，看见皇甫端华毫无形象的张开双臂躺在地上，额上的汗顺着光洁的额头落下，滴在地上，瞬间蒸发。唯一与此情景不搭调的，是皇甫端华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正可怜兮兮的望着一个方向——李琅琊手中的锦棉团扇。
“呃……”李琅琊头上挂下一排黑线，白他一眼，将手中的团扇扔过去，皇甫端华抓起 开始狂扇却因李琅琊的一句话而瞬间石化，“碧城说过，这扇子扇出的风是根据使用者的心境决定的，你的话，怕是一辈子也扇不出吧。”
“喂，你什么意思？！%&￥……”
李琅琊忽略掉身边人的聒噪，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万里无云的碧空中那轮耀眼的太阳，下意识的扯松领口，“这边塞的天气……变的真是奇怪呢。”
“对啊，对啊昨天还很舒服呢，今天就热的要死，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下雨……”听到李琅琊的喃喃，皇甫端华一下将话题接了过去。李琅琊无奈回头，却见皇甫端华一脸恳切的将团扇捧在手中递给李琅琊，李琅琊眼角抽搐了一下，发出简短的疑问，“恩？”
“琅琊……”皇甫端华媚笑着贴近李琅琊，“我知道你心境平静，帮我扇一下啦，我真的扇不出冷风诶，好不好？”
“哼！”李琅琊将头偏向一边。
“琅琊？”
“哼！”
“琅……琅琊……”
“哼……诶？！”李琅琊猛地猛地回过头，刚才那声“琅琊”叫的很不连贯，但那个声音他绝对不会忘记，李琅琊不敢相信的 ，将面前的人一点一点看细，黑色的长发，绯红的衣服；深邃的眼神，纤细的身材；左眼角下的泪痣鲜艳有迷人。李琅琊看着面前的八重雪，泪水很快能盈满眶，他颤抖着声音开口，“八……八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