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是什么勤学好问的求知者。幼时大伙儿一同于崇文馆中进德修业,而我大多时间都浸在三清殿内侍三清以为师。这便是长于还周的一个好处,没有人会以他们的认知来教诲你“应该”与“不应该”,只有自己乐意与不乐意。我不乐意在崇文馆听酸伪腐儒之言,便不去听。)
(是以此时回想崇文馆众位先生的面容,竟还不如三清殿真人们的清晰。只依稀记得,他们曾劝导过我,读书方能知礼识义,可这个义究竟是何物,又是谁来盖棺定论呢?前些日子兴之所至,重读韩昌黎著作,到《张中丞传后叙》时便生出迷思,战时粮草食尽,便以“所爱之人”为食,我想了很久,这个所爱之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大抵又是个女人罢。)
(在世人的共识里,女人总是弱势、无用、最先被牺牲的一批人,竟连我也不例外。)
(我接过李致瀛递来的沉重锁链,这副人为打造的枷锁,禁锢着一只以往翱翔天际,象征自由的猛禽,我仅是虚握着,并不十分努力攥紧。而那只草原上曾经的苍穹之主,早已放弃了抵抗,它不再奢望重回故土,甚至也无意展开双翅,试探着逃出牢笼。被束缚久了,总会变成习惯,亦可写作李致瀛口中的臣服。)
臣服?大唐的公主,于阗的王妃,或许要臣服于君父,那于阗的王后呢。你是大唐众多的公主之一,却是于阗唯一的女主人。
(估客与人群皆散去,侍从不远不近缀在身后,我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风一吹就散。)我看陆后便未书过臣服二字。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我们有同样的先生,却未被教导出一样的性情。我又想起那句“食其所爱之肉”,短短几字,触目惊心。只是想起,都仿佛有血腥气扑面而来,让我几欲作呕。)
深明大义,呵,这四字不过是一个托辞,一个迫使你不得不去奉行的法则。
(我不想否认张许二人视死如归的气节,这亦是其至今为人歌颂的缘由。诚然,换做是我,或许也无退敌制胜的良策。但那些老弱妇孺何其无辜。可有人问过一句他们是否愿意,被本该用来保卫他们的刀枪贯入喉中,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没人在乎。)
(成仁取义,成仁取义,成的是谁的仁,取的又是谁的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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