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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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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10-19 08:42回复
    冬在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复几年前,我便是在这样一个冷冽刺骨的冬日,于鬼门关前晃荡了一遭,玫与瑰方才与我同见天日。
    而今夜里,一向烈烈的玫正卧着高热,姿容惨白地同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半步鬼门关。
    我本就少眠,白马倏忽,我如此守了一夜,待得醒来,怀玉方才跪言,并没有将瑰请来。
    “竖子无状,连母亲都请他不动,怀玉去顾着玫,我去看看。”
    怀玉似是欲劝,抬手止住了她的欲言又止,匆匆去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10-19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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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在这个严冬,寒风猎猎,在窗外呼啸了一夜,不曾停歇。她是那样一个温暖如春的人,却熬不过冬、等不来春。)
      (若说她是春,那我就是春日里静站在河边的柳,随春风轻舒柳条,浴着春日金辉。也正像如此,因为有她,我人生有了春天。)
      (我出生在一个冬日,是年尾腊月的冬日,那是最冷的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我与玫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众人热闹欢喜地准备迎接新年,只有母妃要如此孤单冷清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我曾尝试许多次去关心与问候,可母妃并不需要我的关切,她也冷得像冬日的雪一样,捧来刺骨。我逐渐发现,母妃更喜欢玫。因此我遵从了母妃的意旨,不再去过多地打扰,也不再去试图融入她们之中——更何况,我融不进去。我由此厌恶冬天。)
      (她陪在我身边已很久了。她是我的乳母,从我开始看到这个世界时起,就已经陪在我身边。在我被母妃冷落时,她会温柔地安抚我,就像捧过冷雪的双手遇上温暖的手炉,使我长成了正常的我。安静温和是我与生俱来,不怨不恨不轻易失落,是她教给我的。我一直以为她会陪着我到很久,陪我每年熬过我觉得漫长的冬,可她那么年轻怎么会、怎么会……?)
      (她与世长辞的时候,我就守在她身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在她身边枯坐一夜,甚至还幻想着这只是一场梦。)
      (天光大亮,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我的世界,没有她温柔的声音,从此也就静寂了。此刻,好像耳边只剩下风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我又在想,风声还没停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10-19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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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也烈烈,四周除却喧嚣都是枯败的静寂。一路通畅,入殿门时,余光有瞥到一株梅,我记得这梅,是玫前些年种下的,股著花骨朵,颤巍巍地将要开了。
        等入得门中,殿中的冷气刺得我一颤。瑰在那方枯坐著。
        玫的艳艳独不像我,一遭入病,才多似了我三分,最像我的,应当是瑰。
        “皇子的殿中何不烧炭?”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10-19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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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才终于听见人的喧闹。我不知过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辰。宫女慌慌忙忙地跑过来,与我禀说卿卫仙去了正苑,请我起身。我尚来不及思考母妃为什么会来,此时关于母妃我想到的只有这样的画面——临终的乳母对我殷殷叮嘱道一定要缓和与母妃的关系,她说:“卫仙毕竟是你生身母亲呀。”)
          (她总以为我们能和好,总以为只要我肯低头,和母妃之间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我总是答应,也总是不照办。她也知道,所以至今依然叮嘱我,依然放不下心。昨天我以平素未有的郑重态度答应了她,她才好似放下心来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是我生母,却胜似生母。那些慈爱关怀,她半分也不少,且更甚。)
          (我起身出门,没入凛冽寒风中,这一刻有泪夺眶而出:我踏出了这里,今后再也不会来了,因为这里再也没有她了。很快我就将泪拭去——昨夜也是这样,我很少在她面前哭。尔后快步走到正苑。)
          (苑中的梅夺目,那树耀眼的红在风中也不曾动摇,我很喜欢梅的品格,她也是这么教我的,我却也没想到她也会悄悄为我种下一棵梅树。只是如今斯人已逝,再看它时就有了触景伤情之感。)
          (踏入殿内时,首先感受的便是裹着周身的冷风,因我昨日在乳母那儿,所以我殿里并未烧炭。此刻倒是有宫人忙进忙出地将昨日的新炭拿出烧上,门窗关好。但即便如此,要等殿内暖和也尚需时辰。)
          (朝母妃行礼问安,勉力维持平时的样子,嗓音里的沙哑却出卖了我昨夜是何等的伤心难过)
          母妃长乐,您怎么来了?
          (长乐,一句祝词八分真心。我是真的希望她长乐的,至今也是。)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1-10-19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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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冬严寒,什么事值得你如此不爱惜自己?”
            入室已然有些时候,周遭却还是冷,天没有愈来愈分明的势头,反倒越发深沉起来,我凝著眼前的瑰,一字一句问
            “你的阿姐高热不止,何故不去探一探?”
            他向来沉默,纵是我如此的质问也撬不动半分,无声对峙许久,终一泄气,扬声
            “陈萍呢?这就是你口中恭顺礼让,能使阖殿上行下效的皇子?”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10-19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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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明宫是如此浩大广阔,连一个乳母的去世也不能随风传到她的耳里。明宫又向来如此等级分明,一个乳母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是生母出身卑微的我的乳母——甚至就连我本人,都不可能在明宫激起什么波澜。)
              (母妃这样关怀我,若换作往常,我是该高兴的。但此刻我连勾勒一个笑容也难,是以我闭口不言,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止不住眼泪:昨晚,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从奄奄一息到撒手人寰,而我无能为力。)
              (我在努力忍我的泪,听到她的质问。她说玫高热不止。我看着她,想到她与玫平素的亲昵,想到她或许也是一夜未睡,专心地守着她的玫。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到我。何故,我明明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却又恍惚回忆起先前宫女慌忙来禀我的话——“方才因公主高烧卫仙请您您没去,现在卫仙正在您的殿里了。”哦,原来如此啊。)
              (我终于在此时意识到我和她的相像,都是专心地守了一个人一夜,只是她守的是玫,我守的是我的乳母。我仔细端详她,确定了她真的一夜未睡。一时心情难以言表,但我知道,这样的温情终究不会属于我。)
              (我沉默着,或许是不自知的长久沉默,引起了她的恼怒。在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时,我才发觉我险些忘了乳母的名字。一息,我缓过神。我对她说)
              陈萍去世了,就在昨晚。
              (恭顺礼让,上行下效。原来乳母在母妃面前是这样夸我的,乳母真的一直致力于缓和我与母妃的关系。心里酸涩极了,眼眶一酸,掩在广袖下的手因极力忍泪而紧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丝毫不觉疼痛。)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10-19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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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陈萍,是于人堆中并不能突出独立的的妇人,手底下总有默默无闻努力做事的人的,她是我亲自去替子选来的乳母。闻她死讯,了然瑰的悲切,然——
                “所以你为了她,连你亲姊也顾不得?”
                冷了声
                “忠孝节悌礼义廉耻,悌在序头,她平日里究竟同你说了什么,才使你如此错乱颠倒?”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10-20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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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陈萍,是于人堆中并不能突出独立的的妇人,手底下总有默默无闻努力做事的人的,她是我亲自去替子选来的乳母。闻她死讯,了然瑰的悲切,然——
                  “所以你为了她,连你亲姊也顾不得?”
                  冷了声
                  “忠孝节悌礼义廉耻,悌在序头,她平日里究竟同你说了什么,才使你如此错乱颠倒?”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1-10-20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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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一怔。一个人的死,当真是可以这么轻飘,如风吹起一缕尘一样转瞬不见,母妃的语气里连波澜都没有。也是,乳母在母妃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仆婢罢了,根本不需有任何失态。指节攥得很紧,能感觉到整个手掌的紧绷。与之同样紧绷的,有我的心。直到那句质问,令我彻底崩溃)
                    您说,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羊有跪乳之恩,她是我的乳母,但她平素所为要比乳母更慈爱,不仅是乳母。孝在悌前,母妃。我能为她做的,只有守着她了,这也不行吗?
                    (鸦有反哺之义。乳母还那样年轻,我一直在想以后一定要回报她,却不曾想她走得这么突然。而今除了我,无一人在意她的死。母妃提起她,是用她来训斥我的不悌,用她来迫使我低头认错。可我哪有错。母妃不过是在怪我不去看玫,可世上的事偏就这样巧)
                    昨夜的事情太多了,母妃。我不知道玫是在昨夜什么时候病的,只知道乳母昨日已经病重。
                    (话一顿,抬首看她,目光清明,字字清晰)
                    玫真的想要见我吗?
                    (我与玫双生,哪怕再生疏,还是有些了解的。玫不可能想要见我,玫总是黏着母妃,爱讨母妃欢心,所以她们更加亲密。玫病了,母妃责怪我不去看玫;乳母去了,母妃说我何必悲伤至此。在母妃眼里,我只能有她觉得我该有的感情,若有不同,便是违逆)
                    母妃,玫真的想要见我吗?难道不是您的逼迫吗?为什么非要赶在这个时辰、为什么不能等我缓一缓?母妃,您真的尊重过我吗?
                    (我是该去看玫,但不是现在。为什么非要在此时此刻剑拔弩张,在乳母劝我和缓与母妃关系的几个时辰之后,就要如此剑拔弩张?)
                    (殿内暖炉升温,我却感觉被冰刃刺心,极寒极痛。)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10-20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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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将她视作你的母亲?所以你为了她,不去管顾自己的亲姊,同你的生母置喙?”
                      我一时间似乎也很难看清瑰了,他在我不知情的状态下早已变成了并不甚熟悉的样子。
                      “枉自玫尚且一直念叨著你,她突发高热却是不假,早些时日便有风寒入体,那时你尚未有空,如今亦是没有,你如今可是好大的架子,连请也请你不动。”
                      我实在是不知应该如何调解这样一个针尖对麦芒的场面的,尤其在母与子的条件下,任何多余的话都说不上来,我凝著这个最像我的孩子,终究是不愿再多争执,兀自逃了——
                      “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好好守著陈萍,看看你的乳母究竟能不能用她的亡魂,告知你应当如何孝敬你的母亲。”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1-10-20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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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妃与玫总是很像的,总能三言两语就把事态搞到最糟。玫根本就不是适合当和事佬的性格,偏偏总爱劝我与母妃和缓关系,最后不欢而散。我们三个人之间,本可以不用如此,不用生性高傲话都不会好好说的李玫来劝我——正常的母子关系,又是什么样?是该像母妃和玫,还是像乳母和我?或许都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答案,所以我猜都是。也或许这种问题本就没有答案。)
                        (但这样总是不正常的:我听从她的意旨,叫我往东绝不往西;她忽略我,我也不凑上前去硬生生融入;我不遵从她,她便恼怒地抬出母妃身份压我一头,就这么简单地否定我对她的一切。这就是生母吗?)
                        (闻言,我到底还是崩溃了,我忍不住高声起来,也掩不住眼圈的红)
                        乳母,有母之名。更何况她为我做得够多,这样的乳母,难道不值得我为她守夜、悲恸吗?玫高烧不止,您请太医了吗?我现在去了她就立刻能好了吗?我应该去看玫,但您不能给我一个缓解情绪的时间吗?为什么非要在此时此刻逼迫我,还抬出生母的架子来!
                        (她有她的急切,我有我的悲绝,为什么就可以这样轻松地、平淡地忽略掉我的情绪,只为了玫?她说玫一直念叨我,是么?这是与我同胞的玫下意识的挂念么。我还未曾再想什么,又闻下句,她的每个字将我钉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一声冷笑)
                        这就是母亲吗?
                        (抬眼,她早已拂袖而去。我独自站在殿内,此刻殿内完全温暖起来,而我在将被冰雪冷浸碎裂的我自己重粘起来,在这个恢复的过程里,我一步步地下定了决心同她断绝关系:她不再是我母亲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10-20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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