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已是深夜，聆吴启道西苑在等，踯躅一顿，颔首应去。入轩寂静，见晶晶在桌边半睡，便轻手轻脚地密近，弯膝半蹲于椅边作观，她玉肘虚拄脑壳，纹丝悠晃很显娇憨。不由眉眼生温，他年初见，她亦是这般静恬可人，不若中间磋磨……闪回昔年，略含一抹嗔笑，罢了，前尘往事何须再追考对错。】
【英臂一抄，将睡中人横抱入怀，将归她置榻，尽量用力微谨，仍将之从浅睡中催醒。览那近在咫尺的水瞳咔吧，淡言哄了句】
扰你了。
【纵步二三，已送床边，轻生放下，自解领扣松泛。这才顾回生笑，却离了几尺，面儿漾红，有几分薄醉，似是赔礼一般】
今日酒气重，知你素不爱闻，本不该过来，不若——【从怀中掏出一珠串，朗然】记得你念了好久，喜欢么。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次偶谈，说的好似是南洋珠的传说故事，她们闺阁女儿传的兆头，说有什么姻缘运道。经年已然忘了泰半，仅记得，她欢喜就是了。】
费古扬从两广归京述职，现下掌着十三行，对南洋珠有门道。我素来不吃地方孝敬，此番叫他淘换，可也是付了钱的，自当放心用之。

[ 懒月高悬，以手支颐坐在窗边，额前一缕碎发悄然垂下，而我闭着眼丝毫未觉，脑中还想着才发生过的、旁的事情。]
[ 一纸皇命入安王府，擢了小女儿惟肖的品级。丫头年纪小，情绪万千从来藏不住，打旨意下来那一刻起就欢腾雀跃，一乐便是一整天，整个儿西苑皆好吃好喝、抛开分寸的让她高兴个够，疯到晚上才算完。我便趁着候湛元归来的当儿，这才哄了小女儿安睡。]
[ 已生过的景象如走马灯，一盏一盏晃过脑海，不经意间脑袋往下一错却错个空儿，陡然激灵下一睁眼，才发现早已不是方才的案前与窗棂——湛元回来了，正带我往屋内行去。]
[ 不动声色地噙笑看了他会儿，总算待他反应过来，抿嘴儿勾了勾唇畔弧度，将他脖子又揽地紧了些，静静听他似是醉酒后的絮絮，不时搭上两声；偏嗓音忽儿的喑哑，这方与他聊起白日里的事情，压低声音道：]
不妨事，左右今儿个陪笑笑顽得厉害，操心之余不免多喊她几声，明儿个就好了……你送的，自然欢喜。
[ 人已坐在床沿，一手里捏着那串珠子，另一手却在皱眉间伸向他的领子。将才没留意，眼下仔细嗅了，酒味儿当真浓烈。这便顾不得什么礼物，抄近他侧旁，顺着将他面颊、前额、鬓发、耳畔……等等地方都闻了一通，俏脸霎时一板，轻嗔起来：]
你过来自是好的，但带着酒气儿也自是不好的！得亏是妙妙和笑笑睡下了，不然她们嚷嚷着要阿玛，回头再熏着孩子怎么办？你呀，也少拿东西搪塞我——
[ 拿珠串朝他肩头蜻蜓点水般一甩，算作示威；虽已是人妇，但自知生得妙丽，亦贯会拿乔，遂一咬唇，一瞪眼，粼粼波光自秋瞳间满溢开来。]
你说，是不是就没将我和孩子放在心上呢？上回答应了不喝的…… [ 又几分委屈地：] 还是起初没想着上这儿来。

【凤尾海棠漫傍在轩外，入夜隔窗传来安适的味道，舒解酒醉】
【拨掉最后一颗袖口，才觉真适自在，左右晃了下脖颈，发出骨错的吱愣声，也算解乏。另璧，一耳进一耳出地聆着她说的繁碎日常，那是去了庙堂谋略的惬趣。那狸儿般的圈嗅，实在可爱，揽过软腰，环抱起来，将脑壳颔搭在她肩头】
她这小女娃，晏笑起来，总是信马由缰，咯咯得像朵格桑。为父的常常忧惮，这般恣肆，日后怎好许婆家。不若，托生给你这心性更真漫的额娘，娘俩顽兴到时，许还不知谁大谁小哩。
【语末温笑后，面对着堂门出神，眸仁掠来一点漆色，那是偶顾席宴场面丛生的慨叹：今朝杯酒还似旧，前度征郎难又来。几丝几感，于膛前鼓荡，复观身侧佳人，十余年宛然如故，方令心绪泰安起来。如犯错孩童一般，松了她，略带赧意地挠了挠颅顶】
晓得。念你们不喜，近些年能不应酬的，皆不入宾，推的局不算少了。不若，费古扬不是旁人，要不是他与其可阿玛，南疆之役就没你相公了。他回来，我很高兴————
【珠串砸在肩头，这一落，倒是点掉黯然情愫，帮我不肩尘重，顿感豁亮。那力道很轻，可许是酒醉发软，借悠让身子微摇，再如不倒翁归位。那些胡搅蛮缠的女儿思，教人不禁破了肃意，大掌握捏着珠玉似的巴颏，嘴角泛笑】
你这闹晶，非得诘人无言，才肯得意
【那弯水瞳真是好看，像块净凿去杂的云翳琥珀。凝去，也添了自己一层水色，深望】
真是惯会揪理。【薄唇覆上，轻点了点】惯会撒娇。

【锁落如涧声，让熟醉的耳骨微立，云板更源东苑，那是乐施将睡的例禀。哪怕声响微微，壳实沉敲于识海，有些心猿意马。人世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外间种种不堪话稍，自个儿怎会不晓。姊妹共侍，娥皇女英，足了安王风流，故于此事上吃了不少参劾，归结一句，私德有亏。】
【而各中款曲，无非，错错错。】
【合棠馨然，及她丹掌攀至脸腮，抚得心酥，杂思略散。借力，便将发沉的脑袋栽进其掌，舒怯之感，仿似坠嵌至云心深处。幼兽般乖巧蹭蹭，复以明目直勾勾地对望，像只求哄的忠犬，陶陶赖懒】
别弄了，吃不下，好困。【牵她雪腕，英眉微挑】唤什么人，你来不行么。【及见那秋瞳欲瞪，忙转话锋，示软一笑】那本王自己来——
【松归，自解衣袍。落拾好，自坐桌前，饮着半温的茶，忽念起什么，隔着珠帘，唤取衣于柜前的晶晶】
取藏青那件吧，云罗舒服。记得袖口有你绣的小猪，呃，小虎。
【语落不由一笑。她的针刺女红实在很烂。】

【几杯温茶送下，一身醉燥释了泰半，汗随之贴身密来，于颈畔和背脊生痒，令人刺恼。在云架盆中投了凉巾，擦拭番才舒爽了点，湿气透着毛孔慢慢浸着热，不远处的玲音挑着平思，实是她惯用的伎俩。缓步临去，一乐】
愈发娇矜了。
【半倚着门框，佯作懊恼，曲臂揉着灵台，耸肩无奈道】
蛮缠的嗔责，只教人百喙莫辩。
【语末的音调淡淡，因余光已瞅见她揪而不扯的“小虎”衣角，故而更丛生了份自满的笃信，已然拿稳了她跳不出慕爱的关护，纯然嘴上逞能。越步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端量，顺刮了下那翘生的鼻尖，慵懒】
是，皆不中意。【其实不欲讽嘲，忙附耳加语，另转话锋】你才是暖本王的衣。
【在她耳畔吹了道酒意浓重的风，咯咯笑起，一脸得逞，顽性甚足。另则，顺之藕臂，握住柔荑，下拽生力，自取了那件藏色衣袍来，未及观她容色，先行穿戴起来】

【银灯不独峥，点于室央，豁阔亮明，中得心上释快。掠观她移身而去，如阅一篇水词，乐赏弄诗者的凌物不群，眸风瞻去，邃而深弥，着意似地调笑】
净说些孩子话。可见，适才说母女无大小，并非我胡诌。
【晶晶养尊于贵府，承以渥宠，自小便不曾吃过屈、受过苦。自然娇纵，却也独留了份纯然。她常如小儿般无赖，实是不懂人事之艰的缘故，这烂漫虽带刺，却从不曾将我心逼仄，故最生得轻松。】
【要知道，所谓男女之爱。除却关雎结伴、长命无衰、生死契阔外；尚还需些甜冗，附以庸爱，再将这些磨进阳升月落的日子中，方会抚人心。移步至床案，眉叶微舒，似笑兼叹】
不接甜枣，还要苦果不成？
【烛色闪着耀，明一抬，暗一落地影着芙靥。不禁思忖，她果是得天独厚的，连光都会偏爱，总不吝予之最恰美的畴度。玩味生笑，另璧便绕指圈持她身前罗带，气宇温和，眼一抬】
那今夜，肯吃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