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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丨马戏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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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1-11-25 18:01回复
    雨水把施工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深红砖块上,往上是扫过小腿的裙摆,在上几个世纪的文学中,视线再向上就要描绘一张妓女的脸,岁月延宕出难言的魅力,让人甘愿为她花几个钱。但在这个世纪,雨水把卖淫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骨科医生阻止我穿高跟鞋,或者至少,他妥协了,穿不超过五厘米的。
    白鞋溅上一些泥水,彩虹色带有蕾丝花边的雨伞十分烂俗,和身上其他部分格格不入。Oka咖啡店的老板经常去上海探店,这也是我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咖啡店经常关门,我只需要走到这里,为命运的疏忽深表遗憾,不需要面对任何一个人的脸,不需要阅读任何人的情绪,轻而易举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外出(医嘱)。
    推开门的手停顿了一下,从手指到手掌按实,推开门。挂伞的时候,对吧台里的背影,“巴拿马极光庄园,铁人瑰夏,三块巧克力曲奇。”
    脚步把泥水印在地板上,一步是一朵灰败的花,吧台的椅子很高,双腿交叠,下面那只鞋跟卡住椅子的横木。老板还是去上海探店了,吧台里的人站姿和他不一样,老板喜欢压低右边的肩膀,左胯向外,整个人的右边凹陷,衰老在他腰上打了一拳,这个人肩膀很平,后脑上的头发有年轻的模样,这么说有些笼统,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在十五岁和二十五岁面对一件繁琐工作的心态绝对不同,同样,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也绝不相同——年轻的敷衍,不年轻的珍惜。
    “也许,有其他推荐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11-25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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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崔长卿
      崔长卿
      前段时间有一个名为「你是由什么组成的」测试火爆全网,随手刷来的朋友圈一定以此为背景图,配上一句老旧台词,显得格外有故事感。
      我猜,我不必测,我应当是由「单亲」、「穷困」、「年轻」组成,如果要添加第四个关键词,应当是这个时代束缚给女性的名词「姿色」。
      母亲在去世之前曾经躺卧在沙发上,吸着烟,将一口白雾吐在我脸上,她一向不避讳这个,脚趾踩着我的腿窝,说:“长卿,你真像我和你没心肝的爹。这张脸,有点姿色,以后出去卖都会不愁吃喝。”
      我当初怎么回答的她来着?我忘了,好像是一些不太重要的记忆,甚至连那张母亲经常躺着的沙发,我们曾经住过的旧楼分别在去年、今年通过无良中介的手卖出去了,嗯,那种环境和苍老程度,我只能说价格很可观。
      但钱很快就花光了,即使没有母亲。
      我忽然又想起朦胧的夜里,母亲吐着烟朝我笑,还有她的那句“姿色不错”。
      还是要生活的。
      我恳求了老板许久,他才松口,只是我在这漫无目的的找寻里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为了完成这个月的糊口费,我只能转身,在看见她身影的一瞬,眼睛亮了亮。
      “姐姐。”
      叫她的时候,笑起来,像对着镜子做过无数次一样自然。
      虎牙露出来,无害的。
      “姐姐,巧克力曲奇很甜。姐姐喜欢吃甜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11-26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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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天果然干净。记忆是瞬间向永恒的延展,我愿意让这一刻靠近永恒。
        Scarborough Fair最好是口琴独奏,片状物走调时的颤抖平缓地指向鲜花和裹尸布并存的小城,Oka的玻璃门上没有铃铛,我对记忆足够自信,但我确实听见铃铛雨后的脆响。
        “喜欢,会让心情变好。”
        我不会把身边的人写进小说,这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但我会尽情感受,把感受写进故事,这也要说起江源,最后一个冬日,她围好围巾叹息自己是不被世界接受的人,我捧着速溶咖啡说,我接受你,她整理书桌下的垃圾,红色塑料袋上有印象派的光影,她说:但你不接受世界。面对她我总要争论,我不拒绝它,我和世界是并行不悖的。所以——江源定论——你在世界之外。
        狼性压倒人性,面对鲜美的山羊肉,匍匐狩猎。
        正对吧台有个烤箱,烤箱旁边有一个正方形的水族箱,里面有小小的Nemo和Dory,Oka的曲奇(我目测)直径三厘米,小小的曲奇,窗户上拍碎的小颗雨点,一切都和他的虎牙相配。
        “你喜欢吗,每次要烤十块,今天大概不会有人来,我买十块,请你吃七块,怎么样,”我是伊壁鸠鲁的追随者,今天是,但作家是所有主义的怀疑者,怀疑怀疑本身,把思绪从久远的古希腊(从未彻底掌握)抽离,“嗯——学生兼职很辛苦。”
        取下一侧的耳机,递过去。
        “很适合今天的空气,试试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11-27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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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长卿
          她递来的耳机,像偶像剧中男主人公像女主角求婚所用的钻石一样耀眼。哪怕她递来的耳机,是不透明的白,很自然的接过耳机,也借此靠近了吧台。
          “科学研究表明,吃甜食的确会令人心情愉悦。人只要吃的开心,就是零卡路里。而且,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逐步拉进与吧台之外的距离,这才发现女人像偶像剧女主角一样漂亮,不过用句不太恰当的话,她拿到的剧本应该是黑莲花手撕万物成功睥睨。
          嗯,像妖艳动人的反派。
          用十几年前的非主流句子形容,开在地狱门前黄泉路上的曼陀沙华。
          “姐姐太瘦了,的确需要多摄取一些甜甜的卡路里。”
          说着话的声音并不能称为讲秘密时该有的声音,它不大不小,目的只为是靠近她未戴耳机的左耳。
          很巧,是左耳。
          “再附带一个秘密——姐、姐,我不喜欢吃甜食,但格外喜欢巧克力。”
          刻意的压低声音,这才是真正的秘密。
          将语气压低嗓音低沉下来,目光扫在她轮廓分明的耳尖上,正是我将语气挥洒下来的地方。
          说完,紧急撤离她的安全距离,小心翼翼又精心设计。
          实际上这首歌并不符合我当下的心情,它像飘摇的雨后黄昏打在柏油路上,撑着伞的少女在轻松惬意的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盏灯中。
          而我不能惬意,我心中跳跃有力的心脏,鼓槌擂在胸口,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紧张、焦虑、慌张、忐忑。
          于是我摇摇头,却笑着说。
          “的确很适合——今天很好虽然下着雨,但雨后的阳光很好,很温暖也很舒服。”
          很快,又再次露出了虎牙,笑得憨憨的,很自然的补充。
          “像姐姐你一样。”
          (522)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11-28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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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殖民地血腥的xocolatl和爱情的隐喻,符合我的美学。
            窗上滑落的雨和人声混合,足以抚平心绪,松开浮木,缓缓沉入其中。在孤独和绝望痛苦被耗尽后,没有预料中的绝望,只剩安静,它顶着一张老朋友的脸。他说话,朝我吹来过去的风:Mi senti da lontano e la mia voce non ti tocca.
            “读过聂鲁达的诗吗。”
            我没有安妮·布雷特里特这一类清教徒的困扰,Blues Harp悠扬的声音并不关心巧克力或者抒情诗,在它自己简单却确信的规则中循环,从杂乱的记忆中将聂鲁达的诗拣出,《伊利亚特》的诸神和骑士小说中的造物主如此捡选英雄:“Farfalla di sogno, assomigli alla mia anima ed assomigli alla parola malinconia.”
            这门严谨而浪漫的语言在陌生的嘴唇间显得干涩,但清晰。停顿的时间不算短,抬眼看他,雨后的阳光——来自他说的雨后——扫在他的睫毛上,我鲜少见如此通透的眼珠,那是让蝴蝶永生的琥珀。我想送那双眼睛玫瑰,一万支,直到它们被淹没。
            “意思是,梦中的蝴蝶啊,”两只手肘放上吧台,右手搭上左手腕,头稍微偏向左侧,细长银线耳坠缠进发中,在上一句咏叹般飘忽的尾音后,“你如同我的灵魂。你是忧伤本身。”
            这个六月,我确定会发病,我将迅速完成这本小说。
            “那就掰开它,只吃巧克力流心,”不是山羊肉,狼找到了她的小鹿,“正餐呢?我们的口味或许也会很像。”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11-28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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