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索看着脚下的地面良久，终是踏了上去。深深吸气，他已经离开艾欧尼亚这片土地太多年了。如今他再度站在了这里，这片生养过他的土地。当年他曾说过对于艾欧尼亚以无眷恋，经年在外的浪人也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那一圈圈绕过的路最终还是将他指引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永恩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来。亚索凝视着他的兄长，随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亚索，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
如果他们还有家的话，亚索这样想着。
艾欧尼亚的风中隐藏着远去的战火还有早已经消逝之人的叹息，艾欧尼亚的土地正在恢复生机，正如还活着的人们一样。逝去的终究回不来了，他们只能够活在生者的思念中，对话中，回忆中以及梦中。
对于永恩，亚索不怀疑这片土地会接纳他，但是对于亚索自己而言，他即将面对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小腹，虽然现在外观上还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亚索的体内已经开始孕育生命。当医生将怀孕的信息告知他时，亚索笑着笑着突然就哭起来了。
原来这个世界这般荒诞，本以为只有他孤身一人对抗这荒诞离奇，永恩成了他的支撑，年少时成年后，亚索终究明白，风亦有归途。亚索不明白，掌握了御风之术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永恩。
艾欧尼亚的一切都这般熟悉，悄然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年少时跟在哥哥身后，他吹笛他念诗的片段留影。艾欧尼亚的土地很软，比起其他总是咯脚的地方属实是好太多。
他们站在旧址门前，本以为荒芜的房屋不知被谁好心的照看着，仿佛这里的主人不曾离去过。活着的人们从心底里觉得他们有一天会回来，就算这遥遥无期也依旧照料着这片房屋。
曾经的衣服挂在身上小了一些，原本到脚面的裤子现在只能到脚踝。亚索不知道他浪迹多年居然长高了也更加壮实了。
永恩长发披在身后，并没有将发髻挽起。或许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和过往的那个自己保持距离。他生过也死过，那条界线将他和曾经划开了，边界越离越远越来越宽。
沉迷于对于过往的追寻毫无意义，就像是活下来的人需要目光向前。对过往的缅怀是必要的，但不可深陷其中。
越是向剑塾走去，亚索越是心虚，倒也不是害怕着什么，却也在畏惧着，那些死在了自己手中的同门会原谅他吗？素马长老会谅解自己吗？他曾经发过的誓言他当时背叛了。
亚索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别担心，弟弟”永恩知道亚索在担心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旁。”他靠过来，用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拥抱搂住了亚索。
“现在，我们是三个人了。”
还有亚索肚子里孕育着的小小生命。
“哥哥，这里面或许有两个呢。”亚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别担心，我们都在的。”长男这样说着，无限温柔的亲亲亚索的眼角鼻尖和唇角。他曾经站在他的对面拦住了他的路，现在他们将并肩而行。
“如果他们不接受你，我们就一起离开。”
符文之地这般大，这天上地下总会有能够容纳他们兄弟的地方，一间草屋一亩方塘。
“哥哥......”亚索拉住了永恩的衣角。
“亚索，你知道的，我不曾怨恨过你。”
亚索在剑塾门外下跪，永恩则一起跪下来在亚索身边。从清晨开始，到日光一点点抚照大地。
有弟子来向素马长老禀告说亚索和永恩执意跪在门口以赎罪。长老沉吟片刻，摆摆手说，摆了摆了，随他们吧。
随后又让弟子送了两条毯子和两张垫子出来给他们。
“这是师傅吩咐送过来的。”那位优雅的剑士蹲下来将毯子和垫子递给亚索。“师傅还说了，要你量力而行，不要伤及了腹中的无辜生命。”
亚索接过对方送来的物品用手摩挲着，他终于还是将对不起说了出来。他并不奢望对方的谅解，毕竟他自己也没办法谅解他自己。
“亚索，我不曾记恨你。”那位优雅的同门说“你我曾经只有公仇并无私恨。”
“可我的剑...”刺穿了你的身体。
亚索看着手掌，似乎还可以闻到上面沾染的血迹，同门的还有兄长的混合在一起形成漩涡在无数个夜晚拖着亚索沉重的灵魂。
“已经过去了，亚索，我，我们，需要向前看了。”同门站起身目光落到亚索的小腹，虽然裹在衣服下还看不出什么痕迹。
“生命是希望也是奇迹”同门说“亚索，你我都是奇迹。”
艾欧尼亚的风停了下来，它不想吹凉亚索的身体也不想吹乱永恩的长发。时间似乎过去的非常快，永恩和亚索跪在门前过去了三天三夜。素马长老传话过来，说自我惩罚已经可以结束。
于是两兄弟相互搀扶着起身，就算跪在垫子上，亚索的膝盖也快没有知觉了。死亡大抵也是这样的吧，亚索想着，当所有的知觉全部清零。他现在活着，哥哥也活着，曾经死在他手中的同门也还呼吸着，还有......
坐在室内中央的素马长老。
“师傅......”如果他还肯承认亚索的话。
“你已经知道错了，这很好”长老沉稳的声音响彻在室内，苍老却稳健。
老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是在他的培育下成人的。一个稳重自律一个正相反。他们就像是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完整的人，少了哪一个都不成。
当生命的意识重新回到长老身上时，他曾经也反思过，亚索之所以是亚索，这里面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我们每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亚索。”
永恩教导亚索，素马也曾教导过他。这世间诸般无常混合在一起就像是被打翻的染料，每个人都身涉其中，无可避免。
“艾欧尼亚的大地开始复苏了，亚索。”长老起身走过来将他们兄弟两人搂进怀里，仿佛是爷爷痛爱孙辈。
“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弟子。”
那个就算重伤也不曾哭泣过的亚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长老怀中哭了出来。
大雨滂沱一般的用来祭奠那些不曾哭泣过的日子。
“好了好了，亚索。”老人摸了摸亚索的头“过于悲伤对身体不好，会影响到孩子的。”
“师傅，我”亚索羞涩起来“您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他们兄弟两人红了脸看了彼此一眼又低下头。
“艾欧尼亚的风告诉我的。”长老重新归座。
“原谅自己吧，亚索。”
“师傅”现在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亚索跪坐在长老面前，保持着当初学徒的模样。
“如何？"
“我很害怕，我是否有资格成为这个孩子的父亲。”
“亚索，你是否考虑过，为什么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样？”长老端坐在亚索面前，看着这个昔日里不顾一切的弟子。
“我不明白。”亚索他还太年轻，还不懂得的事情太多。
“孩子之所以会成为我们的孩子，是因为他们希望如此。”长老等着亚索跟上他的思维“当我们为人父母的那一刻起，这便是孩子自己的选择。”
“说到底，是他们的意愿。”
“那也就是说，是我自愿成为永恩的弟弟吗？”
“是这样的，亚索。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腹中孕育的生命也是这样选择的，他愿意成为你和永恩的孩子。”
亚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体内荷尔蒙的变化，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想要哭泣。
“师傅，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可以交给您教导吗？”亚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我很愿意，亚索。”
死去的并不算离开，他们会以另一种形态注视着这片土地，那些生者必须坚强。他们带着逝去之人的记忆更加留恋这片土地，正如亚索更加眷恋和永恩在一起的时光。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小小少年，成天的跟在永恩身边。
艾欧尼亚的一切都让他欣喜，一朵绽放的花，一片落下的叶，一股吹来的冷风，一首笛中散开的曲子。
亚索走出剑塾，远远地看见永恩等在那里。他快步向兄长走去。
“回家了，弟弟。”永恩笑着拉住亚索的手。
永恩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来。亚索凝视着他的兄长，随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亚索，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
如果他们还有家的话，亚索这样想着。
艾欧尼亚的风中隐藏着远去的战火还有早已经消逝之人的叹息，艾欧尼亚的土地正在恢复生机，正如还活着的人们一样。逝去的终究回不来了，他们只能够活在生者的思念中，对话中，回忆中以及梦中。
对于永恩，亚索不怀疑这片土地会接纳他，但是对于亚索自己而言，他即将面对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小腹，虽然现在外观上还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亚索的体内已经开始孕育生命。当医生将怀孕的信息告知他时，亚索笑着笑着突然就哭起来了。
原来这个世界这般荒诞，本以为只有他孤身一人对抗这荒诞离奇，永恩成了他的支撑，年少时成年后，亚索终究明白，风亦有归途。亚索不明白，掌握了御风之术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永恩。
艾欧尼亚的一切都这般熟悉，悄然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年少时跟在哥哥身后，他吹笛他念诗的片段留影。艾欧尼亚的土地很软，比起其他总是咯脚的地方属实是好太多。
他们站在旧址门前，本以为荒芜的房屋不知被谁好心的照看着，仿佛这里的主人不曾离去过。活着的人们从心底里觉得他们有一天会回来，就算这遥遥无期也依旧照料着这片房屋。
曾经的衣服挂在身上小了一些，原本到脚面的裤子现在只能到脚踝。亚索不知道他浪迹多年居然长高了也更加壮实了。
永恩长发披在身后，并没有将发髻挽起。或许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和过往的那个自己保持距离。他生过也死过，那条界线将他和曾经划开了，边界越离越远越来越宽。
沉迷于对于过往的追寻毫无意义，就像是活下来的人需要目光向前。对过往的缅怀是必要的，但不可深陷其中。
越是向剑塾走去，亚索越是心虚，倒也不是害怕着什么，却也在畏惧着，那些死在了自己手中的同门会原谅他吗？素马长老会谅解自己吗？他曾经发过的誓言他当时背叛了。
亚索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别担心，弟弟”永恩知道亚索在担心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旁。”他靠过来，用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拥抱搂住了亚索。
“现在，我们是三个人了。”
还有亚索肚子里孕育着的小小生命。
“哥哥，这里面或许有两个呢。”亚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别担心，我们都在的。”长男这样说着，无限温柔的亲亲亚索的眼角鼻尖和唇角。他曾经站在他的对面拦住了他的路，现在他们将并肩而行。
“如果他们不接受你，我们就一起离开。”
符文之地这般大，这天上地下总会有能够容纳他们兄弟的地方，一间草屋一亩方塘。
“哥哥......”亚索拉住了永恩的衣角。
“亚索，你知道的，我不曾怨恨过你。”
亚索在剑塾门外下跪，永恩则一起跪下来在亚索身边。从清晨开始，到日光一点点抚照大地。
有弟子来向素马长老禀告说亚索和永恩执意跪在门口以赎罪。长老沉吟片刻，摆摆手说，摆了摆了，随他们吧。
随后又让弟子送了两条毯子和两张垫子出来给他们。
“这是师傅吩咐送过来的。”那位优雅的剑士蹲下来将毯子和垫子递给亚索。“师傅还说了，要你量力而行，不要伤及了腹中的无辜生命。”
亚索接过对方送来的物品用手摩挲着，他终于还是将对不起说了出来。他并不奢望对方的谅解，毕竟他自己也没办法谅解他自己。
“亚索，我不曾记恨你。”那位优雅的同门说“你我曾经只有公仇并无私恨。”
“可我的剑...”刺穿了你的身体。
亚索看着手掌，似乎还可以闻到上面沾染的血迹，同门的还有兄长的混合在一起形成漩涡在无数个夜晚拖着亚索沉重的灵魂。
“已经过去了，亚索，我，我们，需要向前看了。”同门站起身目光落到亚索的小腹，虽然裹在衣服下还看不出什么痕迹。
“生命是希望也是奇迹”同门说“亚索，你我都是奇迹。”
艾欧尼亚的风停了下来，它不想吹凉亚索的身体也不想吹乱永恩的长发。时间似乎过去的非常快，永恩和亚索跪在门前过去了三天三夜。素马长老传话过来，说自我惩罚已经可以结束。
于是两兄弟相互搀扶着起身，就算跪在垫子上，亚索的膝盖也快没有知觉了。死亡大抵也是这样的吧，亚索想着，当所有的知觉全部清零。他现在活着，哥哥也活着，曾经死在他手中的同门也还呼吸着，还有......
坐在室内中央的素马长老。
“师傅......”如果他还肯承认亚索的话。
“你已经知道错了，这很好”长老沉稳的声音响彻在室内，苍老却稳健。
老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是在他的培育下成人的。一个稳重自律一个正相反。他们就像是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完整的人，少了哪一个都不成。
当生命的意识重新回到长老身上时，他曾经也反思过，亚索之所以是亚索，这里面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我们每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亚索。”
永恩教导亚索，素马也曾教导过他。这世间诸般无常混合在一起就像是被打翻的染料，每个人都身涉其中，无可避免。
“艾欧尼亚的大地开始复苏了，亚索。”长老起身走过来将他们兄弟两人搂进怀里，仿佛是爷爷痛爱孙辈。
“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弟子。”
那个就算重伤也不曾哭泣过的亚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长老怀中哭了出来。
大雨滂沱一般的用来祭奠那些不曾哭泣过的日子。
“好了好了，亚索。”老人摸了摸亚索的头“过于悲伤对身体不好，会影响到孩子的。”
“师傅，我”亚索羞涩起来“您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他们兄弟两人红了脸看了彼此一眼又低下头。
“艾欧尼亚的风告诉我的。”长老重新归座。
“原谅自己吧，亚索。”
“师傅”现在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亚索跪坐在长老面前，保持着当初学徒的模样。
“如何？"
“我很害怕，我是否有资格成为这个孩子的父亲。”
“亚索，你是否考虑过，为什么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样？”长老端坐在亚索面前，看着这个昔日里不顾一切的弟子。
“我不明白。”亚索他还太年轻，还不懂得的事情太多。
“孩子之所以会成为我们的孩子，是因为他们希望如此。”长老等着亚索跟上他的思维“当我们为人父母的那一刻起，这便是孩子自己的选择。”
“说到底，是他们的意愿。”
“那也就是说，是我自愿成为永恩的弟弟吗？”
“是这样的，亚索。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腹中孕育的生命也是这样选择的，他愿意成为你和永恩的孩子。”
亚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体内荷尔蒙的变化，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想要哭泣。
“师傅，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可以交给您教导吗？”亚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我很愿意，亚索。”
死去的并不算离开，他们会以另一种形态注视着这片土地，那些生者必须坚强。他们带着逝去之人的记忆更加留恋这片土地，正如亚索更加眷恋和永恩在一起的时光。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小小少年，成天的跟在永恩身边。
艾欧尼亚的一切都让他欣喜，一朵绽放的花，一片落下的叶，一股吹来的冷风，一首笛中散开的曲子。
亚索走出剑塾，远远地看见永恩等在那里。他快步向兄长走去。
“回家了，弟弟。”永恩笑着拉住亚索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