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门大街与松灵不欢而散，松灵不再来古戍同我顽游，我亦是不再让侍卫打探她的消息，每当我坐于书案，望向透过窗棂照进屋中的一束光，脑海里尽是她趴在窗边等我打开屋门让她进来的笑颜，而此刻，我再难等来这一画面，我越是极力的想忘掉她，越是忘不掉，似乎她笑眯眯的样子早已刻在我的心上，她的笑声已是住进了我的脑海。】
【桌上摆着一枚香包，是那日她扔来的、破碎掉的香包，我偷学额涅绣花的手艺，勉强将香包缝补上，每每将它捧在手中，我就会傻笑：看吧，我同她绣的一样丑，我们才是天生一对，而她同延州……】
“国公爷，松小姐的婢女来信，说小姐在收拾行李，再有一日便启程前往四川松大人处。”
【正当我还在对这香包发呆，侍卫突然闯进屋中对我说的话，令我愣在原地。】
快！备车！【不知为何，我突然急切地想要同她见面，我分不清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此着急，是想归还她的香包，还是在担心，担心再也见不到她。】
【我带上这枚香包，乘马车至松府前，可因在前门大街同她说了狠话的缘故，怎么都抹不开面子上前敲松府的门，就这样，我在门前徘徊良久，犹豫半晌，终鼓起勇气上前叩门，可手贴进门时，又缩了回去。】算了，回府。

【自那日负气归府，我大哭了一场，连着好几天都没出门。心中满是愤懑与不解：他怎么能那样说我呢，我那么喜欢他，对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心情郁结进而食欲也不佳，每日吃不下睡不着，腰身消瘦了一圈，竟还有不解风情的婢子夸我这样挺好看，气得我又锁在屋子里自闭了一天。也就是这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要回家去。】
【本来我早就该回家了的。小叔叔临走的时候问过我，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成都到乐山并不算远，到了成都也就等同于回到了家。可我当时拒绝了。只因想陪着湛刃，不舍得离开。现下我不喜欢北京城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是乐山城的姑娘。】
【那就回家罢——我们四川姑娘都是说一不二的。做了决定后我立刻就开始收拾行囊。这时才发现，我在北京城留下了这么多东西，泰半皆与湛刃有关。思及此，又更生气了。反正我也要走了，不想他了。】
啊，我有个东西落在小叔叔书房了，你收拾着，我去找。
【一壁嘱咐着婢子，一壁兴冲冲地打开门，而后傻眼了。这门口站着的不就是罪魁祸首吗。好久不见的小刀哥哥站在我的房前，四目相对后忽然气极，脸色一沉，嚷嚷道】
你来做什么，我要回家了！【顿了顿，又故意补充道】你再也见不到我啦。

【我冲侍卫招招手，正准备打道回府，谁知这府门倏尔开了，开门的正是松灵，我同她双目对视，瞬时尴尬万分，此时若是给我找个地缝，我大概都能钻进去待上一晚。】
【听得出，她在生气，我一时不知作何辩解，与其说是辩解，倒不如说是尽力地挽留。】
我来，把香包还给你。
【我从怀间取出香包，左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右手将握紧的香包，当着她的面郑重地塞进她的手中，沉默片刻，同她说道。】这香包，我补好了，你想留着就留着，不想留着，就扔掉罢。
【香包上的湛刃二字被我用针线挑去，歪歪扭扭地在上面绣了恬恬二字，恬恬是她的小字，我一直知道，但，未曾唤过她。】
你真的要回家吗？【我犹豫半晌，还是向她问了这话，问罢，故作一副轻松地模样，同她说道。】那，我，我就不耽误你收拾行李了，到了四川，记得替我向松大人问声好。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睛眨也未眨，从他俊逸的眉目再到高耸的鼻梁，坚毅的下颔线……打住打住！！我还在跟他置气呢，差点为色所迷。可恶，敌人太过狡诈，竟然使出美男计。故意别开视线不再看他，凝神听着他的话。假若他跟我道歉的话，我会留下来吗。嗯，除非他很诚心诚心地求我，那样就勉强留下来罢。】
【心中的算盘打得美滋滋，下一刻就被他的话打个闷响。他居然将香包还给我，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低头看向手中的香包，不再是歪歪斜斜的湛刃二字，而换成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名称——恬恬。耳畔似响起女孩喋喋不休的话语，反复跟他说着自己的小名。原来，他都记住了。】
【可是他不是来挽留我的，他是来告别的。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咬紧嘴唇，沉默不语。等到他转身的那一刻，愤懑地扬声说道。】
我是要回去！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只会凶我，我要回去！以后我一定会遇到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孩子！
【说完，声音又软了下来，不无委屈地赓续】谁让你不喜欢我，我这么这么喜欢你，你却一点都不在意……

【她素来在我跟前是个喋喋不休的话痨患者，无论我是否搭理她，她总是跟小鹿一样在我眼前跳来跳去，我的视线转移到哪里，她就蹦跶至哪处，同我在一起时，从不离我过半米的距离，无论我走到哪里，她总是跟在我身旁，甩也甩不掉，像个粘豆包。】
【可在方才她同我见面至现在，她只同我说了两句话就停下，她是怎么了，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左思右想的担忧被她突如其来的答复给唤住，好似在憋足了一股劲儿后向我倾诉她心中的委屈与不满，我停下向马车而行的脚步，仔细地听她一句又一句的气话。】
你，喜欢我？【转身望向她时，眼神中先是惊讶，尔后变得惊喜。】
【我跑回门前，将她迎入我的怀间，心中暗自窃喜，她喜欢的是我，只有我，而我的心里，也唯有她。】说你笨，你还真是笨！
恬恬，【我第一次喊她的小字。】不许走。
【蹭在她的耳旁，低语。】嫁给我吧。

【我自顾自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第一次在墨宝店遇见他，我给他做串串香，我爬墙看他却不小心摔了下来，他背我，他给我上药，我给他佩戴香包……我在北京城待了快七年，与他结下了这么深的缘分。真是越想越难过。】
【正在伤心中，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住，整个人被拥入他温热的怀中，鼻间立刻充盈着我所熟悉的那股清香，独属于小刀哥哥的味道。喋喋不休的抱怨被遏在了喉间，傻傻地呆站在原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轻柔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如一阵东风将我的身子化成一汪春水，温温软软，酥酥麻麻，几乎是动弹不得。他说甚么，嫁给他？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无比委屈，一边吸鼻子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道】
人家说了好多次……还骂我……你才笨……呜呜呜
【从他怀里挣脱，伸手拂着自己面庞上的泪珠，再继续哭哭啼啼】
我才不嫁给你呢，就会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上月脚伤时曾对我求婚，那时的我，虽觉得这是句玩笑话、觉得她是个脑袋里总能蹦出各种奇思妙想的天真的小女孩，但还是把她的话埋进我心里至深的地方，因为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然抵挡不住她甜甜的微笑，就好像只有她笑了，我的世界才有光。】
【可我却把她惹哭了。】你别哭啊，我笨，是我笨……
【她从我怀间挣脱，令我愣在原地、束手无策，她越哭，我的心就越是慌乱，砰砰乱跳地要飞出来一样，我不停地在脑海中思索该如何让她开心，可我从未让她开心过，我只会惹她哭。】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只能这样了。】
胡说！【我厉声吓住了她，继而说道。】我才没有欺负你，欺负你的是小刀，我是湛刃，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我懂了，你不想嫁给我，想嫁给小刀，对不对？
哼，你必须嫁给我，你只能嫁给我！
【我上前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她这几日定没有好好吃饭，轻了不少，我看向早已被她的哭声引来的婢女，冲那丫头喊道。】快，给爷带路，去你家主子的闺房。

【我还在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像个无理取闹的小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话，眼泪如何也止不住，就和失守的黄河水一般在面靥上奔腾不息，直到他的一声怒吼将我的声音打断。瞪圆了一双红彤彤的眸子，眼角的金珠还在缓慢地下坠。他在胡言乱语甚么，他明明就是小刀哥哥呀。你看 ，他又在欺负我了。】
【吸了吸鼻子，胸脯也鼓足了气儿，正欲继续嚎啕大哭。双脚骤然离地，双手徒劳地在空中张惶。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他竟然把我扛在了肩头，不知要去往哪里。柔荑胡乱地拍打着他坚实的肩膀，一个劲地叫着】
啊啊啊，小刀哥哥，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可他根本不听我的。我在他的背上穿过了长廊，穿过了无数面面相觑的婢子与小厮。与他们四目相对间，我径直双手掩面，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这也太丢人了罢。他一脚踹开了一道房门，从指缝中偷偷漏出一点眼风瞧着这屋子，好眼熟。啊，不就是我的闺阁吗。】
【到了自己的地盘，连着气焰也嚣张了许多。又开始捶打着他的背，喋喋不休地说着】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不然我咬你了。

【我还在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像个无理取闹的小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话，眼泪如何也止不住，就和失守的黄河水一般在面靥上奔腾不息，直到他的一声怒吼将我的声音打断。瞪圆了一双红彤彤的眸子，眼角的金珠还在缓慢地下坠。他在胡言乱语甚么，他明明就是小刀哥哥呀。你看 ，他又在欺负我了。】
【吸了吸鼻子，胸脯也鼓足了气儿，正欲继续嚎啕大哭。双脚骤然离地，双手徒劳地在空中张惶。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他竟然把我扛在了肩头，不知要去往哪里。柔荑胡乱地拍打着他坚实的肩膀，一个劲地叫着】
啊啊啊，小刀哥哥，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可他根本不听我的。我在他的背上穿过了长廊，穿过了无数面面相觑的婢子与小厮。与他们四目相对间，我径直双手掩面，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这也太丢人了罢。他一脚踹开了一道房门，从指缝中偷偷漏出一点眼风瞧着这屋子，好眼熟。啊，不就是我的闺阁吗。】
【到了自己的地盘，连着气焰也嚣张了许多。又开始捶打着他的背，喋喋不休地说着】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不然我咬你了。

【由婢女引至闺房的一路，我扛了她一路，她亦是哭了一路，若我这是走在外面，路人定觉得我是个人贩子，嗯，还专挑年轻漂亮又单纯的小女孩呢。】
【别哭了！吵死了！这话我分明可以说，但如若我说了，她许是哭的更大声，所以我现时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洗脑，她不吵不闹，一点都不吵、一点都不闹，多乖巧的小女孩呀，她只是在我的肩上留下了珍贵的泪珠，只是让整个府邸的奴仆都出来好奇地围观我们，只是把我的后背拍得生疼。】
【入闺房，我直奔软榻，本想将她扔在上面，但怕她又说我欺负她，还是耐下了性子，安稳地让她坐在了软榻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嘘！你小声一点！
门外的都给爷散了，再看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可就没了！【我走至房门口，冲外面喊了几句，继而把屋门关的死死的，连风都吹不进来。】
【重新回到她身前，沉默片刻，随手抓来她身旁桌案上花瓶里的一束花，单膝跪地，举起花束，同她说道。】松灵，你放心，我永远对你好，我一辈子都陪在你的身边。
嫁给我，好吗？

【他竟还让我小声一点，忿忿不平地瞪了他一眼。但无比奇异得，我还是如他所愿一般将音调放低，只抽着气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他要做甚么呢，总不会是专门将我带到房间里好打我一顿罢。想到这儿，不免警觉地往后一退，如一只机灵的小兔。心中早已筹谋好了，当他的手一抬，我就跑。】
【可是他没有。他单膝跪在我前面，他说他要一辈子对我好，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听到这里，我已经呆滞了。这个姿势奇怪得很，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像在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西洋人处见过一次。小刀哥哥什么时候和西洋人认识了。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娶我！】
【终于舍得眨了眨眼睛，再眨，他还在呢。原来不是梦，是真的。我想了很久的梦竟然真的在我的眼前发生了。嘴角一撇，下意识地想哭泣，可是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哭又笑，真是难看得很。我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抱紧他的脖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小刀哥哥，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我想，今天一定是我最最高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