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享受这幕间休息时间吧,
也可以去找新的伙伴,
出发时可向东走,
一定能够遇见等待你的人。
——9月3日 库洛洛的占卜诗
娜娜什么都不记得了,相遇时发生的事,都是一个叫库洛洛的青年告诉她的。
秋天的森林有些阴冷,傍晚橙红色的阳光穿过因季节更迭变得稀疏的枝叶,一束束洒在落叶丛里。动物们都趁着天黑前归巢了,只有一个女孩跪在地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索。
为什么找不到呢?
没人知道她找了多久,指缝里积满了泥土。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性声音:“你在找什么?”
是在对她说吗?她一边拼命寻找,喃喃道:“很……重要的……东西……”她好像快哭出来了,声音里满是无助。
男性弯下了腰,又站起来,向她走近了几步,凌驾于头顶的声音响起:“你在找这个吗?”
在寂静的森林里,他踩碎干枯的树叶的声音格外清晰,但比这更清晰的,是他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区别于她的焦虑,这个声音平静得过头,像是把她拉回了现实,她终于意识到,这片无人区,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她有些害怕,一时间不敢动。
但走来的男性的阴影覆盖住了她身体,她更加看不清地面了,只能停下动作。他周身被夕阳镶了血色的轮廓,因为逆光,女孩看不清他的样子。视线慢慢下移,她看到摊开了长心,指节分明的手上,静卧着一颗球状物体。
“啊……”
她有些激动,身体前倾,想靠得更近些,却发现自己保持跪着的姿势太久,全身僵硬,连伸出手都费力。
是它。
那是一个眼球。
眼球的虹膜是水蓝色的,清澈得像一块蓝宝石,但现在了无生气。
或许是执拗地找了它太久,绷紧的弦终于松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眼球时,意识忽然变得模糊,她脱力倒在地上,最后的画面是眼球徐徐滚落在青年的脚边。
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在这个叫库洛洛的人引导下,她勉强回忆起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叫娜娜。唯一残留的记忆是,她握着眼球,在森林里奔跑,跑得喉咙都是血腥味,接着被树枝绊倒,狠狠地摔在地面上,眼球也不知所踪。
说到眼球,他不是找到了吗,万一还能接回去呢?
“我的眼睛呢?”
库洛洛指指不远处的地面上某个蓝白色混着点泥土的东西,她连忙手脚并用爬过去确认,但它已不复原型,只是一片破损的白肉。
“掉在地上后被松鼠捡走了。”
完了,她顿时泄了气,迟疑着用手去摸脸颊,但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摸眼眶,谁都不愿意面对失去一个眼球的现实吧?
“是左眼,”库洛洛似乎发现了什么,偏过头着她问,“你没有痛觉吗?”
她感受了下自己的左眼,没有任何感觉,她点点头。如果不是他告诉她,她都不会察觉到自己少了只眼睛。
库洛洛自言自语般抚着下巴低语:“缺失了器官,伤口呈开放型却没有痛觉。有两种可能,一是自我修复的特殊体质,二是念能力者留下的伤口。”
念?是娜娜从没听说过的名词。她宁愿自己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眼球摔出去了,但完全不会疼痛的伤口和失去的记忆都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由于眼球破损后并不会自动复原,可以排除前者。”
“嗯,对。”显然她没特殊体质。
“所以只剩下第二种,而且是特质系的念能力。”
“嗯,对。”虽然不知道特质系是什么,但基于这个逻辑,他分析得没错。
“你是被他追杀到这里的,考虑到你的体能,你跑不出多远,所以凶手就在附近。”
“嗯,对。”
“不远有个海滨小镇,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嗯……不对!?”这人话锋一转,都说了些什么呀,娜娜震惊了,“你要去找一个会超能力的杀人犯?”
难道库洛洛是个正义感爆棚的青年,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么。虽然库洛洛到目前为止对她只有好意,但直觉告诉娜娜,他并不是那种热心的人,甚至有些冷漠。正常的人看到满身血痕、失去一只眼睛的人会不忍、会惊讶,可他从始至终都非常冷静,第一反应不是去找其他人求助,而是默默在一旁等她醒,这绝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她没法完全相信他,就算失忆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可能就是……
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库洛洛一步步靠近娜娜,娜娜往后退了几步,慌忙之中又一次踩到树枝失去平衡,该死的,她想支起身子逃走,却被他就势反剪住双手,抵在冰凉湿润的草地上,他低头俯视着她,嘴角略微勾起玩味的笑意:“你怀疑我就是凶手?”
库洛洛的脸靠得很近,微凉的呼吸拂过娜娜的额头,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她侧过头,不敢直视库洛洛。
“不……我只是担心再碰到他,我们会遇到危险……而且我的眼睛已经没救了,再去找他没有意义吧……”
“哦,忘了和你说。”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单手握住娜娜的两只手腕,分出一只手向娜娜的胸口伸过去。
娜娜的脸腾地就红了:“别这样……”她扭动起来企图挣脱他的束缚,但是这个看上去普通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娜娜用尽全力,他的手也纹丝不动。
“有感觉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但余光却瞥见,库洛洛的手已经深入她的胸口,那个原来存放她心脏的地方空无一物,而且,她没有任何感觉。
娜娜因害羞而发红的脸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你本该已经死了,”库洛洛抚摸上她的脸颊,端详着她,仿佛细细观察着一个有趣的小动物,“皮肤很柔软、有体温,存在自主意识,你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距离很近,月光皎洁,她终于看清了库洛洛的模样,他俊美得惊人,长着一张娃娃脸,说不准具体年龄,乍一看就像个人畜无害的学生,可黑色的头发、眼睛、衣着,就像他的言行一样深邃,令人捉摸不透,装束也很奇怪,额头绑着绷带,耳垂上戴着一对蓝得发黑的耳钉,但这对耳钉不仅没显得他女性化,反而增添了他神秘的气质。
“这类似我的能力——‘密室游鱼’,它以人肉为生,能在空气中穿行,被吃掉的人类不会感到痛苦,即便只剩下百分之一的肉体也不会死亡,除非……我解除能力。”他缓缓说着,像恶魔的低语,也好像描述着一个虚幻的梦境。
也就是说,她随时可能因为失去心脏而死。
“你认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能通过蛛丝马迹分析出这些,他绝对是个理性至上的人,这样的人会平白无故地为别人涉险?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很有趣。”
“我才不信。”
“是真的,”库洛洛轻轻笑了下,“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
“东方有一个等待我的人,所以我来了。”
然后,遇到了我?
娜娜不禁屏住了呼吸,手脚发软好像要颤抖起来,这是什么感觉呢?她害怕了吗?或者,是兴奋?她凝视着库洛洛漆黑的瞳孔想确认他话的真伪,可这双眼睛像无尽的深渊,她看不透他的情绪,只觉得再看下去,就要没入其中。
娜娜艰难地开口,凭着最后的理智拒绝他:“你搞错了……我只是个被卷进奇怪事件的普通人,你再往东走走吧……”
“这里就是大陆的尽头。”
所以,他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她又能喘息了,现在的心情是欣喜吗?一个人被丢在森林里真的很可怕,如果他走了,她恐怕会草木皆兵,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杀人犯追上来了吧,又或者是终日提心吊胆,担心忽然就死了,那样的日子比死了还痛苦。
可因为有这样一个冷静得超乎常人的存在,她被他感染着一起理性思考,才能维持住勉强的镇定。
明明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很危险,可让人不自觉地安心。
太奇怪了……
“好,我和你一起走。”
她是疯了吧?
但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也可以去找新的伙伴,
出发时可向东走,
一定能够遇见等待你的人。
——9月3日 库洛洛的占卜诗
娜娜什么都不记得了,相遇时发生的事,都是一个叫库洛洛的青年告诉她的。
秋天的森林有些阴冷,傍晚橙红色的阳光穿过因季节更迭变得稀疏的枝叶,一束束洒在落叶丛里。动物们都趁着天黑前归巢了,只有一个女孩跪在地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索。
为什么找不到呢?
没人知道她找了多久,指缝里积满了泥土。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性声音:“你在找什么?”
是在对她说吗?她一边拼命寻找,喃喃道:“很……重要的……东西……”她好像快哭出来了,声音里满是无助。
男性弯下了腰,又站起来,向她走近了几步,凌驾于头顶的声音响起:“你在找这个吗?”
在寂静的森林里,他踩碎干枯的树叶的声音格外清晰,但比这更清晰的,是他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区别于她的焦虑,这个声音平静得过头,像是把她拉回了现实,她终于意识到,这片无人区,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她有些害怕,一时间不敢动。
但走来的男性的阴影覆盖住了她身体,她更加看不清地面了,只能停下动作。他周身被夕阳镶了血色的轮廓,因为逆光,女孩看不清他的样子。视线慢慢下移,她看到摊开了长心,指节分明的手上,静卧着一颗球状物体。
“啊……”
她有些激动,身体前倾,想靠得更近些,却发现自己保持跪着的姿势太久,全身僵硬,连伸出手都费力。
是它。
那是一个眼球。
眼球的虹膜是水蓝色的,清澈得像一块蓝宝石,但现在了无生气。
或许是执拗地找了它太久,绷紧的弦终于松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眼球时,意识忽然变得模糊,她脱力倒在地上,最后的画面是眼球徐徐滚落在青年的脚边。
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在这个叫库洛洛的人引导下,她勉强回忆起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叫娜娜。唯一残留的记忆是,她握着眼球,在森林里奔跑,跑得喉咙都是血腥味,接着被树枝绊倒,狠狠地摔在地面上,眼球也不知所踪。
说到眼球,他不是找到了吗,万一还能接回去呢?
“我的眼睛呢?”
库洛洛指指不远处的地面上某个蓝白色混着点泥土的东西,她连忙手脚并用爬过去确认,但它已不复原型,只是一片破损的白肉。
“掉在地上后被松鼠捡走了。”
完了,她顿时泄了气,迟疑着用手去摸脸颊,但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摸眼眶,谁都不愿意面对失去一个眼球的现实吧?
“是左眼,”库洛洛似乎发现了什么,偏过头着她问,“你没有痛觉吗?”
她感受了下自己的左眼,没有任何感觉,她点点头。如果不是他告诉她,她都不会察觉到自己少了只眼睛。
库洛洛自言自语般抚着下巴低语:“缺失了器官,伤口呈开放型却没有痛觉。有两种可能,一是自我修复的特殊体质,二是念能力者留下的伤口。”
念?是娜娜从没听说过的名词。她宁愿自己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眼球摔出去了,但完全不会疼痛的伤口和失去的记忆都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由于眼球破损后并不会自动复原,可以排除前者。”
“嗯,对。”显然她没特殊体质。
“所以只剩下第二种,而且是特质系的念能力。”
“嗯,对。”虽然不知道特质系是什么,但基于这个逻辑,他分析得没错。
“你是被他追杀到这里的,考虑到你的体能,你跑不出多远,所以凶手就在附近。”
“嗯,对。”
“不远有个海滨小镇,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嗯……不对!?”这人话锋一转,都说了些什么呀,娜娜震惊了,“你要去找一个会超能力的杀人犯?”
难道库洛洛是个正义感爆棚的青年,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么。虽然库洛洛到目前为止对她只有好意,但直觉告诉娜娜,他并不是那种热心的人,甚至有些冷漠。正常的人看到满身血痕、失去一只眼睛的人会不忍、会惊讶,可他从始至终都非常冷静,第一反应不是去找其他人求助,而是默默在一旁等她醒,这绝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她没法完全相信他,就算失忆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可能就是……
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库洛洛一步步靠近娜娜,娜娜往后退了几步,慌忙之中又一次踩到树枝失去平衡,该死的,她想支起身子逃走,却被他就势反剪住双手,抵在冰凉湿润的草地上,他低头俯视着她,嘴角略微勾起玩味的笑意:“你怀疑我就是凶手?”
库洛洛的脸靠得很近,微凉的呼吸拂过娜娜的额头,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她侧过头,不敢直视库洛洛。
“不……我只是担心再碰到他,我们会遇到危险……而且我的眼睛已经没救了,再去找他没有意义吧……”
“哦,忘了和你说。”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单手握住娜娜的两只手腕,分出一只手向娜娜的胸口伸过去。
娜娜的脸腾地就红了:“别这样……”她扭动起来企图挣脱他的束缚,但是这个看上去普通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娜娜用尽全力,他的手也纹丝不动。
“有感觉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但余光却瞥见,库洛洛的手已经深入她的胸口,那个原来存放她心脏的地方空无一物,而且,她没有任何感觉。
娜娜因害羞而发红的脸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你本该已经死了,”库洛洛抚摸上她的脸颊,端详着她,仿佛细细观察着一个有趣的小动物,“皮肤很柔软、有体温,存在自主意识,你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距离很近,月光皎洁,她终于看清了库洛洛的模样,他俊美得惊人,长着一张娃娃脸,说不准具体年龄,乍一看就像个人畜无害的学生,可黑色的头发、眼睛、衣着,就像他的言行一样深邃,令人捉摸不透,装束也很奇怪,额头绑着绷带,耳垂上戴着一对蓝得发黑的耳钉,但这对耳钉不仅没显得他女性化,反而增添了他神秘的气质。
“这类似我的能力——‘密室游鱼’,它以人肉为生,能在空气中穿行,被吃掉的人类不会感到痛苦,即便只剩下百分之一的肉体也不会死亡,除非……我解除能力。”他缓缓说着,像恶魔的低语,也好像描述着一个虚幻的梦境。
也就是说,她随时可能因为失去心脏而死。
“你认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能通过蛛丝马迹分析出这些,他绝对是个理性至上的人,这样的人会平白无故地为别人涉险?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很有趣。”
“我才不信。”
“是真的,”库洛洛轻轻笑了下,“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
“东方有一个等待我的人,所以我来了。”
然后,遇到了我?
娜娜不禁屏住了呼吸,手脚发软好像要颤抖起来,这是什么感觉呢?她害怕了吗?或者,是兴奋?她凝视着库洛洛漆黑的瞳孔想确认他话的真伪,可这双眼睛像无尽的深渊,她看不透他的情绪,只觉得再看下去,就要没入其中。
娜娜艰难地开口,凭着最后的理智拒绝他:“你搞错了……我只是个被卷进奇怪事件的普通人,你再往东走走吧……”
“这里就是大陆的尽头。”
所以,他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她又能喘息了,现在的心情是欣喜吗?一个人被丢在森林里真的很可怕,如果他走了,她恐怕会草木皆兵,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杀人犯追上来了吧,又或者是终日提心吊胆,担心忽然就死了,那样的日子比死了还痛苦。
可因为有这样一个冷静得超乎常人的存在,她被他感染着一起理性思考,才能维持住勉强的镇定。
明明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很危险,可让人不自觉地安心。
太奇怪了……
“好,我和你一起走。”
她是疯了吧?
但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死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