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我最好听一些逸闻趣事，故事之中大多那怙恶不悛的反派，皆会有悲惨不堪、自食恶果的结局。可却总有些人，较之故事中我所盼望早日被结算的恶角，更让人有些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一如老四】
【若是说他是什么无恶不作的角色，倒也是捧他了，可那一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模样，却着实令我不爽。明堂之上我屡屡欲出口反驳，皆被三哥拉住而止下。眼下，瞧着那挺拔身姿在眼前打晃儿，火气便上了头。也不管顾，三五步便追在前，反过身来昂首觑他】
【他自持天家贵胄，可我却未有片刻忘记，他的尊贵与我无甚二样】
你是故意的？【凛声开口，并无任何尊称，乃是我对他这一番动作下的不满与不屑。欲要迫他尽吐真言似的，又近了半步，添道】你是故意与三哥为难。

【凛冬终末之时，连带着西华门的石狮子似也比常日里添了几分肃穆，彼时明堂内一番口舌之争，似乎把旁人气了个好歹，该说是泰乾过于懂事，还是泰冲虚长了岁数不曾长见识。】
【西华门极宽敞一处地方，早有人停在那边，方才我几番激怒皆叫人拦下，此际独剩了他一个，便目不斜视自他身边越过，身后长靴踏雪的声量渐大，自知是沉不住气的来了】
哦，原是七弟，方才脑子里想这事儿没瞧见你，哪有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这做哥哥的还能故意看不见你不成？
【伸手掸了掸他肩上的雪，又道】再说七弟这些年在营中历练，身量比我们几个当哥哥的都高些，若非刚才真走了神，哪儿能看不见你。
【他迫近一步，引得地上雪都溅在我靴上，偏头错开一点，蹙眉反问道】
为难？彼时我尚在福建时便想与三哥分忧，而今只要是我所知，字字句句皆说与三哥听，不知七弟所谓为难，到底难在了哪一节？

【哈丰阿愤然疾步在前，努目撑眉的架势揣尽了火气】
【我不似他这般猴急难耐，以是难免掉在人尾后几步远，而这头楞生撵了半晌，也毋能截下他这句呛人的诘责——老七这当面锣对面鼓的炮火，已不由分说轰向了明甫。可我这四弟何许人也，再横飞乱打的枪子儿，也能教他三言两语，逼得哑炮下来】
【待皂靴停滞于剑拔弩张的二人间时，倒很是天缘凑巧，堪堪听全了老四这一席婊话】
老七！
【登时出言拦下莽撞小弟，这头觑了觑他满面愠色，辙就转首望向明甫，抬出一目蔼然，分明问责的是老七，话却对向老四讲】这宫门都未及踏出去，就急赤白赖地同你四哥掰扯什么呢？须知巴蜀的差事，你四哥可是好心为我，咱们也要体谅的嘛，
【须臾神情微肃，又向哈丰阿，似是不满】怎可像你这般无礼？

【只昂首低眸眄向他，那是一张令人憎恶却又颇无奈的与我极相似的脸，他素来是高山罡风，如今竟能装腔作势，伪作兄友弟恭的模样，跟我道这一番“情意切切”，若换做是往年不经事的哈丰阿，怕是要为他这一番“感人”之言鼓掌叫好了】
【甫要开口驳斥，却被姗姗踏雪而至三哥制住，不逊的目光自三哥仍显平静的面上划过，最终滞停在老四身上】体谅？是了，四哥人是远在福建却耳聪目明，对四川的事儿如此上心，殊不知这京城下里巴乡有句俗语，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雪又下了起来，密密绵绵没有尽头。又想到被他抚过的肩头，抬起手面色不豫的拍落与他之间难得的密切关联。再仰起头时，步子朝前更进了一步】老四，我不是三哥那样的好性儿，你贪功、贪名都好，唯一样，甭打主意往三哥身上。
【冷冷噙起唇角，拢着风帽的额首只稍稍一偏，玩笑似的再添道】四哥晓得，我是个粗莽人，什么事儿我可都干得出来。

【不待我讲出更多，泰乾便适时出现，像是特等在西华门演这场戏一般，这情节若要搬去广和园也不会逊色台上唱段半分，回身一拱手呼人一声兄长】三哥——
【早知他此番句句皆是向我来，哪里是教训他那“不懂事”的弟弟，若要真说是不懂事，在他二人之侧，说的也该是我。挑眉迎上他那佯作和善的面庞，听一句点一句的头，若是此身在那戏台上，这一节定时得赏最多的时候。】
七弟到底年轻些，人说什么，说的就是年轻气盛。咱们做哥哥的幼时便不与他常在一起，待到长成要还不与人多说说话，难免生出些误会来。
【摇首长叹一声，几乎弄落了周身存着的雪】
我从来爱说些清者自清的矫情话，却仍亟盼这明堂之内有知我懂我者，不想从前只一个三哥，而今仍是这一个，怪不得七弟体谅不得我，该是我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一声叹惋说不尽的怅然，却没叫泰冲觑见半点我面上神色，待到说完，方才转身向他】
七弟有一点所说无错，我定要认下。我贪功不假，我贪的是为君父分忧、黎民解愁之功，我图名是真，我图的是归化生民、桃李天下的名。我为君父子，又是礼司臣，哪一样是我不该图的？
【耳听他句句威胁，只一笑又道】莫说这差事是三哥的，哪一样差事不是天下的，若七弟因此事与我为难，我也只好受领。

【我截老七一句，这小子倒更就“蹬鼻子上脸”，什么恫疑虚喝、威硬兼施的工夫都摊了出来，一股脑得尽摔在老四这笑脸上——奈何耳光再响亮，却也不曾打退这一张面相下的绵里针，须知老四，一贯就是个能装笑面老虎的】
【只能佯作七分恼悻，再度出言训斥了一句】
哈丰阿！平白无故好端端的，你这是眉不眉眼不眼的摆脸色是做什么？再惊着你四哥了。
【耳闻他将这顶高帽戴尽，甚还能再铺陈几句，这寡廉鲜耻的冠冕学问，任谁听罢也要多赞一词。这约莫就是老四的能耐了，你刺儿他一句权诈伪饰罢，偏却还辞情恳切、勖以大义，一席话圆得滴水无缝；你说他奉公克己、惟天可表罢，便就连个垂髫小子，怕也难信他贪私绝灭，何况我乎】
【如此短兵交锋以后，业已试出了老四的深浅，心知而今宫门未逾，倘使再多挑牙料唇，教这阋墙龃龉传扬开来，哈丰阿难免也要吃个挂落儿。况且而今业已话赶话挤兑至此，戏台上已绫罗绸缎齐备，一应茶水俱全，我这红脸想不唱下去，也难了】
好，【心下纵有难堪，也要强自拊掌一赞】为君父子、是礼司臣，说得好！四弟高义，三哥向来也是明白的，到底咱们兄弟几个无论谁领了差事，左右都是替皇父分忧，你分忧抑或是我分忧，实则又能有几分差别呢？
【自说着一抬臂，就推搡哈丰阿一把】老七，还不快给你四哥赔个不是。
【一个目风掠过老七，这莽烈小子面上饶是不消减的愠色，毋能半点退让的意思。我晓得他是为我好，可打谅了老四一记，辙就肃了神色】怎么，而今三哥的话也不听了？

【强忍着不快，听完那一番忠君爱国、温恭直谅的言论，再听下去，难免要将这拳头招呼在那张霞姿月韵的俊脸之上。我虽愚笃，却也是读过书、念过史，这皇城中的天家贵胄，生下来便存着妄念，那平静的悠悠岁月之中无一时片刻不在准备着有滕薛争长】
【所谓兄弟间的构隙，不过是生来骨子里便埋根的恩怨。狭目微咪着，嗤笑出声】皇阿玛又不在这儿，你这一番高言不如等着明日赴阙再朗声高诵吧，拿腔作调的，真叫人作呕。
【被三哥拦住了半幅身子，可仍是不解恨似的，努着脸斥道】老四，你有意思吗？
【三哥那一副羸瘠细骨，是拦不住如猛虎下山、气势正旺的哈丰阿的。可我却早已习惯了，为他趋使，唯他是从。只这指令如今竟是叫我朝所不屑憎恶之人道歉时，面上先是不解，而后便是难看的蹙眉反问】我朝他道歉？
【瞠目睇他二人，怒极后便是无奈，郁攸盛旺时，不住的颔首，一把推开他相拦的臂弯处】好，你们是兄弟怡怡、情重姜肱。
【在二人间环了一圈，最终落在自己胸前，双指并在一处，怼在前胸】罢了罢了，不耽误两位哥哥在这续什么军国大义。
【言罢，最后狠辣的眼刀剜向老四，径直拂袖而去】

【强忍着不快，听完那一番忠君爱国、温恭直谅的言论，再听下去，难免要将这拳头招呼在那张霞姿月韵的俊脸之上。我虽愚笃，却也是读过书、念过史，这皇城中的天家贵胄，生下来便存着妄念，那平静的悠悠岁月之中无一时片刻不在准备着有滕薛争长】
【所谓兄弟间的构隙，不过是生来骨子里便埋根的恩怨。狭目微咪着，嗤笑出声】皇阿玛又不在这儿，你这一番高言不如等着明日赴阙再朗声高诵吧，拿腔作调的，真叫人作呕。
【被三哥拦住了半幅身子，可仍是不解恨似的，努着脸斥道】老四，你有意思吗？
【三哥那一副羸瘠细骨，是拦不住如猛虎下山、气势正旺的哈丰阿的。可我却早已习惯了，为他趋使，唯他是从。只这指令如今竟是叫我朝所不屑憎恶之人道歉时，面上先是不解，而后便是难看的蹙眉反问】我朝他道歉？
【瞠目睇他二人，怒极后便是无奈，郁攸盛旺时，不住的颔首，一把推开他相拦的臂弯处】好，你们是兄弟怡怡、情重姜肱。
【在二人间环了一圈，最终落在自己胸前，双指并在一处，怼在前胸】罢了罢了，不耽误两位哥哥在这续什么君国大义。
【言罢，最后狠辣的眼刀剜向老四，径直拂袖而去】

诶——！老七，哈丰阿，泰冲！
【难能截下他捋袖揎拳的架势，谁知这小子就似犟驴尥蹶子，说风即雨、甩膀子抬脚就走，真就半分情面也不顾，倒撂下个狼藉满地的烂摊子予我。我唤人不住，于老四这被拂了面子也无关紧要，只这一回首，还得再生旦净丑演全这台戏】
【煞为没辙，径往燥气升腾的那脊梁骨一指，话中意在斡旋】
七弟打小就是这么个横冲直撞的脾性，你素来也知道的，三哥在这儿，就先替他赔个不是了，我知四弟你一贯是个宽仁雅量之人，可千万莫往心里去，也甭同他小孩子计较。待一会儿回了府，我定然好生说教他。
【自也是铮铮凿言说得笃定，实则两厢心下门儿清，不过全个面子功夫罢了。我一璧惦记着同老七说项，这头也还顾着敷衍几句】说来上回广和楼一叙，你我话也未说尽，哪天若得了空，也记得到我府上来坐坐。知道了？
【抬手向他肩颈拍了两拍，厥后颔首一笑全了虚礼，径自撵老七的脚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