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南|正阳门外]---大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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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岁终，大栅栏的热闹便又上了一层楼，街边杂耍、戏班各有各的吆喝，一路蜿蜒的舞龙舞狮更是喧嚣热闹至极，本是来泰丰楼点上一酱汁鱼，昨夜同阿姐用膳，期间提及自入冬后，便再未去泰丰楼，倒是颇有些想念她家大师傅的酱汁鱼，今儿特意绕来。】
【谁知这大栅栏的热闹令人不得不驻足，涌在人群里张望着。】
【年里处处红红火火，不时尚有人点上炮竹，噼里啪啦的为这舞狮增色，等那狮头跃出便更是热闹，连山奈都不掩喜色，又在耳畔嘀咕：“今岁的狮头似乎格外小巧，不过倒也活泼机灵”，顺声看去果见确如她所说，队列最前的那只狮头玲珑机灵，不时蹿出。】
倒比去岁看得有意思，想来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主意？
@易挼兰-

【今日是正儿八经的年初一，天未亮便起身入了队伍，做好几番准备，只管大锣一敲，舞狮队浩浩荡荡穿过正阳门外，沿河绕上这么一大圈，直至大栅栏的牌坊口门前叫停；因着在年里，整条大街极尽暄然热闹，店门有金福张贴，阶板有若清水新浇，买卖叫喝无分娇娘粗汉昂然响亮，摆上庙集的更有无数糕食面点、果品酒肴，路人皆身著新衣，头戴金银，踏碎的不知是鞭炮纸屑还是迎春花卉，映得赤彤叠沓，满目吉祥】
【我同小钱算是交情匪浅的老搭档，同日拜万师傅为师，只因他晚我两个时辰，人前还要恭敬地称我一声“师姐”，他动作敏迅，又天生体贴爱笑，队里的女孩不知几多羡慕，由小钱稳当一托，双脚离地蹦上矮桩，虽不如师兄们长于跳高，却也有起码的伶俐圆活，鼓动着狮睛，只等众人一声叫好才舍得落下】
【既望瑞蚨祥三个烫金大字，已是香汗淋漓，藉着平地稳当的空档儿，朝小兄弟叫道】等会儿舞完了，师姐请你吃玉叶馄饨！
【眨眼功夫乐往哀来，滑了个大跤，如同野猪入松林，乱花无尽可迷人，幸而将头牢牢抱住并未受伤，只觉目色迷障未清，不及察出所撞何人，更不及将身子摆正，下意识抓了句吉祥话来偿】
大人！安康履顺，福彩盈门！

【方与山奈嘀咕这队伍里的热闹别出心裁，下刻狮头便生威，一个跃步竟是朝着我扑了过来，又歪七扭八的朝两边倒，很像是初学马球时握不稳杆，只能随着杆左右摇动，一时也未多想，只抬手顺势扶住跌坐地上之人。只刚一碰上，便觉这舞狮之人未免太过纤弱，也难怪捧不住这偌大的吉祥狮头，队伍并未因这小小插曲而停留，依旧喜气吉祥的舞着。】
【一声脆生的“大人”，引得噗嗤便乐，一旁的山奈早也愤愤，道是“莽撞人，什么大人——”，朝山奈递去一眼，且让她沉住气，左右不过是扶了一把而已。】
得了句吉祥话，又有什么不好【安抚住山奈，才又看向身畔。】
【灵动的狮头杵在眼前，那金粉堆砌的眼反倒有些唬人，只如今戴着这样大一个“累赘”，也瞧不清来人可否有事。但凭方才那机灵劲儿，便知素日里定也是讨师傅欢欣的，否则那儿那么容易便做了狮头。】你没事吧，托着很沉吗？要不要喊你的师兄们来帮忙？
【从未接触过，也不好贸然上手，只怕是没得帮他，反而给她添乱。】

大…【尾声因珠音几句转变了风向，我把那遮额的大家伙搬卸下来，顿时一阵清风爽适，闲在非常，似乎并不欲就此作罢，两手合十，其音亟亟道】大姐！我不是有意的。【八个字，叫我磨咬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又将身摆得板直，远处瞧去一若哪吒立掌起誓，再瞧一高一矮主仆两个，仙姿昳貌、气质高华，前头立着的说起话来更是宛若天音，叫人脚下发软发飘，无怪挨这小婢仆一句呵骂，这地上的俗儒糟朽怎可与小神仙混杂，因着教柔音垂唤，方才倦惫也被风吹得无踪影了，直顾着朝人献殷勤】我好着呢，倒是姐姐，有没有撞坏？
【把那狮头砸入小钱怀中，好似方才冒失行事的是另一个人，在唯一信服自己的老好人面前，摆出副颐指气使的样子】都怪这狮子，小钱你把它端走，然后先去铺子里等我，我随后就来！
【这年中最便利易挼兰的一件事情就是，凡有祸临门都可归于一句“大过年的”，据此断定二人不与自己锱铢计较，方要拿袖子搽汗，手抬到一半便停了，笑道】
姐姐，你有手绢吗？【两手在空中画了两个带棱的方框，又厚颜无耻地】四方的，上面绣着花。
【主子格格文雅有礼，但侍奉之人护主心切，方才已是不豫，怕她抄起街上的淘箩给自己一个倒扣，抢先一步解释道】我请二位吃馄饨，既当赔礼，也是答谢！

【险些叫她一句“大姐”折了腰，若非此刻并无妆镜、也无澄净水面，定也要看上一看，怎么就当得人家一句这么样的称呼。可视线递去摘了狮头的人时，难免又要为她开脱，一副稚气活泛的芙蓉面，满眼都是机灵劲儿，实是很难让人与她计较，是好兀自吞下那句自认为很不合时宜的称呼。待后头有人颠颠跑来，接过那狮头才撤了手，这才又闻她一句娇，唤得也熨帖人心。】姐姐又不是琉璃彩云，难不成让你一跌一碰就散了不成
【学着她一句姐姐，也吞吐的音正，随后有见识了她一番“镇定”，仿佛方才自乱阵脚的人并非是他，而是那只狮头——若是那狮头能自行舞动，无需人力托举的话。那位名唤“小钱”的随从似乎很是信服她，忙不迭的将狮头拢在怀里，也无二话。】
【再而后，我便为机灵一次覆上另一层含义。】
【在山奈瞠目结舌的场面下，依言将一方罗帕递出去。】你倒是很讲究，不仅要手绢，还得绣花，就是不知这缠枝葡萄纹的帕子入不入你的眼了【在她三言两语里，也猜到她出身富贵，寻常人家哪里会在意绣花与否，常闻卖货郎走街串巷，吆喝着江南的名头，不过是京中小绣坊中的成色，而更多的不过是素白的一方帕子，手巧的绣些花样而已。】
【她实是活泛过了头，从未见识过这样有精力的格格姑娘，混在舞狮队里，待生人也一副相熟已久的架势，浑然天成又很如鱼得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才养出这样有趣的女儿。按下山奈抬起的手，带着些好奇的应下她的话。】既是答谢，不鲜可不作数
【似有些被她的鲜活热闹所感染，也会同人讲上一句俏皮话。】

【以孩童的薄识浅见，焉知世上本无永恒不灭之物，无论长河与山岳，都各自走在消亡衰败的路上，那时的我，惟见得昇阳勃勃，山川坚牢，信仰着所有干系理想与圆满的事物】
却是了！琉璃易碎，霁月难逢，姐姐才不是那个，是日轮！是山岳！人力不可移也…
【从厚厚的狮衣中钻了出来，对折三回，就搭在细窄的藕臂上，几乎成了喜案上摆放的枣塔；又腾出一手接过绣帕，且说姐姐这方小帕看似平常，实际针脚细密、功法精良，这爬着的秋藤叶儿由浓到淡，几颗酱茄珠子大小形状竟然一模一样！往鼻尖儿一凑，不知什么花叶薰制出的清香，素净清淡却又长久萦回在侧，原先见着二姐姐那条「花蝶牡丹」的只觉靡丽富贵，眼巴巴地羡慕着，如今见了真正的好东西，才悟出些归真反璞的意味来，颇小心地将其叠起，轻轻在额上压了几下，珍宝似的揣进怀里】
嘿嘿！今天弄污了姐姐的帕子，我回头洗净熨平了，再拿些水仙香橼薰过，再还给姐姐。【盈盈笑着，正对着街边竹席摊子，彩色的曜光像诗笺一般投在团团粉腮上，只得眯起来眼睛向她看去】不知姐姐府上是哪里，也好让兰儿少跑几条小巷？
【笑地轻快又认真，腰间尚系着的七色缎子要随着春风恣意去了】很是清鲜的！
沿着街衢超前走就是了，我带姐姐一起走——【又将怀里搂抱的一堆杂碎朝上一掂，身板儿轻，东西沉，却坠不下一半唇弧，嘴里仍是歇不下似的，边走边说着】偃月形的，母指那么多的肉饼作馅，啧啧，京中已难看到这样的实在人了！

人力不可移也……【故意跟了句。】噢，原来姐姐是看着很有分量吗？
【她身上仍有舞狮时才穿的黄色衫子，上头缝着好些簇在一起的穗子，瑞兽添祥——好让人远看将这吉祥如意的兆头更添一层，而穿在一位小姑娘身上便添了几分柔弱的娇憨，偏又是位机灵直爽的性子，几样品性让她柔和在一起，竟是更加有趣生动，一张圆圆的小脸上缀着笑，说话三分俏。】你家里的姊妹可有羡慕你说话如此有趣
【府中阿姐、山萤皆有宗室女的矜娇，阿姐有几分文气和悲悯，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定，时能引导幼妹，而山萤呢更是一轮骄阳，明媚、热烈。纵有阿姐玩笑话，“今朝岁岁更似位姐姐”，可到底并不曾多做人姐姐，自然也听不到几声娇娇的“姐姐”，一朝落在萍水相逢的人身上，有些意外的惊喜。】这时节水仙开得最好，若葱若薤,绵亘畴陌
【捕捉到她自称“兰儿”，亦觉她双亲赠此名与她很是相契，兰叶终年鲜绿，刚柔兼备，恰如她这份生意盎然、机灵有趣。】安定门内的敬王府，便说是寻二格格迟弗
【看出她身上一些小物并非等闲，可瞧她怀里杂七杂八的物什抱着，也不喊沉的样子又觉她像是常做，闻她倒豆子的介绍那很清鲜的馄饨，又夸得很是扎实实在。】你怀里抱着的若是不要紧，让山奈替你分担分担可好？你待这一带的胡同巷口倒是很熟
【京畿物宝天华，多听旁人说如何锦绣、雅致，这实在二字委实新鲜。虽不常在府外用膳，但若是京中旁得老实人听得她这话，怕是要坐地叫屈的。】

【声若莺啼，却也是最小的那种，生嫩的，却并不尖利】是有分量，在我心里头有分量！
【毛遂自荐了开路一事，便似模就样地拨开众人，一时有几个褴褛的混子打从身侧经过，眼疾手快地背过身去，把内里的两个女孩牢牢圈住，芳容也不教旁人来睹，至于街上摇钱树的红带子、水井旁忙碌的夫妇、摊位上诙谐的叫卖，若遇这样的巧景，则分外好心地让开大道由二人观览。此外，话音又若悬河泻水，直直冲向她这青山岸坝之下】
只有姐姐们嫌我琐碎多舌的——我爹爹是个读书人，上面的四位姐姐个个精擅诗书六艺，性子也养得文静熨帖，下人们无不是满口颂赞，倒是从未听说自己说得多，又说得好的！
【一如眼前格格这般韬光韫玉、品行端方的清媛闺秀，喜欢挺拔如玉的花箭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若到了自己这里，脑子里惟留得“水仙花儿不得入馔”这样沉痛的叮咛，怀想万千之际，却又因其言一怔，几根手指塞进嘴里支吾道】原来你是郡——
【原来你是王族世胄、轶类超群的郡主娘娘！东瞅瞅，西瞧瞧，见无人在意这才絮絮地作着担保】你放心，我绝对不同别人讲起……事实上，我也认识一位住在安定门的郡主，只是府上的恩徽我分辨不清，她叫若迟，不知道你们相不相熟？
【又忆起那张观音眉目、鬓影青青、教秋水沾濡过的脸庞，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柔和起来，随着小郡主的好意相邀，一面甜甜地呼唤着，转头向她】山奈姐姐呀——
【可惜美梦骤醒，山奈依旧如方见时那般百毒不侵，眉中的一粒黧黑的痣似乎教某种愠火吹得不知哪里去了，赶忙摇了摇头，并有些悻悻地答谢着】不不不，不用姐姐相助，这不就到了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