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宣化三年七月初四
地点:景仁宫
惇嫔·龄文
申月的头几个白日闷而湿热,纵有宫人在旁侧摇着扇,收拾碗碟匙箸的嘈杂声也在竹帘重新垂下的一刻渐轻,惇嫔却仍是拧着两翠,一副打不起精神的神情:“初一入秋,竟是比夏天还要热上几分,害得我用饭都没什么胃口。”没理会绿萝奉上的蜜水果茶,摆摆手让她端去给坐在条炕另一头的祖贵人,“反而是妙姐这个做孩子的,吃完奶后香得直吧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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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祖慕热蒂
在回疆时是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天气怪异而诡变,来到京中后到底是水土异也,固然比较回疆好了许多,但旧有诸多不便、不惯之处,不过总可暂时容忍。
届时热蒂轻轻地动腰,松一松臀下压得太紧的袍布,就这样想着,并捧着惇嫔将将递送过来的果茶,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因为在她这里用过很多遍,甜涩适中,于她很是受用:“潮腻腻的是败心情,今日吃的也太油,应添些脆心爽口的小菜的,”说到一半,就回身去接过古赞丽手里的扇子,想要为她多摇些风,又轻轻劝着:“再不饮果茶、也好吃些六安刮刮油嘛,否则糊着一胃又要难受啦。”
热蒂到底不曾生养过,并不懂小娃娃的那些道理,只是望着一团小小的奶孩子窝在襁褓里可爱得很,衔起浓浓的笑,晃着小扇谛听,又一句句诚然称着“可心、可喜”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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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嫔·龄文
瘦指拨弄着坠在耳肉下的翡翠叶儿,然后在耳线要小幅打旋儿前及时松劲,如此反复几下,终于因被祖贵人逗笑的缘故而收回手:“你有什么想要吃的,明天让她们一并添上,拟出张新的菜单出来。”听她后面一席说完,自是一叹紧跟一叹,赶在呼出一口浊气的尾上衔上句回嘴:“要是茶还没喝上几口,先发了一身汗,那多不值。”语间停住半息,忽而失笑,“不过味道倒是比汤药好闻。”于是指使绿萝去煮一壶片茶,等小丫鬟的背影消失在东次间,惇嫔方才又开口:“你要不要拿个拨浪鼓(逗她玩玩)?等会儿就到抱下去哄睡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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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祖慕热蒂
听到这里手里晃的团扇停了下来,两只肘根抵在酸枝小几沿上,依着话头与她凑近些打趣:“我这点小心思终究是被你看出来啦,”笑吟吟的“常在你这里用饭,满洲菜倒是吃尽了,如今倒很念着回疆的酸皮子、小羊蹄的。”回过身自己扇着扇,也因此而缀下一声喟叹:“唉、大抵宫里头的厨子也做不好。”
接着就不再提这些,此时正打算相劝,而先舒叹,不料两声叹都异口同声归在一时而舒,两两相望一同展笑起来:“到底是心灵相通、两人默契呢,将将就想说你不惯饮汤药的。”又笑一笑,正好是绿萝出门时热蒂便捉着扇柄一指襁褓:“瞧她,小眼儿都眯起来了,还是不去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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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嫔·龄文
平日里很少有闲情将目光落在与宫里几位娇客的人情世故上,固有嫌麻烦的意味在前,但更多的也是对上位一副施舍嘴脸的无感。
颇受用祖贵人这一套,故而由衷弯下两枚柳叶儿,两事合为一,也笑:“那是他们功夫不到家(没尽心)。”明净的日光照着祖贵人和妙姐的半边身廓,惇嫔鬼事神差地品出点岁月静好的味道,轻轻痴了个短促的、怪了调的笑音,揶趣道:“等五个月后,说不定承乾宫就要出一个祺贵人、祺嫔了,你光宠着咱们囡囡,就不想着看能不能再抱上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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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祖慕热蒂
提到吕氏,抑或是入宫晚的缘故,也并不曾见过多少面,只知从前是她同惇嫔最要好,其余便并不了解,自然也谈不上多喜欢、多讨厌,于是置于惇嫔的问话,她也不愿意过多去揣摩剖析,而是诚心而论:“小娃娃多当然好啦,多可人,不过我还想不着这些(和吕孩子玩),反正我与aka(姐姐)最最要好,妙姐我也最最喜欢。”
都与她衔着笑,释却小扇后顺手就握了炕桌大概上剩了小半的果茶,而已杯壁仍有余温,于是另把最后几口果茶捧着喝了,滑喉而入,才知实际已经冷透,入口显得格外凉润,热蒂还不曾饮过凉茶,便因口感清爽令她惊异:“这茶放冷了倒好,酸甜味更出来了,又清润的,极为适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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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嫔·龄文
“妹妹也是最好的。”惇嫔直目定在祖贵人脸上的一抹融融暖意。
“以后就让她们常备着(凉茶)好了。”对于祖贵人前话,惇嫔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二人围绕孩子的话题到此为止。等再歇过几轮家常,眼看外边儿天又要落雨,惇嫔才亲送祖贵人出景仁宫。而在第二日的中午,新拟给小厨房的菜单上,果然如惇嫔承诺,添上了几道或吃起来清淡爽口,或类型上受回疆偏爱的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