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伴读总是从宫外偷偷拿来话本与我同看，我实在很难体会这些粗鄙的快活，经常不耐烦兜搭他。今日他又偷揣着一本来，满篇奇谈情爱。其中一段大逆不道，竟然是公主下嫁西龙王。出降盛况，写得有鼻子有眼，珍珠钗插，簇罗头面，红罗销金袍帔……伴读问我是不是果然如此，为什么提不起兴趣？我把书从他手中一把抽出来砸到他脑袋上，恶声恶气回他。】
：我有十一位阿姐，这样的场景我要看十一次，我才不稀罕呢。是真是假，你娶一个看看不就知道了？

【伴读委屈撇嘴，狗皮膏药似的又贴过来。再不提不着边际的妖魔鬼怪，而是与我津津乐道起前些日过御街的见闻。正月初一的年节，人烟浩穰，百所繁兴。串到幽巷中，看到彩棚下歌舞百戏、奇术异能，很是奇巧可爱。分明他说的卖力，眉飞色舞，我却嫌他词不达意。】
：你为什么不会画画？说得一点都不生动。你要是能画给我看就好了。

【眼见他横眉竖目气急败坏大声叫嚷着“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反倒笑得开怀。这一点就炸的小伴读，身上烟火气真是很迷人心神。】
【一杯醪糟，他来时便端在手里，说冬天饮下能驱寒提神，但我与他笑闹，竟然放冷了也顾不得。命宫奴换一盏热的来，亲自端举到他眼前，哄哄他，像平复我养的一只暴躁爱宠。】
：干嘛生气？我说的是实话。
：正月里不兴红脸的，来喝来喝。

【伴读捧着醪糟吸得很畅快，吃完咂咂嘴，摇头晃脑地说这碗“玛瑙碎玉”好像太甜。又叽叽咕咕，大为不满米酒里没有煨蛋就乱七八糟得不像个正宗米酒。他的嘴好像不是在吃，那就一定在说话，一刻也闲不下来。听他随意指指点点又说中我嗜甜的心事，这下换我恼羞成怒，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因为我喜欢吃樱桃！不喜欢吃鸡蛋！行不行！

【小人难养，不欲与他多舌，愤愤推窗仰头看景平复怒气。厮混一二个时辰的功夫，晚来天又雪。早间婢女才打扫干净的穿庭小径又积攒了一尺厚的满地急雪，什么锦石缠道，宝树绕池，都换作一片白皑皑。】
【唯恐寒气侵入，忙是闭牖，又腾挪到堂中拨了拨炭火。冲他龇牙，笑得不怀好意。】
：这可不好，又下雪了噢！你今天回不去了。

————晋————